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出了內院,到車馬場上,心想謝、盧二人都被悄無聲息的擄去,這次的對頭隻怕不是善與的,他跑到老馬身邊取了七星寶劍,再看李珠兒已上了外院牆,急忙提氣急縱追了上去。


    江朔本想以自己的輕功追上李珠兒不在話下,豈知李珠兒腳下如飛,一時間竟然不得追近,江朔發力疾奔,隨著李珠兒在坊內左穿右繞,江朔心道來時卻不見有這麽多彎彎繞繞,正自琢磨時忽見眼前一道高牆,見李珠兒躍過牆頭,江朔緊跟著躍起,飛過牆頭下落之際才發現外麵是一道水溝,原來已翻出了坊牆。


    這水溝是雒陽城坊排汙之所,濁臭不堪,江朔知是李珠兒故意作弄自己,他反手以劍鞘一點背後的坊牆,借力橫著飛出,落在了建春門大街路麵上,他正要四處尋找李珠兒的蹤跡,卻突然被人一抓腕子,原來是李珠兒越過院牆直接落在了路邊的大柳樹上,她跳下來攜著江朔重新躍上柳樹,江朔急著要去尋找湘兒眾人,剛想問李珠兒為何伏在柳樹上不走了,忽聽馬蹄聲響,一支騎馬飛馳而過,原來是巡夜的千牛衛,江朔這才知道李珠兒熟悉雒陽城防,帶他避開了巡夜的官兵,以江朔的功力要發現巡防馬隊本非難事,但他此刻關心則亂,有點亂了方寸,心中暗道慚愧,當即收斂心神不敢再莽撞行事了。


    待馬隊走遠,兩人下了樹,江朔問李珠兒:“珠兒姊姊怎麽走?”


    李珠兒指了指對麵的坊牆,江朔知她的意思,此刻街上燈火皆熄,但遙望坊牆內的高樓卻依然燈火崔燦,四處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這宵禁製度隻禁了街道,卻不禁坊內的歡愉,如在大街上行走,千牛衛騎隊往來不絕,兩人要盡數避開也是麻煩事,但如穿坊而過,由於坊內不禁燈燭,居民可在坊內行動自由,反倒安全。


    兩人進入明義坊對麵的教義坊,又橫穿過觀德坊,看準時機穿過天街,向東連續穿過修文、修業、恭安三坊,又轉而北上穿過勸善、惠訓二坊,到了洛水南岸。


    江朔問道:“珠兒姊姊,我們為何不直接出城?雖然繞遠,但不用躲避巡街禁軍不是更快些麽?”


    李珠兒哼了一聲道:“城外無橋,你怎麽渡過洛水?”


    江朔左右張望,見東西都有浮橋,一座是天街盡頭的天津橋,一座連接南北城的新中橋,眼前卻無橋,問道:“那我們往哪邊橋走?”


    李珠兒道:“哪邊都不走,橋上有千牛衛值守,你無魚符怎能過橋?”


    江朔奇道:“那怎麽辦?”


    李珠兒道:“就在此處渡水。”


    江朔心道原來還是要泅渡,難道此處洛水特別淺麽?他剛想除去鞋襪,卻見李珠兒並未下水,而是縱身一躍向洛水跳去,他大吃一驚,這洛水寬闊,任誰都無法一躍而過,果見見李珠兒隻躍出兩丈遠,但她竟然足尖在水麵一點,徑自在水麵上踏浪而行向對麵疾跑而去,江朔自然也會水上墊步踏水之法,隻是水麵不比平地,踏水之後再縱躍總是要低些、近些,行的稍遠還是要落入水中,就和打水漂一樣,過個幾丈寬的小河尚可,這洛水寬逾百步,靠點水卻是無論如何過不去的。


    李珠兒在水麵一點也不躍起,在水麵上一路前行毫無下墜之態,仍是身姿矯健,疾行如飛。江朔便知這水裏必有墊腳之物,他循著李珠兒的路徑也向河中躍去,飛臨水麵這才看清原來水中露出一截石頭壘的橋墩,年深日久石頭在水中泡著長滿了水苔,一片烏沉沉的墨綠色,夜間看來和水色無異,因此在岸上看不出來。


    再看橋墩兩側扣了大鐵環,一串長長的鐵鏈浸入水中,原來李珠兒就是踩著這水中鐵鏈過河的,江朔既明其理,踏鐵鏈前行對他就不算難事了,他循著李珠兒踏出的水線縱躍前行,順著水中鐵鏈行了百餘步,又有一處石墩,距離北岸已隻有兩丈距離了,兩人一前一後躍上了南岸。


    江朔奇道:“這洛水中怎麽會有鐵鏈?要說是橋,尋常百姓如何能過得去?”


    李珠兒道:“此處原也有一座浮橋,名‘利涉橋’,是取《易經》利涉大川之意,然而估計這名字犯了讖緯之忌,此橋經常被洛水衝垮,重修了幾次就不再修了,隻是橋墩和鐵鏈仍在,在洛水中鐵索橫江,日間有兵丁把守,隻讓有魚符的官船溯流而上,民船卻到不得天津橋,夜間卻無人看守,正好做了我們渡河之橋。”


    江朔心想幸好有珠兒帶路,否則自己如何能知道有這麽一處渡水之處?


    李珠兒卻不多言,飛身又躍入了北城的承福坊,北城規模比南城小的多,李珠兒帶著江朔連穿五坊便到了城牆邊,自然不能走城門樓,二人到了徽安門和安喜門之間城牆腳下,雒陽城牆高大,足有兩丈高,卻也難不住李珠兒和江朔二人,二人伏在牆上聽了聽動靜,待牆上巡城衛士走遠了,便施展手段攀上城牆。


    以江朔之能本可一躍上城,但他見李珠兒施展壁虎遊牆功向上攀爬,知她尚無法縱躍這麽高,江朔不願炫技,便也隨著李珠兒一齊爬上城牆,二人翻上城牆又依樣施為,攀下另一側城牆,下得城來可就是一片開闊地了,兩人展開身法向北疾馳了四十裏,就到了河水邊的孟津。


    大唐國力雄厚,市賈昌盛,往來河水的商旅行人眾多,因此在河上架了三座浮橋,分別為河東郡蒲州的蒲津橋,陝州的大陽橋和河陽孟津的河陽橋,這河陽橋又稱孟津橋,孟津本是古渡口,此地河水較別處為緩,因此搭建了浮橋供人渡河。


    浮橋上亦有人值守,李珠兒上前拿出一枚魚符,對守橋衛士道:“太仆寺辦事。”安慶宗官拜太仆卿,是從三品的高官,指掌掌輿馬畜牧之事,因此差人出京辦事也不足為怪,衛士勘驗了魚符,便放二人上了浮橋。


    江朔見那浮橋橋長逾百丈、寬二丈,可雙向通行馬車。橋上鋪木板,橋下以舟載之,更以兒臂粗的鐵鏈串在一起,這鐵鏈比之洛水上利涉橋的鐵鏈可是粗大多了。為了拉住鐵鏈,在兩岸各鑄了四尊鐵牛,鐵牛作趴伏之態,看起來甚是沉穩,每隻鐵牛邊還有鑄有一鐵人作驅策之狀,鐵鏈纏繞在鐵牛身上,每隻鐵牛係住兩股,共是八股鐵鏈牢牢地維係住了浮橋。


    李珠兒見江朔看著鐵牛出神,道:“其下熔鐵為山,牛下有鐵柱連腹,入地丈餘,因此才能維係住浮橋不被河水衝垮。”


    江朔道:“原來如此。”又問道“珠兒姊姊原來你有魚符啊,怎還帶著我在雒陽城裏鑽了半天?”


    李珠兒一瞪他道:“雒陽城城防嚴厲,無有文書隻有魚符如何混的過去?你道都似這守橋的一般好說話?”


    江朔見李珠兒發怒,連忙告罪,李珠兒也不理他,頭也不回地踏上浮橋自顧著向對岸去了。


    兩人又向正北行了約莫八十裏,見平原已盡,眼前是一片連綿的山嶺,此處山嶺不似南方的山,江南山地都是緩慢抬升,舒緩有情,而這河北的山嶺卻是萬仞絕壁平地拔起,如同一道屏障般矗立在平原盡頭。


    在山嶺與平原的交接處有一隘口,李珠兒向前一指道:“此口名盤穀口,盤穀寺便在隘口東側的山崗上。這盤穀寺北枕太行,西接王屋,到也算得形勝之地。”


    二人走近了看,這盤穀寺建在一處板塬台地之上,隻有一條小徑通向山門,寺廟山牆下便是幾十丈高的絕壁懸崖,隨著板塬逐次升高,廟宇分別建在三層台地之上,雖然範圍不大,但遠看三層大殿均清晰可見,互相疊加,頗有雄渾氣勢,若非外牆刷著黃色,直不似個寺廟,到像是個屯兵的堡壘。


    李珠兒道:“盤穀寺建於北魏,北魏皇帝篤信佛教,興建了大量佛寺,以至國庫空虛,除了寺廟什麽都沒錢修,地方官就動腦筋把府衙、糧庫、府衛都當作寺廟興建,這盤穀寺應該就是兼有屯駐軍隊之用的,所以才建在這種地方。


    江朔點點頭道:“從外麵看到像就是個寺廟,不知道內裏如何。”


    李珠兒道:“是與不是,你自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朔問:“珠兒姊姊你不去麽?”


    李珠兒啐道:“哪個是你姊姊?這是你漕幫自家的事,我去做甚?大公子命我帶你過來,我不敢違命,隻是他可沒讓我陪你進去,若是二公子的人在裏麵,見了我豈不是要對大公子不利?”


    江朔心道那也不錯,向李珠兒叉手道:“多謝珠兒姊姊相助,我去也。”


    李珠兒站在哪裏麵無表情地點點頭,江朔便自奔向盤穀寺,他自然不敢走道路,到了絕壁之下,這山岩可難不倒他,江朔向上一躍,在崖壁上尋著細小的凸起攀緣而上,真是捷如猿猴,不消片刻就上了絕壁,他貼在寺廟圍牆之上,施展玉訣神功感知寺內動靜,隻覺廟內確有許多呼吸低緩深重之人,看來裏麵會家子不在少數,又聽到院內有人往來走動,知是巡夜之人,這巡夜人甚多,自然不可能是尋常寺廟了。


    再仔細辨聲,發現最高處的大殿內有人語聲,於是江朔施展壁虎遊牆之術從山牆外攀爬到最上麵一層,提氣一縱,上了大殿屋頂,輕輕掀開一片瓦片,向內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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