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刃悉諾羅曾與江朔交手,上次交手之時,江朔每一掌都是硬接硬架,因此他想當然地揮掌拍出,要和江朔再次比比力氣,沒想到這次江朔卻一反常態,忽然沉掌從他臂下閃過。


    江朔出手如風,疾點鐵刃悉諾羅脅側輒筋穴,“輒”乃馬車車廂兩側輪上的擋泥板,輒筋穴,就是在脅肋兩旁大筋,如車之有輒。尋常人被點中此穴,立刻就會氣血逆行,胸悶氣滯。


    然而江朔指尖點在鐵刃悉諾羅脅肋上時,如同杵在鋼板上一般,手指頂得生疼,而悉諾羅則絲毫不受影響,變掌為拳向下猛砸下來。


    江朔忙搶步欺身,貼著悉諾羅的脅側繞到他身後,這次卻點他的誌室穴,誌室穴在後腰腎處,乃腎之精氣所藏,此處沒有肋骨保護,是人體最柔軟的致命腧穴之一。


    江朔這次以食指中指並攏,向誌室穴猛戳過去,不料鐵刃悉諾羅後腰亦堅硬如鐵,這人體之柔之處竟然也如此堅硬,難道他真的是銅澆鐵鑄的不成?


    其實江朔已然貼身,既然可以用指戳他腧穴,自然可以用身上所攜帶的兵刃攻擊,如此近的距離,別說鐵刃悉諾羅的金剛降魔杵,七星寶劍亦施展不開,但江朔腰後還有李懷秀所贈玄鐵短刀,身上還有一把金牙匕。


    金牙匕原來已經給了獨孤湘,但獨孤湘以此匕紮了葉清杳後離去,拔下來後這匕首便一直在江朔身上,隻是沒了金鞘,隻以鹿皮包裹放在懷中。


    這兩把短兵也都是削金斷玉的神兵利器,用來戳刺未必不能傷悉諾羅,不過江朔對於悉諾羅的金鍾罩功夫偏不信邪,仍想以指掌、拳腳功夫戰而勝之,因此兩次欺身都隻是以手指點他腧穴。


    第二次點穴果然也無效,鐵刃悉諾羅居然不隨著江朔旋轉,而是反向旋轉,將肩頭的降魔杵往後一翻,極近距離向著江朔攢刺過來。


    若換了旁人十有八九要被戳個對穿,但江朔貼身短打的功夫得東岩子趙蕤的真傳,早已料到鐵刃悉諾羅會有這一招,他點穴不中之後,怎會在原地等他來刺?早已低頭避過,他忽然想到當時睿息說過的那個在西方大力士黃泉中浸浴的故事,心想管他是真是假總是試它一試。


    於是江朔伏低身子,雙手抓向鐵刃悉諾羅的雙腳腳踝,猛地向上一提。


    鐵刃悉諾羅的身子何等沉重,竟然被江朔一把掀翻!江朔蜷起食指,用指節去點悉諾羅腳底的足踵穴,雖然悉諾羅穿的靴底極厚,但以江朔的內力,衝炁點穴並非難事。


    不料,這一次鐵刃悉諾羅一反此前任由江朔點穴而毫不畏懼的模樣,居然在地上一滾,他身子極其高大,卻如靈貓般翻轉身子,避開了江朔點穴的雙指,同時降魔杵貼地平掃,向著江朔打來。


    江朔心道:有門!沒想到腳踵真的是鐵刃悉諾羅的命門所在?


    江朔原地躍起,避開降魔杵同時先前飛縱,仍然去抓他腳踵,鐵刃悉諾羅在地上原地打轉,激得塵土飛揚,將他龐大的身軀幾乎掩蓋在煙塵之中,江朔雙眼一眯,隻見煙塵中降魔杵尖刺迎麵攢來。


    江朔心道此刻不搏更待何時?略一側身,將將避開杵尖,伸出右手“砰”的一聲握住降魔杵,同時左臂一夾,左右手陰陽合把,牢牢握住了降魔杵,雙臂一較勁,向懷中回奪。


    鐵刃悉諾羅見他來搶奪降魔杵,可謂正中下懷,雙臂運勁向上一揚,想要將江朔整個舉到半空,有道是“力從地起”,若被悉諾羅舉到空中,無論如何運勁發力,也不可能將降魔杵奪過來。


    江朔如何不知,他使個千斤墜的身法,向下猛壓,墜住降魔杵,同時亦向上舉,竟似乎也要把鐵刃悉諾羅舉起來。


    他身後的諸葛靜虛和坑上中原三教眾人見了都心中暗暗搖頭,都道江朔太過急於求成,竟以己之短攻彼之長。葉歸真喊道:“小子,你糊塗啊!就算你力氣比他大,把杆子抬起來,這吐蕃鐵將軍身子高大,你把他翹起來,他也隻不過是站直身子罷了,又有什麽用?”


    江朔對葉歸真的喊叫充耳不聞,隻顧雙臂較勁,一邊靠左腋下夾著降魔杵往下壓,一邊雙手上抬要將鐵刃悉諾羅抬起,此刻二人都站直了,但悉諾羅比江朔高了一頭都不止,如此鬥力可比江朔奪占了許多便宜。


    悉諾羅隻道江朔已經亂了陣腳,心中大喜,雙臂用力,全力向上猛抬,想要和江朔在氣力上一決勝負,二人各運神功,竟是誰也挑不起誰,風磨銅的降魔杵發出“咯吱吱”的聲音,似乎隨時會折斷一般。


    眼看二人成了僵持之勢頭,江朔手上卻忽然卸力,同時雙腳一蹬,鐵刃悉諾羅手上忽然一輕,心中毫無準備,雙臂猛地向上一揚,降魔杵脫手飛出,同時失去重心向後跌倒。


    江朔淩空折了個筋鬥,同時雙手一抄,捉住了飛起來的降魔杵,借著降魔杵的沉重,向下猛墜,一揚手,降魔杵的錘頭正砸在鐵刃悉諾羅的右足腳底心。


    這降魔杵的錘頭甚大,一擊之下,一砸之下,將鐵刃悉諾羅腳底的足心湧泉穴,足跟足踵穴一齊擊中,鐵刃悉諾羅如遭雷擊,居然痛苦地蜷縮起來。


    江朔緊接著落地,掄拳猛砸他左足腳底心,鐵刃悉諾羅“啊”地慘叫一聲,居然昏死過去了。


    這一下形勢突變,別說坑上眾人沒反應過來,江朔自己都愣了一下,難道這鐵刃悉諾羅真的和那傳奇故事說的一樣,是被倒提雙腳在冥河中浸泡過的不成?


    其實鐵刃悉諾羅當然不是在冥河中浸泡的,但象雄這門“金鍾罩”的功夫確實是用的浸泡之法修煉的,不過是以秘藥浸浴全身,這秘藥堪比毒藥,人浸在其中,如同萬蟻噬咬痛苦不堪,需得運功將這猛烈的藥性強行壓下,最終從足底排除。


    如此反複拉鋸經年,終於能將藥性完全壓製下去之際,全身皮膚便已變得如銅澆鐵鑄的一般,刀槍不入了,隻是練功時總需留有一個罩門,才能將練功時吸入體內的毒質排除,否則毒氣瘀積,刀槍不入的功夫尚未練成,自己就先被毒死了。


    因此這足底便是鐵刃悉諾羅的罩門,本不需準確點中哪一處穴道,江朔以降魔杵的錘頭猛擊之下,他便昏死過去了。


    坑上中原三教的眾人一起歡呼起來,江朔與鐵刃悉諾羅交手之際,那老僧古辛上師從頭至尾都沒有出手。江朔這一下兔起鶻落,一招製服了鐵刃悉諾羅,古辛上師就是想要援救也是不及,此刻又成了二對一的局麵,就算這古辛上師比鐵刃悉諾羅厲害得多,此刻也已陷入危局了。33


    江朔見果然打腳底板果然有奇效,雖然不明其理,心中卻也頗感振奮,此刻麵向古辛上師而立,見老僧仍是雙目微瞑,似閉不閉,似睜不睜,仿佛入定一般,他不出手,江朔也不好先手進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好,這時古辛上師睜開了眼睛,對著江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朔再次感到那種冰冷的蛇在身上遊走,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古辛上師道:“小子,倒有些本事,是我小看你了。”


    原來他非但會說漢話,吐字字正腔圓,竟還是標準雒音,江朔頗感意外,叉手道:“原來老前輩會說我漢人的言語。”


    坑上的章藏榭道:“古辛上師乃吐蕃不世出的奇人,他不僅通曉吐蕃各地的方言,天竺梵語、大唐漢語、西域吐火羅文、波斯文、大食文無不精通。更懂得天下武功……”他頓了一頓,又道:“江少主,你可要小心,上師的武功不是鐵刃將軍所能比的。”


    眾人聽了心中都大大的不以為然,就算古辛上師武功高強,天下第一,那也是能是精通自家門派的功夫,如何能遍識天下武功?須知各門各派的功夫都是絕不外傳的功夫,他哪能都懂得?”


    章藏榭的言語中,對江朔頗為顧惜,竟然提醒他小心,引發了馬祥仲巴傑的不滿,嗬斥他退下,古辛上師卻不以為意,仍是不疾不徐地道:“江小友,老僧我也來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你請動手吧。”


    江朔忙叉手道:“上師是前輩,請上師先出招。”


    古辛上師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一震手中鐵棒,道:“看你拳腳功夫不過爾爾,閣下身上攜帶著三樣兵器,在老僧麵前不可托大,你亮兵刃吧。”


    江朔一愣,他腰間的七星寶劍,背後的玄鐵短刀都在明麵上,古辛上師注意到也不足為奇,但他第三件兵刃金牙匕用鹿皮包了揣在懷中,並未露頭,古辛怎知他還有第三件兵刃?


    但此刻也不及細想了,江朔知道若此刻再不亮兵刃,可就有了小覷之意了,此外,古辛上師是鐵刃悉諾羅的師傅,想必功夫更勝其徒,確實也不敢托大,於是抽出七星寶劍,對古辛上師道:“好叫上師知曉,我這把長劍乃漢末神兵,七星寶劍,削金斷玉,非尋常兵器所能招架,還請上師小心。”


    此前章藏榭和古辛上師言語中都叫江朔小心些,江朔甚是感念,故也將七星寶劍之能對古辛說明清楚,以免有勝之不武之嫌。


    古辛上師聞言大笑道:“你這小子倒也有趣,有趣得很……小子,那我也叫你知曉,此棍亦是神兵,隻怕你的寶劍砍斫不斷,你可也要小心咯。”


    話音一落,古辛上師便一拍棍身向江朔攻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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