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們去黑林中轉了一圈,既沒見到契丹人的蹤跡,也沒見著曳落河武士。」


    李懷秀聽了吃了一驚,道:「江少主,你們昨晚進了黑林?那裏麵有精怪,林中無人卻會燃起篝火,尋常人循著篝火光亮深入林中可就再也出不來啦!因此我們才設全套想把曳落河引去那裏,不想卻險些害了你。」


    獨孤湘笑道:「以後可不用擔心黑林中的精怪,那精怪已被降服啦。」


    李懷秀聽了更加驚奇,摟住江朔的雙肩道:「我知道江少主神功無敵,卻不知你還會降妖捉怪的法術。」


    江朔被他說的不好意思起來,靦腆道:「可汗不要聽湘兒胡說,所謂「精怪」其實是一位東瀛來的前輩高人,林中營火其實他所布的「懸魂陣」,至於他為何會在黑林之中,我可也不知道,那位前輩身上所藏的秘密甚多,我可也說不清楚啦。隻不過現在他已經離開黑林了,以後契丹獵戶再進黑林可就不用擔心啦。」


    江朔這一番話李懷秀聽了個似懂非懂,隻約略知道黑林中其實藏了一個高人,現在這高人已走了,目下契丹抗擊燕軍,軍務繁忙,他也沒空糾結於此,隻笑笑道:「黑林暗無天日又密不透風,就連野獸也不願意涉足,契丹獵戶尋常也不會進去。這群曳落河倒是聰明,沒進黑林,我們知道彼等在此下寨,便化妝改扮成曳落河的樣子,想給他來個偷襲,卻不想已被江少主和湘兒妹子二位先一步給收拾了。」


    獨孤湘一仰頭道:「可不是麽,本女俠料理這種小角色還不是信手拈來?」又道:「不過,你們的衣甲尚可,馬匹看著可就比真正的曳落河差遠咯。」說著拿手扽了一下那曳落河旅帥。


    李懷秀笑道:「契丹沒有鐵匠,我等甲具隻能靠著繳獲燕軍得來,至於馬匹麽,鬆漠之馬矮小,河北也不產名馬,曳落河的坐騎可都是安祿山從西域高價買來的,不過今日麽,馬匹、甲具可都又著落啦。」說著拿眼睛斜睨了一眼旅帥。


    江朔再看一眾契丹武士看曳落河的眼神,這可不是兩軍堆壘看敵人的神色,而是獵人看到獵物,或者說是窮人挖到了寶藏的眼神,曳落河裝備精良,一個百人隊的裝備直可以裝備兩三百契丹武士,更兼得了這一百匹駿馬,將來冒充起曳落河來可就方便的多了。


    旅帥聽他們對話,早已知道江朔和獨孤湘不是自己一邊的,見李懷秀瞥向自己,不禁怒罵道:「契丹狗,還想冒充我曳落河武士,看你們一個個岣嶁慘樣,就穿上黑衣玄甲,哪裏像我們曳落河武士?」


    李懷秀哈哈大笑道:「像不像麽,得裝扮上才知道。」拿眼一瞟左右,道:「動手。」


    契丹人數量是曳落河的一倍有餘,當即一齊動手將他們的衣甲扒下,契丹豈止沒有鐵匠,也不會養蠶繅絲、紡紗織布,因此莫說馬匹、甲胄,就是尋常的布衫也甚是短缺,就是內襯的袍衫、中衣,都盡皆扒了去。把一個個曳落河武士扒了個赤條條的甚是不雅,獨孤湘還是個豆蔻少女,何曾見過這個,捂著眼不敢看。


    李懷秀笑罵道:「這幫狗殺才,見了這麽多衣衫器物,眼都綠了,湘兒妹子勿怪。」以契丹語罵謾罵了一陣,那些契丹人這才給曳落河留下了中衣,他們不懂點穴之術,還道是江朔和獨孤湘以法術將他們定住了,害怕法術失效,又取了繩索將曳落河上身都縛住,卻未捆綁他們的腿腳。


    那旅帥也被扒的隻剩中衣,對著李懷秀破口大罵道:「殺千刀的狗王迪輦俎裏,你要殺便殺,何必羞辱我等?」


    迪輦俎裏是李懷秀的契丹名字,他做了可汗之後族人稱他為阻午可汗,就是源自他的契丹名字,江朔怕他動怒殺人,不無擔心的問李懷秀:「可汗,你要怎麽處置這些曳落河?」


    李懷秀知道江朔心地良善


    ,對他輕聲道:「江少主且放寬心。」轉頭對旅帥道:「我看你也是奚人吧。」


    旅帥回道:「是又如何?」


    李懷秀道:「我契丹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抵抗安賊的侵掠,又有何錯?我聽說奚王李延寵也與安賊不睦,你們卻還死心塌地的跟著安祿山麽?」


    旅帥一瞪眼道:「李延寵這奚王我們可不認,他欺瞞了唐皇聖人,唐皇還道他真是奚人之主,封他為王。我部卻是不服的!」聽了他的話,四周武士紛紛隨聲附和。


    李懷秀點頭道:「不錯,當年契丹也是這樣各部互相不服,李過折弑屈烈可汗時,契丹人這樣想;涅禮殺李過折的時候,契丹人還是這樣想,各部隻要分散就一定會互相攻殺,其實隻是給了外人奴役我們的機會。因此涅禮殺了李過折,自己卻不做盟汗,卻讓我坐了汗位,而懷秀想做的,就是團結各部,讓契丹人不要再互相殺來殺去,才能共禦外辱。」


    旅帥一瞪眼道:「你對我說這些做甚?你契丹如安分守己,安帥又怎會發兵伐你?」


    李懷秀道:「今日的奚人和當年的契丹何其相似,現在安賊為何放著近處的奚人不打,而先伐我鬆漠的契丹人?還不是因為契丹現在團結強大了,而奚人至今仍分崩離析,安賊易於掌控這才放任奚人自相殘殺。」


    旅帥頓了一頓,口氣不再那麽堅決了,道:「範陽勢大,曳落河這區區幾千人,在十萬大軍中也隻是滄海一粟而已,契丹八部能戰之人才幾萬人?迪輦俎裏你與燕軍大軍對抗實屬不智,就算你契丹八部團結如一又怎樣?」


    李懷秀哈哈大笑道:「契丹是仙女和神人的後代,我相信隻要停止內鬥,沒有人能剿滅契丹人。」他看了一眼那旅帥道:「我知道奚人都是魯直的漢子,我也不來勸你,今日就放你回去,你自看看契丹人能不能抵禦住安祿山的十萬大軍。」


    那旅帥本抱著必死之心,不想竟而死中得活,難以置信地瞪著李懷秀道:「迪輦俎裏,你當真這麽容易就放我走了麽?」


    李懷秀笑道:「何止是你,連你們所有這些人都放了,我們契丹人和奚人兄弟一齊反抗安祿山暴虐,你雖一時糊塗助紂為虐卻也是奚人,況且我不殺雙手被束的武士。」


    旅帥聽了麵有慚色,但口裏仍不服軟,道:「好,你今日放了我可不要後悔,來日疆場相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李懷秀道:「懷秀生死自有天命,這就放你們走了,不過要委屈你們就這樣回去咯,甲具、兵器、衣物,還有一應物資都是我們契丹現下緊缺的,可不能還給你。」說完以契丹語吩咐部眾,契丹武士聞言將這一百曳落河驅趕到一起,讓那旅帥領頭,將他們綁在一起串成一長串。


    那旅帥雖然一敗塗地,但氣勢不墜,胸脯一拔,喝道:「兄弟們,聽我號令,向東轉進!」


    身後曳落河武士震天價地發一聲喊,隨著旅帥往東去了,一百人被繩子拴在一起,其實極難邁腿行走,但在那旅帥號令之下,眾武士齊齊邁腿,竟然行走頗速,不消片刻就消失在鬆林之中了。


    江朔見今日竟能不殺一人而解決了一隊曳落河,不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而對李懷秀道:「高不危派曳落河滲透伏擊分散在山林中的契丹人,可汗你們也要早做應對,不然極易被各個擊破,損失必然慘重。」


    李懷秀道:「江少主說的是,此地不宜久留,其實高不危的戰術是以曳落河當先搜索,數量少的就伏擊殺戮,數量多就召大軍來剿滅。如果燕軍大軍隨後掩至,我們這點人可也無法抵擋。」


    其實曳落河在千裏鬆林中滲透極廣,不需江朔通報,李懷秀也早已知曉,但曳落河戰力極強,尋常契丹部族遇上曳落河損失必然慘重,如果各部重新集結在一起,固然可以抵禦小股遊


    騎,卻又極易被燕軍大軍盯上。他和涅禮一時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李懷秀對江朔道:「江少主,我們已派人去找塔裏古,待他過來匯合,我們分了衣甲、器物便要走了,你卻有什麽打算?」


    江朔道:「本想隨著可汗一起行動,但是湘兒爺爺昨夜隨著高不危往東去了,我們要先去尋獨孤前輩。」


    李懷秀吃了一驚道:「高不危昨日在此軍中?」


    獨孤湘道:「是啊,那旅帥是這麽說的。」


    李懷秀跌足道:「若是早一日到此,說不定能遇著這老賊。高賊是安祿山的智囊,若能或擒或殺,於我軍大為有利。」


    獨孤湘道:「可汗恕我直言,如高不危在軍中,以他的老謀深算,你們假扮的曳落河恐怕瞞不過他,到時候真打起來你們雖然人多,可也未必能占便宜。」


    李懷秀歎息道:「湘兒妹子說的是,高不危既敢孤軍深入,想來必有所持,就是遇著了,沒有二位相助也未必能討著便宜。」


    江朔道:「隻是不知他昨夜和獨孤前輩往東去做什麽?」


    李懷秀道:「江少主,我隨你們一起去東麵尋找獨孤前輩,隻因我還有個隱隱的擔心,涅禮的迭剌部此刻就在東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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