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雪到時,丫鬟小聲通秉一聲就下去了。洛國忠頭都沒有抬一下,他拿著書卷,坐在椅子上,似乎看的很認真。


    他不說話,洛雪自然也不敢說話,過了良久,洛國忠有些冷意的聲音才傳了過來“你不想入宮?”


    洛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父親息怒,洛雪不知道哪裏惹了父親不高興,還請父親明示”


    “你還需要我明示?你自己是怎麽想的自己清楚,有什麽要和我交代的自己說吧。”


    洛國忠這時的模樣,讓洛雪覺得摸不著底,心中也是惶恐不安起來。


    思量了一翻,才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女兒隻是覺得,以女兒的年紀,即便是再優秀,也要至少三年後才能參加選秀。


    如果女兒今日大出風頭,會讓所有想入宮的閨秀們嫉恨,一旦女兒成為她們進宮路上的絆腳石,那麽這三年一定會頗多波折。


    女兒並不是擔心洛府不能保護女兒,而是父親在前朝已經事務繁重了,女兒不希望父親因為我的事還要時刻提防,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請父親相信我,女兒不會讓您失望的”


    說完,洛府俯身磕了一個頭,垂下臉去。


    洛國忠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這才開口,聲音有些不辨喜怒:“你下去吧”


    直到出了書房,洛雪還是滿頭冷汗,洛國忠不愧是常年位高權重之人,氣勢非凡,自己剛剛在他麵前,壓迫感太強烈了,隻覺得就要失去狡辯的勇氣,差點就要把真實想法全盤拖出。


    如今洛國忠對自己有些懷疑了,一旦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想入宮,會怎樣?洛雪不相信他會由著自己想不去就不去,長達6年的冷落和疏離才是他的本性。


    這五年的培養與愛護,隻為一個目的,入宮,為他穩固前朝的地位,為洛家謀一個更好的明天。


    心情複雜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金蘭沒有上來伺候,自己已經讓她今日好生休息了,想起今日李府一事,又是心裏一陣怒意,聶氏,這個女人心思狠毒,先是五年前命吳管事殺了自己,接著又是這一出失貞受辱的好戲,想要徹底斷送自己這一輩子的前程,為了目的,連自己親兒子都能利用。自己這五年來從不曾得罪過她,也不曾去為陳嬸娘遷怒於她,可她卻變本加厲,非要來招惹自己不可,既是如此.....


    洛雪眼神一冷,金蘭的委屈也不能白受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聽丫鬟來報,說主母聶氏被禁足三年,說是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這好端端的被禁了足,還一禁就是三年!這是被打入冷宮了?洛雪也是十分意外,難不成昨天的事洛國忠查出來了?想到這裏,洛雪將手裏的茶盞放下,吩咐一聲“隨我去看看金蘭”


    進了金蘭的房間,見她依舊背朝裏處躺在塌上,洛雪過去推了推她,沒見她動。


    洛雪背過身:“不過是失貞,你就這般過不下去了?跟著我,以後還能有誰敢欺負你不成?”


    依然毫無動靜,這氣氛,有點詭異的安靜....洛雪再次上前將她翻過身,隻見金蘭麵無血色,雙目緊閉,眼角盡是未幹淚痕。


    洛雪掀開她身上的被褥,身後的丫鬟見了也是一驚。隻見金蘭的手,洽洽握在一截刀柄上,而刀鋒,狠狠的插在小腹處,血水染紅了衣襟,連同身下的被褥。


    她穿著白色的裏衣就躺在一片血水中,那血,紅地越發刺目:“金蘭!”洛雪失聲道


    又趕忙朝後邊的丫鬟喊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去請大夫!”


    小丫鬟踉蹌的跑了出去,洛雪回到床邊,伸手探了探金蘭的鼻息,呼吸雖然很微弱,但是還有氣,還沒死,這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洛雪提起的心稍稍落了一點,傷口插了一把匕首,洛雪不敢輕易挪動她,隻好守在房裏焦急的等待大夫。


    等待往往是漫長的,洛雪看著金蘭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而大夫遲遲不見出現,心中升起一陣無力,為什麽自己總是這般無用,不論是當初的陳嬸娘,還是今天金蘭,自己都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們的生命一點點消逝,而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什麽時候,我才能強大起來?強大到,命運不再被他人掌控,擁有說不的權利?強大到,能夠保護自己在乎的人,除去那些傷害自己的人。什麽時候,自己才能活的不這麽窩囊!


    正滿心煩躁,門外傳來了小丫鬟的聲音“小姐,大夫來了,大夫來了”洛雪趕忙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去到門口把大夫迎了進來。


    “見過洛小姐”


    “不用多禮,陳大夫快來幫我看看我這婢女”


    那陳大夫走到床前一看,也是微微一驚,立馬給金蘭把了脈,轉而搖了搖頭


    “不,不會的,陳大夫,她還有呼吸啊。還沒死啊,你救救她,隻要你能救她,多少銀子都沒有問題”


    “洛小姐。這位姑娘實在是失血過多,脈搏幾乎摸不著了,想要救她,還得拔刀,這樣大的動靜,她是萬萬挨不過去了。


    老夫勸你,還是問她有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讓她走的安心一點吧。”陳大夫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拎起他的小藥箱,走了。


    洛雪閉上雙眼,剛擦去的眼淚,如今又一行行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她走到金蘭身邊坐下,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


    “金蘭,你醒醒,我是洛雪,金蘭,你醒醒,我是洛雪...”


    一聲又一聲的呼喚,過了一會,金蘭果真微微睜開了眼。“小姐...對不起”


    洛雪眼淚掉的更凶,哽咽道“不要說這些,金蘭,你真傻,你知道嗎,害我們的凶手,我已經找到了,我會讓她生不如死的下地獄!”


    金蘭扯了扯嘴角,虛弱的笑了,洛雪趕忙又道:“金蘭,你告訴我,還有什麽心願,我一定會幫你做到的....”


    金蘭搖了搖頭,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眼裏似有留戀之色,輕聲道:“下輩子....希望還能再...陪...在...小姐...身邊”後麵的聲音已是弱不可聞


    眼看著金蘭的手就要滑落下去,洛雪一急,趕緊反握住她的手“金蘭,你說過,還要給我做好吃的點心啊,為什麽...為什麽....”


    看著金蘭還是閉上了眼睛,自己握緊的那隻手也一點點涼了下去,洛雪心中悲痛,眼淚越發洶湧。


    金蘭雖是自己的婢女,實則自己把她當姐姐一樣看待,從自己回來洛府,第一個看到的人是她,這五年來,噓寒問暖的是她,從早到晚,一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是她陪在自己身邊,說不在乎,怎麽可能?


    當年的陳嬸娘,如今的金蘭,為什麽她在乎的人,她一個也守不住,還是太弱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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