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仁武功再高,在三人圍攻之下也覺吃力,尤其是獨孤湘和井真成二人身手甚是靈活,在他們不斷擾亂之下,李歸仁幾次險些被江朔手中的七星寶劍刺中。他對著高不危喊道:「高參軍,姓江的小鬼幫手太多,你也別再打埋伏啦!」


    高不危與張狗兒雙鬥骨力裴羅仍落了下風,聽李歸仁喊話,便道一聲「好」,向後退了一步。


    高不危在燕軍中的地位遠高於張狗兒,他說退就退,也不和張狗兒打一聲招呼,張狗兒忽然變成一個人獨鬥骨力裴羅,以他的身手可不是骨力裴羅的敵手,立刻被其鶻爪功掀起的烈烈掌風所籠罩,一時間險象環生,張狗兒知道此刻如果怯戰後退必定無幸,於是怒吼一聲,將手中的日刃舞成無數光弧,骨力裴羅見他做困獸之鬥,不宜逼迫過甚,便也退了一步,道:「高不危,你還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


    高不危嘿嘿一笑,自方才被程昂、仆骨懷恩砸穿的破洞處飛身躍上水榭屋麵,從懷中掏出一枚顏色蒼白的骨笛,江朔認得這個是他控製曳落河武士的鷲哨,如果周圍真的埋伏有大量的曳落河武士,高不危居高召喚這些悍不畏死的武士那可就麻煩了。


    江朔忙躍上水榭屋簷,想要去阻止高不危,但腳下忽然屋瓦爆裂,原來是李歸仁卻在簷下發氣劍,擊破了屋簷。江朔隻得閃避落回到地麵,他二次想要躍起時,李歸仁已攔在他身前,江朔見一時衝不過去,忙向著骨力裴羅高喊道:「汗王,不能讓他吹笛!」


    高不危道:「不錯,我這鷲哨一鳴,埋伏在宅中的武士一起湧來,汗王武功雖高,隻怕雙拳也難敵眾手,不如照江溯之所言來阻止高某吹笛的好。」他知道骨力裴羅卻自視甚高,因此反語相激。


    骨力裴羅果然不屑地「哼」了一聲,卻並不上屋頂,他倒也不是盲目的托大,骨力裴羅知道此處是河南道腹地,距離範陽鎮的勢力範圍甚遠,高不危絕對不可能率領成百上千的軍隊進入河南道而不被發現,頂多也就是幾十名武士化妝成小商小販混進來而已,多這些功夫平庸的普通武士,又有何懼?


    故而骨力裴羅非但不追擊高不危,反而和張狗兒都不動手了,雙手合抱前胸,氣定神閑地道:「倒要看看高先生還有什麽後招。」說話時卻拿眼斜睨著張狗兒。


    張狗兒方才與骨力裴羅單打獨鬥雖隻不到十個回合,卻已使盡渾身解術,又累又怕,周身大汗淋漓,仿佛劇鬥了百十個回合相仿,骨力裴羅既然不再出手,張狗兒當然不敢上前邀戰,忙也退了幾步,一邊嚴守門戶,一邊喘著粗氣。


    高不危得計,冷笑一聲,將鷲哨湊到唇邊就要吹奏,忽然聽到一聲弓弦聲,緊接著一道白光向著他麵門直射而來。


    高不危一驚忙甩頭閃避,卻仍然慢了半拍,手中鷲哨被一支羽箭射個正著,鷲哨乃西域崆峒山鷲鳥的腿骨所製,質地薄脆,不似金鐵,登時斷為兩截,他嘴角亦被羽箭劃到,留下一道血痕。


    這冷箭來得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時間眾人都停手罷鬥,四下張望尋找射箭之人。別人剛才各自廝殺,沒注意到羽箭從何而來,高不危卻知羽箭來處,他轉頭向西麵喝道:「什麽人,敢放冷箭!」


    說話間又聽到破空之聲,第二支羽箭向他射來,這高不危還真有些手段,他練的本就是指掌上的功夫,此番他做好了準備,淩空一抓,竟然將射向他麵門的羽箭抓個正著,箭杆被他牢牢握住,尾上白羽仍在左右擺動顫動不止,而箭尖距離他的鼻尖已不到一寸。


    眾人心中暗讚高不危藝高人膽大,卻殊不知高不危原是想要抓羽箭的前端箭頭,以兩指掐住精鋼箭頭,顯一顯自己的能耐,不想這羽箭來的好快,一夾之下錯過了箭頭,隻夾住了箭杆,而那箭杆竟然在兩指間滑動止不住來勢,幸而高不危在指爪上確


    是下過幾十年的苦功,危急關頭手上自然反應,改夾為抓,五指合扣捏攏才抓住了羽箭,高不危心中暗道一聲僥幸,如再稍慢片刻,腦袋就得被羽箭射個對穿。


    高不危壓抑心中的驚恐,仍是一臉不屑,將羽箭向著院外一棵大樹上反擲過去,喝道:「小賊,現身罷!」


    這一下回擲的手法雖然看似瀟灑,方向準頭亦甚佳,但力度可差得遠了,雖然勉強能射回樹上,但速度以不足以傷人了。


    隻見樹上飛出一人,那人左手握著一把長弓,右手一揚,抓住來箭,同時衝勢不減,落在水榭屋麵之上,哈哈大笑道:「多謝高先生賜還羽箭,這白羽箭精貴,南某還有點舍不得呢。」


    高不危冷笑道:「都說南八是當世大俠,今日居然暗箭傷人!」


    來人正是南霽雲,他手上持著的正是當年何千年送他的吐蕃鐵胎弓,右脅掛著虎紋金鞞靫亦是何千年同時所贈,左脅卻掛著他自己的兵刃,是一把彎頭長劍,稱為「吳鉤」。


    南霽雲是魏州頓丘人,他少年成名,頗有俠名,因此高不危認得他,但南霽雲對高不危卻頗不屑,他冷冷地道:「如對正人君子,自然不能暗箭傷人,閣下四處挑動,唯恐天下不亂,仁人誌士皆欲除之而後快,高不危,你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卻還要講什麽光明正大?我今日射你之時手上留了一分力,便算對得起當年何兄弟贈弓之情了。」


    南霽雲的長弓是尹子奇手下何千年所贈,他方才引弓射高不危時,一是想以何千年所贈弓箭射他範陽同僚,似非英雄所為;二來他雖口裏世人皆欲除之而後快,但畢竟覺得冷箭殺人稱不上俠義,因此射出第二箭時,手中鬆了一扣,未盡全力。隻是高不危當然不信南霽雲手下留情,隻道他是說大話訛人而已。.


    江朔在簷下喜道:「南八,你來啦!」


    南霽雲對江朔躬身道:「江少主,好久不見,霽雲在北海等的你好苦……」


    江朔想起自己原和南霽雲說隨後就到,結果耽擱了快一年,才來到北海,登時不好意思道:「南八,是我食言誤事了,請你見諒。」


    南霽雲忙道:「玩笑之語少主不要當真,少主威震北疆,在範陽、朔漠、包括烏湖海上的所作所為,我們可都已經聽說了。」


    江朔忙道:「南八,傳言不盡不實,多是謠言,你可不要輕信。」


    說到此處,另有一人在院外哈哈笑道:「怎是謠言,少主不僅武藝高超,更是俠義為懷——河陰踏鉞衝沙,範陽救人籠火城,太行獨破五阮關,鬆漠大破金鎖陣,北鎮廟和龍泉寺中戳穿陰謀,烏湖海上鬥敗大食,蓬萊水城化解新羅內訌。哪一件不是大仁大義、威震武林的大事件?」


    說話間那人躍入院內,江朔轉頭一看,卻是震澤幫主,漕幫南幫把頭渾惟明到了,江朔喜道:「渾二哥,你也來了,我聽說羅希奭正在運河沿岸捉拿與韋相公有關的河工船夫,我還在為你擔心呢。」


    渾惟明鼻子「哼」了一聲,道:「羅希奭這賊廝怎麽抓得住我?不過我幫確有不少兄弟還被拘著呢,此間事畢再去解救不遲。」


    高不危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有閑工夫白話?」


    說著又掏出一枚鷲哨骨笛,南霽雲忙將手中接回的白羽箭扣在弦上,還要再射。


    高不危卻向下一跳,墜回水榭內,將鷲哨放在唇上,吹出一個淒厲的長音,南霽雲手中弓矢為屋瓦所阻無法射擊,忙也躍下屋頂,想再射高不危,渾惟明卻也跟著跳下,拿手一按南霽雲手中弓箭,道:「南八,你讓他吹,看看能招誰來。」


    說話的功夫,高不危又吹出了幾個狠戾的長音,江朔知道這是要喚醒曳落河武士顱內的腦蟲,讓他們失心瘋般地發起決死衝鋒,不禁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獨


    孤湘也麵露驚慌之色,靠在江朔身側,警惕地望著院牆,不知這些地獄惡鬼一般的曳落河武士會從哪裏湧入。


    不料等了半天沒見一人入內,連個腳步聲也沒聽見,高不危和李歸仁心中奇怪麵麵相覷,渾惟明卻哈哈大笑道:「我震澤的兄弟們,進來吧!」


    隻見數十個身形矯健的漢子紛紛躍入院內,這些人皆身手不俗,想來都是震澤幫的高手。一人手中擒著一黑衣曳落河武士,那武士正在瘋狂地扭動,但他全身繩捆索綁,掙脫不開。此人向渾惟明叉手道:「湖主,這些俘虜忽然都失心瘋了一般發起狂來……」


    渾惟明道:「此皆高先生笛音所致,隻有擊碎頭顱才能破除。」


    那人聞言隨手一拍,「啪」地一聲,那武士的腦袋竟然應聲而碎,人的頭顱最為堅硬,尋常百姓用錘子都未必能一擊打碎,但此人隨手一拍,好似拍裂瓜果一般,看來頗為輕巧,可見此人的武功膂力都堪稱高手。


    江朔見躍進來的人高矮胖瘦什麽都有,衣著打扮也各不相同,他早知道震澤幫並非武林門派,幫眾各有門派出身,隻是不曉得此人在震澤幫中排名幾何,聽李邕說屠殺日本遣唐使之時,動用了大量的震澤幫的高手,看來震澤作為江湖盟第一大幫會,高手確實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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