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聽了連忙搖手道:「移……這個……移地健兄,這說的哪裏話來,我們此前並非比武,我也沒有贏你啊……這匕首我實在是受之有愧。」


    移地健卻不由分說地將匕首塞到他手中,眼中卻是不舍帶淚,道:「江兄弟勿要推辭,這匕首有個名兒叫「金牙匕」,可不是尋常物件,你抽出一觀,定然喜歡。」


    江朔依言抽出匕首,見那匕首的長度隻有寸許,乃精鋼所製,鑄造成猛獸利齒的樣子,下肥上尖,側看彎如新月,細看卻是四棱厚實利於攢刺而不易折斷,通體雪白閃著寒芒,看來確是一把神兵利刃,他看著倒也確實喜歡,卻仍然還匕首入鞘,倒轉匕首要遞還給移地健。


    移地健卻堅決地退後一步,對江朔道:「江兄弟再要推辭,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江朔隻得收下匕首,照例匕首應該掛在腰間蹀躞帶上,不過這匕首的黃金鞘實在太過顯眼,江朔隻得將其納入懷中。移地健見他如此道他珍愛此匕,雖然不舍倒也欣喜,躬身施了一禮,回身和葉護一齊跨上了各自的駱駝。


    薩合蠻的白駝仍是走在前頭,道:「江小友保重!」葉護、移地健兩兄弟亦在白駝上向眾人再次行禮,催動白駝,跟著老人晃晃悠悠地走了。


    隻聽得駝鈴越來越飄渺,幾不可聞時,郭子儀和獨孤問才現身過來。


    獨孤湘道:「爺爺、郭軍使,你們方才去哪裏了?來了三個奇奇怪怪的回紇人。」


    獨孤問道:「我怎麽不知,見了那人我才遠遠躲開的。」


    郭子儀也道:「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我們故意不現身,萬一有什麽變故也好有個照應。」郭子儀領兵頗有韜略,聽他一說眾人心中都暗自佩服他思慮周詳。


    江朔道:「爺爺,你認得這為白駝先生薩合蠻麽?他說他三十年前也來過中原,我先前還以為他就是北溟子前輩呢?」


    獨孤問搖頭道:「北溟子是契丹人,不是回紇人……你說他叫「薩合蠻」?」


    湘兒還在抓果子吃,邊吃邊道:「是啊,大家都聽見啦……難道不是麽?」


    獨孤問道:「嘿……你道他是誰?他可是當年塞外五子之首。」


    湘兒道:「什麽是塞外五子?」


    獨孤問道:「想當年中原有三子——內功第一白雲子司馬承禎、短打第一東嚴子趙蕤、輕功第一就是老丈我,當年我外號追雲子,可不是追雲逐月叟。」


    湘兒道:「是啊,三十年前爺爺你還不是個老頭兒麽,叫「叟」豈不成了裝前輩給自己抬輩分了麽?」


    獨孤問叱道:「小妮子又來胡攪蠻纏,該打。」他作勢要打,湘兒吃吃笑著躍開去,獨孤問也不追趕,續道:「其實中原還有少林南北二宗,崆峒四聖等等各路好手,我等三人號稱三個天下第一,也是武林同道謬讚,單說內功修為,南少林的惠能大師怕就不在白雲子之下。啊……先不說中原,還是說這「塞外五子」,中原有這麽多好手,塞外自也不可能隻有北溟子這麽一個高手,時稱塞外五子。」


    謝延昌道:「老爺子,我老謝三十年前可也是二十好幾的漢子了,你說的二宗、三子、四聖這些倒都聽過,獨這塞外五子卻從未聽過啊。」


    獨孤問道:「因這五人中,其餘四人初入中原時就都被北溟子打敗了,沒在中原武林攪起什麽風浪。」


    湘兒奇道:「大家都是胡人,怎麽北溟子先對自己人動起手來了?」


    獨孤問道:「哎……塞外五子可不是一路人,他們分屬五族,北溟子無人知其名姓乃契丹族,南詔王皮邏閣乃舍龍族,塞上神弓拓跋守寂乃羌族,河西飛將高舍雞乃高句麗族,最後一個就是這白頭右殺骨力裴羅了。」


    江朔驚呼:「薩合蠻就是骨力裴羅可汗?」


    獨孤問道:「不錯,此人正是骨力裴羅,沒想到三十年不見,骨力裴羅已經一統漠北,成了汗王了,我認得他的時候他還隻是後突厥的右殺呢。薩合蠻雲雲估計是他的化名,回紇人篤信「珊蠻教」又叫「薩蠻」,回紇人政教不分,很多汗王本身就是薩蠻祭祀,這薩合蠻可能就是來自於此。」


    盧玉鉉道:「他的兩個徒兒衣著雖然樸素,卻透著貴氣,恐怕也是回紇王室貴胄。」


    獨孤問道:「看年歲怕是他的孫兒輩。」


    湘兒卻道:「爺爺,你給我講講這什麽塞外五子吧,他們都是做什麽的?」


    獨孤問就是一屁股坐在紫絨毯上,湘兒急道:「爺爺,這是我的毯子,你不要給我坐壞了。」


    獨孤問一瞪眼睛道:「這毯子不就是用來坐的麽?爺爺我的屁股又不是銼刀做的,怎麽還能坐壞了你的?你要不要我講了?」


    湘兒忙出聲安撫道:「好吧,好吧,爺爺你莫生氣,我們一起坐。」說完挨著獨孤問坐了下來,這紫絨毯比先前的氈毯可小多了,原是骨力裴羅獨用之物,坐兩人已感擁擠,湘兒卻不管,偎著爺爺道:「爺爺你講吧。」


    眾人皆笑,圍著老爺子也都團團席地而坐,聽他講述。


    獨孤問清了清嗓子道:「先說著南詔王皮邏閣,南詔國其實不在塞外,而是在西南一隅,遠在劍南道以南兩千裏的西南邊陲,因其民風與中原不同,大家也就視其為塞外了,「詔」在南語中是「國」的意思,因此皮邏閣其實是一國之君,他平生一好佛法,二好武藝,但其功夫與中原少林釋家卻不是一路,而是源自南傳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不講普渡眾生,皮邏閣武功即高可也沒什麽慈悲手段,在南詔沒有敵手就想來中原晃蕩,他有一門獨門以氣禦劍的功夫甚是了得。」


    湘兒道:「什麽是以氣禦劍?難道真有飛劍之術不成?」


    獨孤問搖搖頭道:「應該不會,我可沒見過這路武功,也是聽北溟子說的,那日在雲霄峰上,他自述挑戰過的各路高手的武功,就有這南詔王皮邏閣的氣劍之術,應是一種將真炁外化為劍氣的功夫,這劍氣無形無色,原是難以防備,但二人在劍南道峨眉金頂交手時,山峰忽起雲霞,霧氣使氣劍現形,北溟子不費吹灰之力打敗了皮邏閣。」


    湘兒道:「那皮邏閣應該換個地方再打過,不可能每次都碰到煙霧啊。」


    獨孤問道:「話是不錯,但皮邏閣篤信釋教,道是天意,轉頭回了南詔,再未踏足中原,開元二十六年時,他一統洱海六詔,被當今聖人封為雲南王了。」


    江朔聽了這以氣禦劍之術,不禁舔了舔嘴唇,心想將來的便一定要去南詔領略一下這門神奇的武功。


    獨孤問道:「再說這塞上神弓拓跋守寂,守寂乃是黨項羌人,黨項人與吐蕃人為世仇,拓跋守寂為慶州都督,常年與吐蕃人作戰。羌人善射,守寂弓術更是了得,有當世養由基之稱,但論功夫麽可就差北溟子太遠了,二人在肅州黃河岸邊對射,守寂連射九箭都被北溟子接住,北溟子擲出兩箭卻射穿了他左右耳上掛著的金環,那可是輸的慘了。不過北溟子佩服他為國守邊,後來反而和他成了朋友,還教了他些內力修行的功夫,從此守寂的射術可就更加了得了。」


    湘兒嚷道:「爺爺,爺爺,那個什麽「雞」呢?」


    江朔記性最好,對湘兒道:「河西飛將高舍雞。」


    湘兒道:「對,對,對……就是這個雞。」


    獨孤問打了她一個暴栗,道:「什麽雞?他的名字應該是高麗文,世人不知,因此以漢語強譯,才有了這些雞啊,狗啊的古怪名字。高舍雞本是高句麗王族……」


    江朔道:「高句麗,是薛禮征東的那個高句麗麽?」


    獨孤問道:「不錯,高句麗一族強悍善戰,隋朝滅亡與煬帝遠征高句麗不勝也有莫大的關係,貞觀年間高句麗和百濟又聯合進攻新羅,新羅不敵轉而向大唐求助,太宗皇帝為保後世太平,決定出兵一舉解決東北邊患,經過連年征戰終於在總章元年徹底平滅了高句麗。高句麗滅國之後,仍時有叛亂,於是太宗下旨將原高句麗之民遷往河西、中原、江淮等地,王族亦被遷往中原,便改做了以故國國名「高」為姓。」


    江朔道:「原來如此,高舍雞家定是被遷到了河西,因此外號叫「河西飛將」。」


    獨孤問道:「高舍雞初時這個「飛將」卻不是真的,他是罪民之後不能參加科舉,又不會做生意,卻偏偏武藝高強,可不就成了當地一害了麽,他率著一眾高句麗子弟欺行霸市,沿路打劫,漸成河西第一大幫派,當地人稱「飛將」是說他劫掠時來去如風之意,直至遇到了北溟子,高舍雞最善用刀,能在馬上揮舞步戰的陌刀,勇力過人,自負刀法天下無敵,北溟子便用五日自創了一套刀法,叫猰貐刀法,鬥敗了高舍雞。」


    江朔心道:原來安慶緒和李珠兒所使得猰貐刀法是這麽來的,難怪招術直來直去,這原本就是短兵破長兵的招術。


    獨孤問道:「輸給了北溟子,高舍雞才知人上有人,忽然洗心革麵,解散了幫會,自在河西軍投軍,後來征戰西域地區累任至四鎮十將、諸衛將軍,他一個失國的沒落王族能累官至此,也可見其武功確有過人。」


    郭子儀道:「我也聽過此人事跡,高舍雞有一子名高仙芝,幼時隨父到安西,二十餘歲時就被授予將軍之職,現在已是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了。」


    獨孤問道:「這我可就不知道啦,不過想必虎父無犬子,高仙芝也頗得其父真傳吧。至於這白發右殺麽……」


    終於要說到骨力裴羅了,眾人皆屏息凝神傾聽。


    獨孤問道:「其他三人的事跡我都是聽北溟子說的,唯有這骨力裴羅的功夫,我是親眼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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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塞外五子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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