刑州軍的衝鋒並沒有給安明乾的燕軍帶來太大的傷亡,反倒是因為距離的拉近,使得燕軍可以省下不少追殺的力氣,當然也為江義上將軍及其有馬的親衛逃跑帶來了更多的時間。


    老實來說,這次江義帶來刑州軍大部分都是刑州以北的士兵。星城兵馬主要還是在護衛蕭邑,鮮少進兵。


    而這些刑州北部的士兵,不管是南郡,魯郡還是陽郡,士卒多是常年經曆戰陣洗禮的老兵或者是世代軍戶,不管是鬥氣等級,還是軍紀服從性,都絕對不是一般的軍隊可比。


    江義所帶來衝鋒的士兵,不超過三萬,幾番衝殺,至少已經亡損了上萬將士,而且這幾天連日苦戰,晚上還經常被騷擾,使得刑州軍崗哨比起以往增多了數倍,雖然損失不大,但是晚間沒有休息好也極大的影響了這些士兵的戰鬥力和精氣神。


    但直到現在,刑州軍依然還是同燕軍在死命的廝殺,不過,如此大好的士兵,很快也將淪為屠殺待宰的羔羊。失去了上將指揮,沒有江義的親兵督戰,士氣低落的刑州軍很快便會崩盤。


    逃兵開始出現,而有了第一個,也就絕對不會缺乏第二個。隻半個時辰不到,刑州軍便已經沒有敢衝殺,皆亡命一般向後奔逃。


    太子殿下,此刻刑州兵已如喪家之犬。全軍追殺吧,我軍放手殺將下去,定能一舉奪回幾座營盤。


    親衛鐵騎的騎將奚毅說道,作為達羅族人,他是騎射大師。經過幾番血戰,方看道收獲戰果之時,他自然想要將勝利最大化。


    在後放箭即可,不要近前追殺了,我軍連番苦戰,也需要修養。射箭之時,盡量不要將敵軍射死,多射手臂,避開心胸位置。


    安明乾命令道,他此刻施展的是狼群戰法,也是草原騎兵戰術的精華所在。


    當然也是崔希烈的拿手好戲,通過輕裝騎兵或是鏈子甲的精騎兵,在晚間,通過戰馬嘶鳴,少量放火箭等方法使敵軍不得安寧,晚間休息不善,無法及時恢複體力。


    白天則通過,犧牲老弱,引誘對手追殺,暴露主力。在通過,草原騎兵的排陣騎射,使得對手一直處於失血狀態。然後發起進攻。


    這種狼群戰法,其實並不僅限於一種戰法。本質上,便是通過對狼的捕獵的各種方法,貫通於軍事上麵的表現。其本質便是,堅忍,狠辣,犧牲一部分士卒來找到敵軍脆弱的戰機,然後狠狠撕咬上去。使得對手一直失血,直到死亡。


    不過這種戰法的執行不僅需要良將,也需要騎射一流的士兵,還需要足夠老道,精熟於戰法騎陣的基層軍官,特別是隊率,尉,校尉這些還在衝殺的基層軍官。騎兵的訓練極為漫長,對於以農耕為主的大冀帝國來說絕對是一筆極為沉重的負擔。


    一個騎兵真正掌握各種騎兵陣型,和在馬上作戰,射箭沒有個三五年基本上是癡人說夢。而且戰馬的供應地也是個極難解決的問題,養馬不僅需要專門的牧場,而且也需要大量的懂馬的人手。畢竟在馬沒有接受騸馬之前,沒到哺育的季節,就會四處作亂。


    刑州雖然有自己的馬場,但是主要還是用來維係戰馬的生存而已,並不具備自己生產戰馬的能力。但是這一切,在北麵的燕國和西戍軍來說都不是什麽問題,燕國本身便是從胡州起家的鎮將以及一群遊牧之族,在胡州,晉州和京畿北部遍布馬場和牧場。


    而西戍軍,則是控製著全大冀帝國最負盛名的龍源馬場。因此,這種狼群戰法,燕國在平原之上能夠玩的很轉,能夠對南麵的步卒形成幾乎屠戮般的優勢。


    全軍聽令,打掃戰場,盡量回收我們的箭矢。安明乾看著刑州逃兵已經逐漸上山,便下令道。畢竟這點魚也不值得他和崔希烈費這麽多功夫,花這麽多心思。


    雖然,安集的糧草輜重被毀給他創造了一個喚起將士死鬥之誌的機會,也讓刑州軍,特別是蕭邑這個老兒真的敢帶著大軍來到紮連山,把魚給引出來了。但是糧械的緊張也是確實讓現在的燕軍得省著點用家底,糧食還有隨帶的羊可以喝羊奶,母馬也可以喝馬奶,甚至殺幾隻羊,但是弓箭卻不能夠現造。


    老杜,我同那燕賊死戰之時,你為何不發兵救援?你可知我部將士死戰一天,傷亡大半。上萬將士殞命。你以為我亡了,那幫燕賊能放過你嗎?


    江義剛剛死裏逃生回來,自然是一肚子火氣。也顧不得什麽禮儀,當即便開口大罵起來。


    老江啊,我也發兵救援了,要不是我那數千戰騎在山腰之上奔馳接應,你能平安歸來嗎?況且是你自己非要讓將士們輕裝前進的,部隊損失如此之大,江將軍還須多加反省自新才是。


    杜備的品級並不比江義低,麵對他這番以上對下的斥問自然也是毫不客氣。此刻,他倒是在盤算這梁王蕭邑的援兵還有多久才到。


    此番攻殺燕軍,主要派他和江義來。他自然能夠看出來,這是蕭邑的製衡之策,也是讓蕭時朝廷的人先去送死的操作。但是,燕軍的反撲能夠如此迅猛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此刻是進是退,倒是讓杜備犯難了起來。現在手上仍有三四萬精銳,一戰不打就退,難免說不過去。但是麵對突然暴起的燕軍,他也沒有打贏的把握。畢竟今天他可是在山上看的清楚,安明乾的指揮嚴絲合縫,甚為老道。


    實在不像一個初戰之將的水平,燕軍的騎兵戰力,在他以往的戰鬥記憶中,也絕對算是燕軍精銳了。據山而守,他倒是不怕。但是進戰擊敵,他是真的不敢。


    老江啊,此刻我們還是想一想該如何對梁王交代吧?若梁王不派援兵過來,我們也無法戰勝對麵的燕軍。


    想來想去,杜備還是軟下了語氣。決定同江義一起商量對策,畢竟戰事還得繼續。


    隻能實話實說了,我部將士傷亡如此慘重。隻能退兵修養。


    攜敗而歸,老弟隻怕有免官之慮。若你我二人一同等待梁王救兵,得勝之後。你我二人共同立功,掩你損兵折將之失,老弟還是能保住你這個上將軍之位啊。


    杜備毫不留情的點開了江義現在的慘狀,心裏想道,老小子,喪家之犬居然還這麽狂吠。若不是念在你我二人同為朝廷上將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


    既如此,杜兄你說怎麽辦?江義到底也是一個從寒門爬上來的老牌政客了,細細思索後,便壓住了心中憤怒情緒。理性的回問道。


    你我二人聯名上奏,稟明戰況。


    也隻能如此了。


    然而,他們所期待的援兵雖然隻有一山之隔,卻是永遠也無法到來了。


    什麽,我後軍被襲。糧道被絕?


    報,我軍左側出現敵騎,人數眾多。


    報,我軍右側出現敵騎,人數眾多,左軍將軍高明正在奮死抵抗。


    報我軍後方多處營帳起火。


    報,四處都是燕賊敵騎,他們都在喊,陽郡失守。


    壞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蕭邑的大營中蔓延開來,雖然眾將士還在自己的崗位之上,但是神情都已經遍布慌張害怕。舉軍上下皆是一片慌亂,失魂落魄的模樣。


    看著此情此景的大軍,從未經曆大型戰陣的蕭邑不禁有些失神,開始無法分辨這些消息情報的真假,當然這些消息實際上都可以歸為一類——壞消息。還沉浸在前幾日的捷報頻頻,進軍神速的蕭邑此時已經有些不願意麵對這般慘狀。


    你們說,敵軍是怎麽冒出來的?我們該如何應對?都說說。


    終於,蕭邑強行壓住心中的惶恐。開始思量對策,不過身為王。妙計若出,得勝而歸,功勞是自己的。蠢計若來,損兵折將,丟城失地,過錯自然得由下麵來背。蕭邑絕不會自己主動說該怎麽辦,況且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稟梁王,燕賊士強馬悍,亦擅長迂回奔襲。我軍此刻四麵被圍,相必是中州,充州的燕軍被那安明乾小兒調來了。我大軍現在連日作戰,將士疲憊。不如,先返回陽郡修養一番,再同燕賊交兵。


    一名參軍說道。


    此言甚是,蕭邑心中讚歎道。不過,就這麽說出來,顯然不符合王者風範,必須得他們再三請求後,我在不得不撤退修養。燕軍騎兵動作如此迅猛,起初交兵當真還是小看他們了。以後萬萬不可再這般禦駕親征了。蕭邑心中如是想道。


    燕軍縱強,此時撤退,前軍將士該怎麽辦?欲退去者,可自行退走。本王若是貪生怕死之輩。也不必為這刑州之主了。


    請殿下撤兵修整,來日再戰。


    殿下,王者不為一時意氣之爭啊。江山社稷為重啊。


    梁王殿下,我等留下。陽郡至關重要啊,若為燕軍奪去。我刑州百萬百姓必然慘遭燕軍屠刀啊。


    眾位文武紛紛列舉不退兵的壞處,一而再,再而三。雖然,世族,將門都有自己的部曲勢力。但是如果背起自己的封主率先撤退,那麽就等於是給自己的部下開了一個頭。日後,他們也可以棄主而退。是故,蕭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讓這撤兵成為大家的共識,而不是自己的獨角戲。


    諸位言之有理,江山為重。百姓為重。陽郡必須保全,那麽,留下一直疑兵在此。另外,通知江義杜備...


    在蕭邑還沒有說完這句話之時,突然有人打斷道


    殿下不可,不可通知他們。一旦他們也撤退,安明乾定然一舉大軍掩殺過來。我等願意在此接應杜將軍和江將軍,殿下勿憂。


    同為刑州世族將門,讓局外人的江義杜備送死,自然比自己送死要好。


    蕭邑“悲痛”幾分後,不得不從眾意,匆忙朝陽郡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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