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北溟子,江朔、李懷秀亦從不同方向衝擊了幾次,都是無功而返,好在曳落河武士嚴守陣法,一旦眾人退回,也不追擊,隻是跟著鼓點,按照陣圖運行。眾人見狀也不再嚐試衝陣,嚴守本位,商量起對策來。


    北溟子撓撓頭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我雖自創過幾套小陣,卻總以為軍陣隻是兜兜轉轉的花架子,沒想到這八門金鎖陣這麽厲害,未衝陣時,看來也沒什麽了不起,一旦入陣,遠近夾擊,倒比之前失心瘋般的胡亂衝殺更難對付。」


    獨孤問道:「嘿……看來高不危此前也是有所保留,故意示弱,引契丹軍主力入陣,我們一直以為高不危出動大半曳落河隻是為了困住我們幾人,可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也把高不危看得太低了。」


    北溟子道:「我確是小看他了,高不危作為安祿山第一謀士,果然有其過人之處,他的目標其實一直都是引出契丹主力,圍而殲之。」


    李懷秀歎道:「隻怪我太衝動,率領全軍殺了進來,如今可是再無後援了。」


    涅禮道:「你我命不足惜,隻是若我二人同時殞命於此,契丹八部群龍無首,怕是無人能再擔起抗擊安賊的重任了。」


    江朔道:「大夷離堇、懷秀大哥,我們剛才隻有五人也沒放棄衝殺,現在可還有兩萬人馬,怎知不能破陣而出?」


    北溟子也道:「獨孤老友,聽你所言,你對八門金鎖陣知之甚詳,你給我們講講,這陣可有什麽弱點可以擊破。」


    獨孤問道:「我獨孤家本是北周時的將門之後,要說對這陣法一點不知道麽,也不可能。不過你也知道我自幼獨好音律,練功都不大起勁,更不喜兵法,所以這八門金鎖陣麽,老夫也隻是略知一二。」


    涅禮道:「哎……獨孤前輩,現在你就不要謙虛啦,再怎麽略知一二,也比我等兩眼一抹黑好的多吧。」


    獨孤問道:「好吧,我就說說我所知道的,北溟子天資英特,說不定能照出此陣破綻不一定。這八門金鎖陣源自「奇門遁甲」,其實是九陣四道。」說著撿了條樹枝在地上畫了兩縱兩橫一個「井字格」。


    這井字格以四條線分出了九個格子,獨孤問指著這九個格子道:「這九個格子就是九陣。」又圈出「井字」的八個頂點,道:「這八個入口就是八門。」


    獨孤湘道:「這八門金鎖陣是方形的呀?我看他們兜兜轉轉,還以為是圓形的。」


    獨孤問道:「古時布陣都是方陣,不過曆代奇人異士為八門金鎖陣增加許多變化,現在高不危所布之陣到底是圓是方,老夫我可就不知道咯,我現在隻是以方陣來約略解釋本門金鎖陣運行之法。」


    眾人被困在陣中,放眼望去隻見人頭攢動,全看不見八門金鎖陣的全貌,難以想象大陣全貌,隻能聽獨孤問繼續指著九宮八門道:「八門者坎方「休」門、艮方「生」門、震方「傷」門、巽方「杜」門、離方「景」門、坤方「死」門、兌方「驚」門、乾方「開」門。其中開、休、生為吉門,死、驚、傷為凶門,杜、景為中平門。」


    獨孤湘道:「吉門還挺多,看來破陣有希望。」


    獨孤問道:「三吉門中,開門乃入口之意,八門金鎖陣八門並非固定的,入陣之門便是開門;休門乃休養生息之意,我看我們現在困在這裏無人來攻,可能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休門;隻有生門才是能逃出升天的大吉之門。」


    獨孤問以樹枝在井字下橫的右端一點,道:「無論從陣的那一邊進入,接戰之陣都會向中宮退卻。」說著將樹枝指向中宮,續道:「其餘各陣順勢卷來,這驚、死二門可就兜到背後了。」獨孤問手中樹枝從下往上畫了個圓圈,道:「這樣當頭二,兜底一陣,瞬間可就是三打一的局麵了,且大陣不斷輪轉,耽在陣


    中越久圍攻上來的軍兵就越多。」


    獨孤湘道:「那生門卻在哪裏去了?」


    獨孤問一指井字左豎的下端道:「這這裏。」


    獨孤湘道:「隻隔著一門,卻也不遠麽。」


    江朔已看的有點明白了,道:「但陣勢是輪轉的,生門會移動,看著不遠,其實要等大陣輪轉一圈,和九陣中的七陣都交過手,才能遇到生門,能鬥敗七門,那自然是得生了。」


    北溟子忖量了一下,道:「我們方才衝陣都是淺嚐輒止,並未深入,想來最多隻和三陣交過手,要連克七陣看來是力有不逮。」


    獨孤問道:「不止七陣,衝陣之時,外陣仍在轉動不休,即使能衝破一陣,下一陣可就又成了中陣,其他各陣以此為中心又包圍上來,如此周而複始、無窮無盡,永遠見不到生門的。」


    獨孤湘道:「那不能直接走生門而入麽?」


    獨孤問笑道:「傻孩子,八門金鎖陣中各門不是固定的,你從哪個門入,哪個門便成了開門,相對斜角位置的門就成了生門,其他各陣卷曲,自然把生門藏起來了。」


    江朔道:「那何不先假意進攻中宮,再突然反身追擊生門呢?」


    獨孤問道:「八門金鎖陣可不是我現在畫的這麽簡單,我隻知道八門和五行一樣,可以相生相克互為變化,朔兒你轉向的一刻,其實陣中各門也隨之變化了,有歌訣曰:


    吉門被克吉不就,凶門被克凶不起;


    吉門相生有大利,凶門得生禍難避;


    吉門克宮吉不就,凶門克宮事更凶。」


    獨孤湘掰著手指頭想了半天道:「好家夥,除了吉門相生,其他五種變化可有討不到便宜。」


    獨孤問道:「我所知也就到這歌訣為止了,具體大陣如何運作,如何破解,我可就不知道了。」


    江朔歎道:「哎……要是郭軍使在這裏就好了,他熟讀兵書,頗曉陣法,定可破陣。」


    北溟子「哼」了一聲道:「郭子儀是人,我也是人,寫兵書戰策的古人也是人,既然是人能想到法子,我為何想不到?」


    眾人心道理雖如此,但這八門金鎖陣不曉得是曆朝曆代各路英才想了多久才完善起來的,饒你北溟子天縱聰明,又怎能頃刻間就想明白這陣法的關竅?


    北溟子俯身拿手指在陣圖上比劃片刻,抬頭對獨孤問道:「我看此陣的訣竅,在於令衝陣之人直入斜出,而守陣之人則曲轉回環,將衝陣之人團團圍住,一旦入陣無論往那邊走,都是以少打多的局麵。如要破陣隻能穿陣而過。」說著他指端射出一道劍氣,在獨孤問畫的九宮格上從右下到左上畫了一道斜線。


    獨孤湘在格子上細數一番,道:「果然生門正好轉到這邊了呢。」


    獨孤問道:「我這隻是簡圖,實際陣型運轉可未必是這樣的。」


    北溟子笑道:「我之意,此陣曲徊,就是要引得衝陣之人跟著轉向尋找出路,但隻要隨著陣型轉動,敵眾我寡,敵軍越聚越多,總是難以找到生門衝出。不若反其道而行之,穿陣而過,才能得生,此既「吉門相生」之意。」


    獨孤爺孫、江朔、懷秀、涅禮莫不是聰明人,聽北溟子一點破,頓時醒悟,獨孤問道:「不錯,不錯……當是此理。」


    涅禮道:「即便如此也要衝破三陣方可,還得快,慢了後陣掩至,一會兒可就是四陣五陣了。」


    獨孤問道:「不錯,破陣之要還在於快,不過破三陣無論如何還是有可能的,比在陣內亂轉強多了。」


    北溟子道:「我聽廝殺聲已經轉弱了,再商量下去隻怕契丹軍就要全軍覆沒了。」他轉身對江朔道:「江小友,你隨我打頭陣。」對獨孤湘道:「小妮子你


    在中間照顧好你爺爺。」最後對李懷秀、涅禮道:「諸位契丹壯士殿後,千萬跟緊。」


    北溟子的功夫最高,指派之下自有威嚴,眾人鄭重點頭,一起隨著北溟子再次衝入八門金鎖陣中。


    前陣果然斜向後退去,北溟子道:「跟緊了!」當先追著前陣衝了下去,江朔緊隨其後,隻見前陣退入中軍,向兩側閃開,露出中軍的勁弩手,向他們射出百餘支箭矢,二人不管不顧,北溟子以袍袖、江朔以七星寶劍揮擊蕩開箭矢,仍是向前猛衝,隻是可憐了身邊的契丹武士閃避不及又被射死了數人。


    眾弩手仍是射完了就走,等到北溟子和江朔衝到近前,後排近戰武士已經湧了上來。二人也不再退卻,迎頭硬闖,獨孤湘也在後麵一手扶著獨孤問,一手揮動長索助他們殺敵。契丹武士則緊緊擠在一起,跟著前進,李懷秀在左,涅禮、塔裏古在右,不斷殺退兩側包抄來的曳落河武士。


    殺退了這群近戰武士,果然眼前是一片開闊地,正是中陣和外圍


    兜轉二陣結合的間隙。外陣轉動走的是曲線,自然沒比直插中軍要慢些,隻是尋常衝陣之人並非居高臨下,深陷陣中之時,遇到硬茬自然會避開,這樣即使突破中陣,其後方的陣型也早已轉到位了,於是後隊又成了中陣,其他各陣變換隊形再次合圍,如此循環往複,可就陷在陣中無法脫身了。


    而北溟子看穿了這一點,率眾人直衝刺破中陣,雖然契丹騎士損失巨大,卻正好趕在外陣兜轉之時衝到了生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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