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年開年,第一期的《大明月刊》是三件大喜事,收複川蜀、青黴素和明州冬捕,到了這二月份的第二期,又是兩次大捷,連帶著還有‘刻表’等相關,再加上發行量增加和人氣進一步提升等等緣故,引起上上下下的熱議,也就理所當然。


    轉眼進入二月中旬。


    就連宮中的老朱也知道了外麵的沸沸揚揚,還和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說起,連續兩月都是恁多讓人提氣的事情,等下個月,可也不能落下啊。


    老朱是笑著說的。


    因為,本就已經確定了一個打底,蒸汽抽水機。


    隨著二月十七的‘親耕大典’越發臨近,這件事已經上升到工部尚書單安仁親自操持的地步。


    不容有失。


    這也是沒辦法,開年之後,轉眼又到了二月中旬,這長江兩岸,江浙兩淮,許多地方還是滴水未下,再這樣下去,就要影響春耕了。


    於是,親耕大典上的蒸汽抽水機的演示,已經不隻是某種炫耀,甚至帶著一些象征意義。


    人定勝天。


    大概就是這種。


    然後,大家的想法,希望因此感動一下上天,你看啊,你再不下雨,咱們自己可就要想辦法了,到時候……可就不拜你們了。


    金陵南郊。


    這是二月的十五日。


    親耕大典的前兩天,朱塬也在單安仁的請托下,親自趕了過來,為即將進行的蒸汽機演示做最後的參謀。


    下了馬車,單安仁、鍾合與金三護幾人就一起迎了上來。


    招呼施禮過,大家一起走向這片已經被嚴格守護起來的土地西側,遠遠的就是一群工匠圍著的黃澄澄的蒸汽機,整整一排,然後,還有整整十二口全新挖掘出來的水井,一台蒸汽機配一口水井,也是奢侈。


    不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走到近前,朱塬親自查看的同時,單安仁也開了口:“大人,當下最擔心的……還是到親耕日,這12台機器,萬一有那一台忽然就停了,或者出了其他故障,到時……可就不美。”


    朱塬聽單安仁說著,已經蹲下,查看明顯也是嶄新的水管。


    其他幾人也就跟著蹲下,鍾合道:“大人,這些個羊皮水管,為了防止開裂,下官也都做了雙層,這……或許靡費了一些,可也是為了保障大典不出問題。”


    記得幾百年後的灌溉水管普遍都是塑料,這年代,顯然不可能有這種條件。


    朱塬最初提起過,可以試試竹管。


    這年代,竹子還是不缺的,打通了,做成管道,可以替代後來的灌溉水管。


    當然,也有問題,就是不耐用。


    特別還是充當水管的濕潤條件下,估計要一年一換。


    不過,該用還是用。


    朱塬剛剛就看到,這片即將用作親耕的田地裏,多處都已經鋪了竹管,這是為了將這邊從水井內抽出的水源盡可能送的遠一些。


    若是傳統那樣在田地裏挖出淺淺的溝渠,想要讓水澆過去,就需要太長時間,首先讓溝渠區域浸透到飽和才行。


    然而,竹管卻隻能作為引水之用。


    直接與抽水機相連的,還得是皮管。


    當初牛皮羊皮等等都試過,結果是,牛皮管太昂貴,羊皮管……就足夠了。


    其他,也沒必要。


    總的來說,眼前的抽水設備,很多細節都已經反複磋商,為了應對二月十七的親耕大典,更是不計成本,朱塬看過了水管,聽鍾合說著,也不覺得有什麽需要自己提意見的地方,就站起了身。


    不過,察覺到其他幾個還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朱塬想要攤手。


    畢竟都是剛剛做出來的機器,穩定性……誰能說得準,到時候,偶爾一兩台出了故障,其實很正常,要不然老朱也不會吩咐讓12台機器一起上。


    真出了事情,確實不完美了一些,其實也不影響大局。


    然而,再打量一番,朱塬忽然有了想法,指了指十二條各自分開連接竹管水道的羊皮管:“出問題……其實不是緊要的,不過……我覺得,可以試著不讓人看出來啊。”


    單安仁見朱塬有想法,連忙追問:“大人,何解?”


    朱塬笑道:“十二條水管全部分開,萬一哪一台抽水機出了問題,簡直一目了然,太容易被人看出,我覺得……你們可以先造一個統一的水槽,將十二條水管全部接到這水槽上,這樣……首先就更直觀地讓人看到,抽水機在從地下抽水,而且,十二台抽水機的功率加在一起,那出水速度,也是很驚人的。與此同時,這樣集合起來,十二條水管……萬一哪一台不出水了,其實也影響不大。全部水源先集中在水槽中,再分別連接到竹管水道,除非十二台抽水機全部失效,否則,肯定就不會出現什麽尷尬局麵。”


    朱塬說完,單安仁、鍾合與金三護幾個都是恍然,隨即又轉為迫不及待。


    時間太緊啊,得趕快。


    不過,雖然心裏著急,還是耐心地陪少年平章各處又看了看,單安仁還提前和某人講解了一下親耕的流程,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恭恭敬敬地將少年平章送走,隨即……立刻就忙碌了起來。


    離開南郊,時間是下午的三點多鍾。


    朱塬是中午在宮裏吃過飯才來這邊,當下再從正陽門進城,也就沒有再去宮中,而是繞向西側的太平大街返回城北。


    再次改造後的可躺馬車上,順便還摟著麻料姑娘小睡了一覺,算是補上午睡。


    到了家,又是傍晚時分。


    馬車進入大宅,一直來到內院一處門口,車夫和侍衛悄然退去,寫意帶著丫鬟們迎出來,掀開簾子,倒是先看到了祝二娘。


    祝二娘臉龐紅潤地坐在一邊,另一邊的躺床上,自家大人還沒醒,身邊還摟著隻露著一個腦袋同樣是臉蛋紅紅的麻袋。


    麻袋的麻袋還被擺在了一邊。


    寫意朝祝二娘示意著,正要退出,讓自家大人繼續睡著,就聽到自家小男人的聲音:“到家了?”


    寫意就又重新進入,放下簾子,湊上前:“大人,到了。”


    回應的不是自家大人,而是麻袋姑娘忽然無聲地張了張嘴,臉蛋轉眼也更加紅潤。


    寫意注意到,蓋在眼前兩人身上的厚厚褥子動了動,內心裏有些羨慕眼前的小妮子,卻是笑著:“大人,不若起了,回屋躺著……更好些呢?”


    “嗯……”


    這次是自家大人的回應。


    又磨蹭了一會兒,朱塬才終於坐起身,有些疲憊。


    今天依舊是忙碌的一天。


    上午就進宮,和老朱與諸臣討論三年計劃中的‘江淮運河’的執行相關,中午吃飯的時候,老朱又喊上了朱標,於是也要提起精神應付。


    另外,老朱還說起,希望朱塬這段時間盡快完成《經濟之學》的‘分配篇’。


    這不是老朱著急,而是……也算為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著想。


    關於諸王封爵的事情,基本確定,就是下月。


    老朱想要破格給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等同於親王的十二世傳襲爵位,也是要名正言順的。


    怎麽名正言順?


    當然是功績。


    還是按照儒家的‘立德’、‘立功’、‘立言’三原則,朱塬‘立德’有些沒譜,按照老朱早前的說法,某人自己不想做個‘完人’,之後的‘立功’,開拓海洋,隻是一個,也就足夠。再就是立言,被某個儒生直接稱聖的經濟之學,分量足夠。


    不過,卻也隻是一半的經濟之學。


    另外一半……


    還沒有完成,到底不完美。


    因此,皇帝陛下希望朱塬能在一月之內,完成這件事。


    老朱也相信朱塬能夠做到,畢竟一直都在醞釀,甚至已經有了諸多成熟的說法,要做的,隻是把腦子裏的東西付諸筆端。


    為了讓朱塬安心著書,老朱還吩咐,接下來一些時間,可以拋開其他事情。


    這完全是為自己好的考慮,朱塬怎麽能不答應?


    考慮了這些,穿好衣裳,朱塬下了馬車,之前一直小小猶豫的寫意想想還是說了某件事:“大人,茶娘來了,還在後宅呢。說是……想要等您回來,磕了頭再走。”


    朱塬:“……”


    綠茶姑娘……這妮子,還上癮了啊。


    可……大人我這次也沒法子再和你娘談事情了啊……條件不允許。


    這麽一段時間過去,青娘和留白都徹底確定下來,雙雙懷孕。


    朱塬與老朱說過,之後,雖然保持低調,但消息還是難免傳了出去,近些日子還有不少人送了賀禮過來,兩個女子身邊的相關人等,更是喜出望外。


    留白家裏單薄些,青娘這邊,女人的兩個弟弟,黎圭和黎臬,雖然都在明州,卻是很快都送了書信和禮物過來,書信還不止一封,有給自家姐姐的,還有給朱塬的。


    給朱塬的信,大意是各種謙恭,自家何等榮幸,還有一番亂七八糟的保證。


    給青娘的信,女人雖然不好意思,還是很主動地拿給自己的小男人看,大意也是兩個弟弟的交代,讓她日常注意身體,同時,對待少年平章,也絕不可有什麽母憑子貴恃寵而驕的心態。


    巴拉巴拉。


    滿滿的封建氣息!


    嗯。


    而且,雖然已經算是黎氏兩個主心骨的兄弟兩個各種交代,金陵這邊,黎氏一族,連帶各種親戚,紛紛送禮探望的同時,青娘的叔叔,也就是青娘父親黎名臣的弟弟黎名禮,還主動牽頭,在北邊的莊子裏擺了十幾桌,悄悄的慶祝了一番。


    朱塬知道了,也沒有阻攔。


    確實是喜事。


    而且,黎氏也確實是收斂著,才十幾桌而已。若不是要收斂,怕是擺個幾十上百桌,連續三天,都不是沒有可能。


    當初在明州,得了子嗣欣喜若狂的某個海軍都督就是這麽幹的。


    說起華高……


    這次當然也少不了,得知消息後,也是匆匆來信,禮物送了一大堆,還又提起了娃娃親的事情。


    禮物果斷收下。


    娃娃親什麽的……再說吧。


    不是說朱塬不夠封建,不會為兒女包辦婚姻之類,無論如何,還是要看看。以華高都算是老年得子的性子,萬一將來把孩子們寵上天,一群紈絝子女,那可不好。


    當下,聽寫意說過,朱塬想了想,還是來到了內宅後院。


    這邊屋子已經收拾好,青娘住在了東屋裏間。不過,此時卻是在外間茶室,朱塬進門,恰好也聽到母女兩個正在說話。


    看到朱塬進來,母女兩個一起起身。


    朱塬答應著,倒是先看了眼另外一邊,沒見留白的身影,要麽在裏間,要麽,就是出去了。


    大概能夠想像。


    留白是不怎麽喜歡綠茶姑娘的。


    收回目光,朱塬走到桌邊坐下,示意兩女也一起坐,一邊問高綠茶:“雲封那邊,茶葉備的怎麽樣了?”


    綠茶姑娘給那家眾人合夥的茶葉公司起了一個‘雲封茶葉貿易公司’的名字,高家聯合一些茶商湊了11萬兩銀子,朱塬這邊,也聯係了一下,包括老朱,添補了另外9萬兩,總計20萬兩本錢,並且已經完成了在商部那邊的企業注冊。


    說起注冊的事情,宮裏那邊,也已經在商部注冊了‘金陵東城資產管理集團’,跟著,第二個是方國珍,注冊了一個‘金陵秦淮資產管理公司’,不敢跟皇家比啊,當然要是公司了,這麽一番跟風,也讓城內勳貴紛紛反應了過來。


    這就是一個態度。


    方氏已經再次表明了態度,這一步,不跟不行啊!


    然後,方國珍難免遭到了一些陰陽怪氣。


    朱塬也知道了一些商議,其中……最多的一項,也很有趣,說是方家……搶了一個好名字。


    ‘秦淮’啊!


    金陵還有第二條秦淮河麽?


    那麽多勳貴都住在城市東南的秦淮河兩旁,憑什麽就你家叫‘秦淮’?


    俺也想要這名字啊!


    可惜,一個名字,隻能注冊一次。


    朱塬這邊,同樣也完成了注冊,‘玄武資產管理公司’。


    雖然吧,作為家族資產管理公司,朱塬這一家,還隻有自己一個,但名下資產,諸如同樣已經完成注冊的‘致用齋’、‘上善居’和即將在下月開張的‘關雎坊’這三家的股份,以及另外一個在恒泰海洋貿易公司中的股份,所有這些,無疑不是讓人眼熱的優質資產。


    再說這次的雲封茶葉貿易公司,朱塬也沒有客氣,出資兩萬兩,占據10%的股份,在朱塬引薦下,方家出資了1萬兩,占據5%,最大頭的則是某個東城資產管理集團,出資5萬兩,占股25%。


    最後的1萬兩,老朱親自開口,說是常遇春勞苦功高,於是給了常家。


    順帶,常遇春家族也注冊了家族資產管理公司,並且很高興地送了1萬兩銀子過來。


    這種新奇事情,顯然,常大將軍很是喜歡參與。


    得知商隊需要一些護衛,還幫忙進行了引薦,大概是一些早前退伍的士卒,因為受傷,雖然缺了胳膊或者裝了假腿,但……別說普通人,一般的精銳士卒都難以對付。


    朱塬欣然接受了這批人,還非常嚴厲地交代了高綠茶一番,必須善待。


    資金到位,完成注冊,雲峰茶葉貿易公司也就很快開始籌備貨物,打算進行第一趟的行商。


    朱塬也已經安排好,接下來,雲封將會與錦衣衛派出的人一起,並且,可以與莊家進行一些合作。


    西域貿易,茶葉無疑是很大宗的一項,不過,得知雲封成立,莊木緒又主動過來,表示那邊可以放棄茶葉一項,畢竟……陝西那邊,也確實沒什麽好茶。


    當下,朱塬問起,綠茶姑娘也鄭重起來,說道:“近日已是收了3萬斤,茶兒想著,怎麽著……也得湊夠5萬斤,再試著走這一趟,還差著一小半。”


    朱塬聽著,好奇問道:“不容易收麽?”


    “也不是呢,”綠茶姑娘道:“小王爺,當下才開春,今年新茶……要到下月才陸續開采。現在收茶,都是去年的陳茶。這是雲封第一次行商,雖是因為時令緣故,隻能販售陳茶,可也得好好挑選著,總不能一下就壞了招牌。”


    朱塬反應過來,點頭:“嗯,你的想法是對的。”


    綠茶姑娘頓了頓,卻是又道:“其實,小王爺,也有些個人說起……往邊塞販茶,那茶葉……也不需恁好,那邊,隻要是茶,就是發黴了,也能賣得出去。可……茶兒總想著,還是不該如此的,要厚道一點。隻是,如此的話,其中利潤,可能也要薄一些。”


    “發黴的茶葉……這麽幹就缺德了,”朱塬搖頭,說道:“我們不一定要當聖人,該賺的錢就要賺,但是,缺德的事情,還是不要幹。”


    綠茶姑娘努力點頭。


    說過幾句,看外麵天色更暗了一些,一旁妮子很有些不識趣的樣子,朱塬就隻能主動開口:“既然這樣,今天就到這裏,你先回去吧。”


    綠茶姑娘這才起身,照例又退後兩步,大禮拜下:“茶兒拜別小王爺。”


    朱塬恰好捧著一杯茶水,見姑娘匍在地上,又是束了腰身的長裙,難免顯出了幾分身形,動作不由頓了頓,才道:“起來罷。”


    說著轉向青娘:“去送送你女兒。”


    青娘本來也已經站起身,隻是……自家大人這話……不對呀!


    想到這裏,青娘莫名的臉色紅了紅,連忙答應。


    朱塬也放下了杯子,跟著起身,等母女兩個出了門,扭頭看向西邊,恰好見到西江月掀簾露出一個腦袋。


    見自家大人恰好看來,小丫鬟輕輕‘呀’了一聲,猛地放下簾子,隨即,大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都被逮住了,還這麽做,太不懂禮數。


    於是又掀開簾子,走出來,乖乖跪下,可憐兮兮道:“大人。”


    朱塬走過去,捉住丫頭小耳朵提了提,隨即放開,笑著問道:“偷聽多久了?”


    西江月側過腦袋,見自家大人很快鬆手,還有些小失落,眸子汪汪的,仰頭過來道:“奴……沒,沒……恰好呢。”


    朱塬於是敲了下丫頭腦門:“沒偷聽,跑出來跪下做什麽,不是心虛嗎?”


    西江月:“……”


    朱塬笑道:“起來吧,看我去找正主。”


    月兒見自家大人要進裏屋,連忙起身,幫著掀開簾子。


    這邊外間的臥房還沒人住,朱塬穿過,來到裏間。


    已經點了燈。


    某個妮子盤腿坐在窗邊的矮榻上,很是認真模樣,正在縫製一件小小的衣衫,顯然是給自己肚子裏的小家夥準備,旁邊還有三個丫頭,一個是醜奴兒,與西江月算是一起,另外兩個最近剛剛挑選出來,也是很俊俏的兩個丫頭,比月兒和奴兒還小一些,還是按照詞牌名的規則,一個叫‘相思引’,一個叫‘月中桂’,日常稱呼‘引兒’和‘桂兒’。


    朱塬本來的想法,是希望給留白添兩個年齡大一些的仆婦,照顧孕婦,終究更體貼一些。


    丫頭卻主動選擇了這兩個。


    朱塬其實也明白這妮子的心思,很簡單……自家大人,對某些帶魚一樣的丫頭,不感興趣。


    嗯……


    朱塬偶爾覺得,自己作為上位者,可不能被人就這麽摸清楚了喜好啊。


    或許偶爾也該改一改。


    當下,妮子見朱塬進來,招呼了一下,卻是連起身都無,也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朝朱塬展示手中完成了大半的大紅色小衣裳:“大人,如何?”


    朱塬脫鞋上了矮榻,在妮子對麵坐下,卻也不提剛剛月兒偷聽的事情,點點頭,又搖頭:“小孩子的衣服,還是不要這麽明豔,原色一些最好。畢竟有些染料……還有染色的時候,都會用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丫頭很聽話,點頭:“奴知道了,這一件……可以穿了在外麵。”


    朱塬帶著調侃:“突然想到,紅色的啊,女孩才穿的顏色,你想要個小閨女?”


    留白下意識搖頭:“不要。”說著又反駁起來:“男娃才要穿紅呢,喜慶,大人的官服不就是紅色麽,還有,將來……將來……成了郡王,那郡王的衣裳……怕是更紅呢。”


    這個……


    朱塬倒是不太清楚了。


    郡王,不知道到底該是什麽顏色,好像有紅色的,也有黃色的。


    嗯。


    懶得多想,到時候再說。


    這麽與留白說了一會兒話,戶外天色更暗了幾分,寫意趕了過來,詢問朱塬要如何用晚飯。


    直接就在這邊。


    簡單地擺了幾樣,想著讓留白一起來坐,妮子卻堅持下了矮榻,還是與寫意一起站著伺候,另外還有先後也過來的青娘和洛水。


    朱塬無奈。


    匆匆吃了飯,就離開這邊。


    晚間睡在了前麵院子,身邊是洛水。


    不過,私下裏和寫意與洛水都談過,青娘和留白有了,出於某些考慮,她們兩個最好緩一緩。


    乍一下,朱塬這個連封爵都還沒到手的堂支郡王顯得太多子多福了一些……其實,不好。


    最好是拿到了爵位,同時,青娘和留白生下了孩子,再過一段時間,另外兩女再繼續,而且,也是先後一下最好,不要紮堆。


    沒辦法,人在朝堂啊。


    第二天是二月十六。


    本想著在家開始著書,《經濟之學》的‘分配篇’,沒想到,一大早,禮部就有人過來,說起明天的親耕大典。


    朱塬不僅要參與,也是要跟著扶犁耕田的。


    其中禮節,少年平章肯定要事先了解一下,免得到時候應付不來。


    朱塬不得不花了上午一個時辰的時間應對此事,甚至還讓人弄來了耕牛和耕犁,現場演示學習了一番。


    再然後,剛剛吃過午飯,宮裏又來了消息,這讓朱塬不得不趕了過去。


    抵達皇城。


    被老朱的侍臣引領著來到東閣的會議室內,這邊已經坐滿了人。


    進門之後,朱塬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會議桌末尾的豎版上,那一幅特意放大書寫的表格。


    乍一看,還不太明白。


    稍稍分辨表格上的文字,也就明了。表格的題目,是‘廣州水稻實驗田畝產統計’。


    再然後,就是各種細節。


    正要多細看兩眼,老朱已經語氣昂揚地說道:“塬兒,你來了,快去坐下,那文書……都備好了,看看……看看嗬,嘖嘖……真真是……這……我大明,可真真就要開辟一個千年未有之盛世了,千年未有嗬!”


    看著那表格,再聽老朱的話語,朱塬大致已經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廣州……


    年前吩咐吳良在那邊開辟的實驗鳥糞和硝石肥力的實驗,這次,有結果了。


    最開始,朱塬是希望在金陵這邊做實驗的,畢竟也可以近距離地給老朱看看效果,可惜時節不對,就挪去了南邊。


    廣州和福建,都是可以一年三熟。


    還是耐著性子,與老朱施禮過,朱塬才走到李善長下首自己的位置坐下。


    翻開了再次已經謄抄好的一疊文書。


    上首老朱也還沒有結束,又帶著笑意說道:“這時間也是剛好嗬,今日送來,明日親耕大典,又有可以祈祝的祭品了,那穀子……稍後諸位卿家也都帶回去一些,嚐一嚐,嘖嘖,一畝最高能達到4石3鬥,著實……讓人驚訝。嗬,還有那下月的《大明月刊》,這倒是又多了一件喜事,塬兒……這個,你可也得盯著。”


    朱塬本來已經翻開了麵前文書,聞言連忙抬頭,答應自家祖上一聲,才重新閱讀起手中的資料。


    非常詳細的資料。


    吳良在廣州那邊,總計準備了100畝的實驗田,並且分成了不同的10份田地,作為參照,有些田地完全不施肥料,有些田地施了傳統的農家肥,有些施了鳥糞肥,還有些是後來送去的硝石,有些兩種是都有,以及,鳥糞和硝石的分量,在其中幾塊中,也各有不同。


    挑選了地方最有經驗的農人精心伺候了數月時間,實驗田在這個月初,正式收割。


    然後,就是讓人看了甚至會感覺不太真實的一係列數據。


    總計100畝田地,為了最大程度得到精確的結果,吳良讓人完全是按照一畝一畝地進行了收割,並且親自盯著,詳細比量結果。


    結果是……


    全部的100畝土地中,完全不施肥的一塊,其中畝產,平均隻有六鬥。


    六鬥……


    大概是90斤左右。


    這年代,一畝地收90斤,其實很正常。


    再然後,就是一係列讓人對比起來不僅不正常,而且,簡直都有些不真實的數據。


    精心侍弄之下,那些個施了肥料的田地,無論是農家肥,還是兩種新式肥料,產量都明顯提升。


    不過,施了傳統農家肥的一塊地,平均是1石9鬥。


    這樣的畝產,放在當下,相對是很高了,畢竟還是廣州那邊,一輪能收1石9鬥,若是種滿了一年三熟,全年可就是將近6石的收成,簡直逆天。


    當然了,朱塬知道,這隻是最理想的狀態。


    畢竟所謂的實驗田,就是較為理想的一個生長環境下得到的結果。


    實際上,即使外部氣候環境允許土地一年三熟,但,水源和地力,可是不允許的,沒有足夠的水,田地的肥力也無力支撐,想要避免某種同樣類似的竭澤而漁,農人一年種個兩熟,或許也還要隔個幾年休耕養地一下。


    無論如何,施肥的效果,也是顯而易見。


    再然後,就是新式肥料。


    朱塬之前就和老朱分析過,鳥糞肥料,主要應該是核心三種肥料中的氮肥和磷肥,氮肥來自於蛋白質的消化,磷肥,則是來自於海魚的骨骼,海鳥畢竟是吃魚的,因此,這也是傳統的農家肥所難以企及的一點。


    畢竟對於傳統穀物類農作物來說,磷肥是相當重要的。


    種子成長,沒有磷元素支撐,可不行。


    當然,有了氮肥和磷肥,缺了鉀肥,同樣不完美。


    朱塬之後才想到,又讓人將幾船本來是打算用來製作炸藥的硝石,運去了南邊。


    現在就是結果。


    簡單來說,施了新式肥料的一係列地塊,長勢都很是不錯,除了單純隻施了硝石肥料的一塊,平均1石3鬥的畝產,比施了農家肥的地塊低一些,其他幾塊,包括單獨施了鳥糞肥的一塊,都比施了農家肥的地塊要高。


    至於對比沒有施肥的地塊,那更是不必多說。


    其中……


    同時施了兩種新式肥料的一塊地,其中一畝,最高的畝產,更是達到了4石3鬥的程度。


    隻是一畝地,4石3鬥啊,若是算作一年三熟,豈不是要有13石。


    反正,不隻是老朱,會議室內所有人,從小到大,都還沒有聽說過有什麽地塊,一年能收13石糧食。


    若是有這樣的土地,那元朝,也就不會有什麽滅亡的說法了。


    大家都吃飽了,還造什麽反,還求個什麽改朝換代?


    嗯。


    除非撐得。


    朱塬這邊認真翻閱了一遍麵前的文書,再次抬頭,會議室內諸人,顯然也都已經看完,表情各異。


    朱塬還發現對麵的康茂才一副表情古怪地盯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


    康茂才即將在親耕大典之後奔赴山東,顯然,這位營田使……對眼前的這些,很有想法。


    發現朱塬抬頭,上首的老朱就開了口,帶著笑:“塬兒,你先說說。”


    朱塬也收回看向對麵的目光,轉向上首自家祖上,想了下,笑著說道:“祖上……現在,嗯,大家總會相信我說過的那些理論了吧?”


    老朱下意識點頭。


    周圍一些人卻有些不太明白。


    甚麽……理論?


    皇帝陛下也很快注意到了臣子們的疑惑,反應過來,朱塬隻是和他說過,或者也私下和其中一些人講過,但,並不是所有人。


    於是笑著示意:“塬兒,你先和大家說說那……氮磷鉀三種肥料的事情。”


    朱塬點頭。


    轉向眾人,結合在廣州和福建的兩次實驗,簡單講了講關於肥料的理論。


    現實就擺在麵前,而且,若是那福建的胡惟庸上書,大家或許還會有些懷疑,但,廣州的吳良……某個因為性子太執拗生生把自己從正三品指揮使折騰到從三品營海副使的家夥,大家反而是比較相信他的品行的。


    老朱顯然也想到這些,等朱塬話落,跟著補充道:“那福建實驗田結果,倒是還沒出來,或要晚一些時日。這吳良……他可不是個妄言之人,何況把那100畝田地的稻穀都一股腦給送了過來,定然是可信的。”


    送100畝田地的稻穀,這是可以作假的,不過,送稻穀的人,大概率不會。


    大家因此紛紛點頭。


    老朱說著,再次示意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塬兒,這……之後呢,要如何做?”


    朱塬道:“祖上,我也已經挑選出了實驗田,首先,咱們先在金陵這邊也嚐試一下,終究要眼見為實。”


    “嗯,依你,就依你。”


    朱塬接著道:“其次……這到底隻是小範圍的實驗,就算事情確定了,我不得不說,祖上,這鳥糞肥料,還有硝石肥料……短期內到底不可能大規模應用。”


    說起來,這件事,前些天恰好也有過類似討論。


    麵對老朱在內眾人的失望,朱塬不得不簡單複述一下之前的觀點:“首先,我們必須尋找鳥糞島和硝石礦,這是現階段可行的采掘肥料的方案。不過,硝石礦……我大明實在不夠豐富,如果我沒記錯……倒是西域那邊,有著規模很大的鉀礦,嗯,關於硝石,我剛剛說過,咱們需要的是其中的鉀元素,西域的鉀礦,不是硝石,是另外的鉀元素化合物,卻也能夠作為肥料。”


    老朱聽完,下意識點著頭:“打,早早的,把那西域打下來。”


    朱塬:“……”


    大家:“……”


    朱塬不得不開口:“祖上,還是不能急啊,就算是打下來,並且找到了鉀礦,問題是……以我們現階段的運輸能力,一斤鉀肥從西域運來中原,隻怕價格比同等重量的白銀也差不了多少了,根本用不起。”


    老朱:“……”


    俺這麽興致勃勃了,你……掃興!


    不過,內心裏念叨一句,老朱卻也知道,這是事實。


    朱塬跟著道:“還有鳥糞,因為咱們近海比較多雨,再加上島嶼眾多的緣故,導致鳥糞無法聚集,鳥糞島的數量也就不會太多,規模也不大。我之前的想法,是人造鳥糞島,就是人為地製造適合鳥類棲息的環境,或者,發現有鳥類聚集的島嶼,通過人工方式,主動建造一些工事,將鳥糞收集起來,避免被雨水衝走,但,即使具體執行後確定能成,也同樣要麵臨運輸的問題。船運的體量和效率或許比陸運高一些,問題是,現階段,相對來說,還是有成本的。解決方案,就是必須建造更大的船隻,以及,開發新型船隻,比如我給大家看過的蒸汽機船。因為,有了大船,除了近海島嶼,到時候,咱們也可以探索遠海,大型的鳥糞島,恰好也就在遠海,那裏的鳥糞,甚至可以堆積數十丈的深度。”


    老朱本來興致盎然,聽著聽著有些失望,聽到最後,再次感受到了希望:“數十丈深度?”


    朱塬點頭。


    依稀記得,曾經看過一些鳥糞島的介紹,鳥糞堆積的厚度達到70米,這也就相當於二十多丈。


    不過,再具體一些,朱塬也就忘記了。


    老朱道:“若是如此,一座島……少說也能供應幾個行省了。”


    “應該是能夠的,”朱塬道:“關鍵還是,我們要解決運輸的問題。”


    老朱也越發冷靜下來,再次斟酌片刻,笑著道:“說到底,還是你提出的那些,要盡快了進入那工業時代。那蒸汽機……還是要多多下功夫嗬,你說那兩個廠子,要三年組織5000人,這不夠,少說了也要兩三萬人,一個月……怎麽說也要造出個百十台蒸汽機。”


    朱塬本想說太激進,不過,又想了想,無論如何,方向是對的。


    方向對了,或許有坎坷,總能達到目標。


    何況……


    積累不足,人海戰術,確實也是一個捷徑。


    於是就答應下來。


    老朱從朱塬這裏得到確認,滿意地點點頭,又轉向禮部尚書:“錢用壬,明日那先農壇的表文,你稍後可也要改一改,把這畝產4石3鬥之事加上,嗬,這不止要告知天地,也要讓百姓們知道知道,我大明……可不止強過那元朝,將來,就是漢唐……唔……甚麽的再造漢唐,不造了,我大明,就是大明。其他……也不過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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