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休息一天,錢唐趕了個上午,到了下午,還是不成。


    先是金陵大學那邊派了人過來取書,打算帶回去抄錄。


    朱塬親自吩咐,無論是早一些的《宋會要》,還是年前才到手的《太平禦覽》,又或者其他各種,都拉走。


    而且,好事做全。


    自己這邊的書籍,到底沒有宮裏多啊,更何況,還有去年從大都帶回的大批元朝典籍檔案,這也是朱塬早就考慮過的。


    反正,同樣都是一個字。


    抄。


    說起這個,或許很多人潛意識裏又想,印刷術出現那麽早,活字印刷也早就有了,為什麽還要抄書呢?


    因為這才是現實。


    這年代,印刷書籍,終究是少數。


    讓人拉走了幾車書籍之後,水泥作坊那邊又來了消息,年前就澆築好的第一批預製板,現在已經基本幹燥,可以進行一些測試。


    顯然是為了遷就朱塬,沈全親自帶著一批預製板已經到了玄武湖北岸的後湖醫藥大學。畢竟要用的話,後湖醫藥大學的實驗室,還有規劃中的青黴素作坊,肯定是第一批。


    朱塬也想第一時間看看,就從大宅後門離了湖上,乘船趕往醫藥大學。


    實驗室院落北邊的一片空地上,規劃中即將建造全新實驗室的地方,這次總計拉來了十塊預製板,長寬各不相同。


    不過,朱塬到來後,首先注意到的,是將預製板拉到這邊的板車。


    用了全新軸承的板車。


    要知道,即使帶了孔洞,預製板也是非常沉重的,這邊稍微一問就有數據,平均都在500斤上下,最重的一塊樣品甚至超過千斤。


    這樣的重量,現階段普通的車子拖拉起來會非常費力,就算能夠拉動,關鍵是,對車輛的磨損會很大。相比起來,加了滾珠軸承的板車,不僅拖動更加輕鬆,還能最大程度減少磨損。


    當然了,朱塬因此延伸,更多想到的,卻是另外一樣東西。


    火炮!


    人類曆史上,火炮出現的時間,比大部分人想像的都要早很多。然而,火炮遭遇的一個最大限製,卻是運輸。


    動輒數千斤的鐵炮。


    太沉了。


    因此,就算一兩門能夠運送,一二十門,或者,一兩百門,那就要成了問題。缺少準度的年代,火炮不能大規模地密集使用,意義不大。


    解決沉重火炮運輸的一個關鍵,說來也簡單,滾珠軸承。


    世界就是這麽簡單又奇妙。


    朱塬思考這些時,戴三春和沈全一起來到他身邊,施禮後,戴三春道:“大人,可要現在測試?”


    “當然,來都來了,”朱塬說著,還笑看向沈全:“可別讓我失望。”


    沈全顯然沒有太大的自信,隻是道:“下官……盡力。”


    測試的方法,還是簡單粗暴。


    站人。


    朱塬點了大概最小的一塊,一丈長,寬一尺,厚度為三寸。


    兩邊墊起,懸空半尺高,便開始吩咐人往上站。


    轉眼就已經站滿。


    還盡可能擠了擠,抱成一團,最終擠了十二個大漢。


    預計一千五百斤的總量,結果,最窄最薄的一塊預製板,巋然不動。


    想想還是不對。


    總量還是太少了,畢竟人的密度接近於水,太低。


    幹脆預製板摞預製板。


    還是最小的一塊在下,讓人抬了其他,往上壓。


    當橫著壓上五塊大小不一的預製板後,判斷總量,超過3000斤,而且,五塊預製板重心都偏向中間,最下方的那塊終於出現了斷裂,垮了下去。


    沒有碎。


    因為,其中是加了鋼筋的,因此隻是斷裂。


    讓人就其餘的預製板抬走,大家一起向前看……看……看……


    然後。


    嗯。


    這是好呢,還是壞呢?


    戴三春和沈全一起看向朱塬。


    朱塬斟酌著說道:“應該是不錯的。”


    說著從一邊負責記錄的官員手裏拿過也是在明州時出現並逐漸流傳開來的寫字夾板。


    朱塬翻了一頁紙,對站在自己一左一右的兩人邊寫邊畫:“正式建造,預製板應該是橫向排列,若是多層,受力也主要是在兩端,中間……嗯,我覺得應該計算的是單位麵積的受力極限。咱們剛剛演示的,基本是一塊預製板中間最脆弱的部分。實際狀況不會如此……反正,哪怕蓋成兩三成的樓房,單塊超過3000斤的承重,我覺得也沒問題了。就像剛剛,那麽多人擠在一塊板上,都沒問題,何況將來肯定是共同受力的。”


    朱塬說完,戴三春微微點頭,沈全又忍不住補充:“還有呢,大人,即使……即使斷裂了,有其中鋼筋連接著,一時間也不會出大問題。”


    說著還朝不遠處斷裂的預製板示意。


    朱塬也是同意。


    不過,還是打算再測試幾下。


    於是換了另外的預製板,再次承重測試,花樣也更多了些。


    試驗結果,搞斷了運來的十塊預製板中的五塊,但相比最初那塊,其餘的……承受能力都要更好。


    最後商議一番,很快做出決定。


    開幹。


    戴三春對此是迫不及待的,他既想要全新的實驗室,也想要更好的青黴素作坊,這兩樣,都需要預製板,也都需要水泥。


    不過,反而是朱塬保守一些。


    吩咐這邊,可以先蓋一座簡單的二層小樓,傳統那種,樓上樓下都是三間,試試效果。畢竟之前隻是預製板的單獨測試,誰也沒有看到過用來蓋房子會是如何。


    即使覺得應該會更好,終究要眼見為實。


    選擇小樓而不是平房,也是有考量。如果建造小樓都沒問題,平房自然更沒問題。


    戴三春和沈全也答應下來。


    這件事簡單。


    而且,還給朱塬保證,一旬之內就能完成。


    朱塬乍一聽覺得有些長啊。


    記得曾經,幾百米高的大樓,一個月不到也就搞定,你們這……


    再一想,隻是製作預製板,就要花費大半的時間,畢竟預製板澆築出來,隻是等待自然幹燥,就需要好幾天。


    這年大致又商議一番,事情敲定,朱塬也沒能離開。又被戴三春拉著來到前麵實驗室院落,一起討論了一些他最近又發現的青黴素相關心得。


    再就是,戴三春最期待的一點,老朱在前天,還是初四的時候,就發布了詔書,要求大明各個行省州郡向金陵這邊進獻青黴菌株,以作篩選。


    回到家,又是一天的傍晚。


    明天也不要想著休息。


    老朱已經傳話過來,明天上午,開會,商討一下金陵軍事大學的事情。


    兵者,國之大事。


    朱塬拋出了金陵軍事大學的方案,之前也和鄧愈聊過一些,但還遠遠不夠。既然常遇春回來了,兵部也確立了,老朱本人也不可能太過放手,那就明天,仔細討論一下。


    轉眼又是新的一天。


    正月初七。


    清晨時的感覺很好,因為一左一右是櫻桃和芭蕉,兩個女子沒有莊六娘那麽多心眼,倒是讓朱塬很輕鬆。


    早飯都沒怎麽吃,抵達皇城,來到奉天門左的東閣,距離約好的巳正還有一些時間。


    朱塬先來到老朱的書房,說起昨天預製板的事情。


    老朱也表示知曉。


    早朝的時候,單安仁說過了,還說起要在接下來十天內在水泥作坊那邊建造一棟二層小樓,看看效果。


    朱塬記得自己昨天想的是在醫藥大學那邊開建。


    不過……


    嗯。


    雖然很快明白一些人的心思,但,這是小節,無所謂。


    老朱隨即說起另外一個:“聞造,可還記得?”


    “幫著送了那麽久的信,怎麽可能不記得,”朱塬笑,隨即反應過來:“祖上,聞造回來了?”


    朱塬在明州時,為了確保和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之間的傳信機密,老朱特意吩咐一位拱衛司百戶聞造負責擔任信使。


    朱塬回到金陵,聞造也升了官,並且,若是記得沒錯,還被打發去了東北。


    “從高麗那邊回來,在明州登岸,受了傷,還在修養,俺囑咐他可以晚些回來。”這麽說著,老朱還從旁邊拿了一個檀木盒子,遞過來:“你看看。”


    朱塬打開檀木盒子。


    內裏是一團被白綢包裹的物事。


    朱塬展開,隻見其中是一些……黑土。


    黑土?!


    頓時反應過來。


    這就是東北的黑土,自己之前和老朱講過,幾百年才能長出一寸的那種肥沃土地。


    沒想到,老朱這麽上心,甚至……


    朱塬沒忍住,彎起嘴角:“祖上,這檀木盒子裝一包黑土,太浪費了吧?”


    正在翻閱一份奏折的老朱乜了對麵沒正行的某人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又遞了一封信過來,說道:“聞造一行一路向北,先找到了這黑土,再繼續北行,過了北山地界,感覺白日越來越短,天氣也太過寒冷,就不得不退回。回程時見了納哈出,被招待一番,離開要回關內,卻遭到追殺,不得不轉道高麗,找到了咱大明的商船,才得回到了明州。”


    老朱說著,朱塬也很快看完了聞造的密信。


    大致就是介紹之前一路的見聞。


    放下書信,朱塬想了下,說道:“應該不是納哈出派的人,要不然,對方完全可以當場殺掉聞造他們。”


    “是嗬,”老朱道:“元室覆滅,東北那邊……納哈出也就沒了正統,關外恁多的部落,可不是都想歸附咱大明的。”


    朱塬問道:“祖上當年俘虜過納哈出,對他觀感怎樣?”


    老朱回憶了一下,說道:“不過是有個好出身罷了。”


    朱塬道:“若是這樣,東北……可能會亂。”


    能力不足,又沒有了元朝的正統名義支持,在實力為尊的北方部落那邊,納哈出的處境可以想象。


    “鞭長莫及嗬,”老朱點了頭,也是感慨:“咱們現在就是有餘力,也要認準了正北,至於東北……”


    說著又搖了搖頭。


    “祖上覺得,有可能說服納哈出歸順麽?”


    “隻是納哈出歸順,有何意義,”老朱又示意朱塬剛剛看過的那封信:“你都見了,連自己客人都護不住的一個統領,他若是不降,或還有更多人服他一些,若是想要投降咱們大明,隻怕轉眼就要被人砍了。”


    朱塬稍微斟酌,也不得不承認,大概率是如此。


    說來也是某個簡單道理:祖上闊過之後,再要臣服別人,其實是不容易的。


    對於蒙古人來說,更是如此,畢竟元朝才覆滅不到一年時間,很多人會本能地抱有各種東山再起的幻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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