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湘道:「我要和朔哥兒一起去。」


    北溟子笑道:「去,都去!珠兒也隨你們一同去,她知道該怎麽說,隻我不去。」


    李珠兒道:「溯之、湘兒,你們隨我走吧,我知道路徑。」


    北溟子笑道:「那我就不必再費唇舌了,獨孤老友,江小友,就此別過,事成之後珠兒自然知道去哪裏尋我。」說著飄身躍出了土堡,這土堡是木柵城牆的一部分,躍出土堡便是出了城了,隻見北溟子正落在在高麗長城的土牆遺址之上,幾個縱躍已去的遠了。


    李珠兒道:「我們走吧,那人居所在城中還要走些路呢。」


    江朔道:「日以偏斜,眼看就要宵禁了,還是先找間旅店住下吧?尋人請托之事,還是明日白日登門為好。」


    李珠兒嘴角一撇,嗤笑道:「溯之,你仔細看看,扶餘城內可有宵禁?」


    江朔往下一看,自己也不禁笑了,這扶餘城連坊牆都沒有,偌大一個府城雜亂無章的鋪排開來,街道歪七扭八,房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如同一大鍋燉爛後又凍成一團的肉臛。街上雖不如此前摩肩接踵,卻仍有不少行人,哪有宵禁的樣子。


    李珠兒已當先走下土堡,江朔和湘兒扶著獨孤問隨著下樓,剛要取馬,李珠兒道:「我們步行去。」也不等江朔回話,自顧邁步向前就走。


    江朔不明其理,但也沒問,隻是將獨孤問負在自己背上,和湘兒一起,快步跟上李珠兒。


    李珠兒帶著三人拐彎抹角專走偏僻的小路,雖然行得極快,令偶爾路過的行人側目,但也沒有引起騷動。這扶餘城是有十萬戶的大城,更兼缺乏規劃,建的十分隨意,因而比之同等規模大唐裏坊製的城市要大出許多,眾人在城裏穿行了一裏多地,才到了一處宅子前麵。


    江朔抬頭一看,這所宅子甚是廣大,雖然不如中原宅邸奢華,但亭台樓閣眾多不下雒陽城中的大宅。再看宅門上匾額居然刻著漢字,寫的是「扶餘府尹」。


    江朔道:「原來是扶餘官衙,咦……這渤海國的文字怎麽和大唐一般無二?」


    李珠兒道:「渤海國本就用的漢字,渤海國一切都是效仿大唐製度,非但說漢語寫漢字,官吏亦是唐製,中央三省六部,地方十五府六十二州,都與大唐一般無二。」


    獨孤湘咋舌道:「不是親曆,誰能想到大唐東北地偏遠之處還有這麽一個小唐國。」


    李珠兒道:「渤海國主為大唐世封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因此此地亦可說仍是大唐域內王化之地。」


    江朔問道:「珠兒姊姊,你帶我們到扶餘官署,卻是為什麽?」


    李珠兒道:「我們要找的人便在此處。」說著卻繞過大門走到宅後牆外,一躍而入,江朔知她一貫如此,雖然行事從不解釋,但心思縝密,卻也不必太過擔心。


    李珠兒顯然對府內地形非常熟悉,躍入牆中正是一處僻靜的院子,她帶著三人穿過幾處院子,到了一個院子,北地不似南方,樹木花草品種單一,隻有一些盆栽的鬆樹和奇石,但布置得頗為雅致,雖然簡素,卻也別有風致。


    李珠兒止住江朔,低聲道:「就是此處,小心了。」說著忽然一推獨孤湘,獨孤湘嗔道:「做什麽?」卻忽覺涼風掠過,兩枚牛毫細針從耳畔略過。「叮」、「叮」兩聲輕響,打在身後的置石之上,擦出兩道火星,這才知道是李珠兒救了她,道:「珠兒姊姊……」剛要道謝,李珠兒道:「又來了。」


    江朔從後抄上,衣袖一卷,將一枚細針卷在袖中,展開一看,原來是一枚針灸用的銀質毫針。他頗感奇怪,道:「怎麽,對方是醫師?」


    李珠兒側身閃開另一枚銀針,道:「進去再說。」


    獨孤


    湘怒道:「問也不問,怎麽出手就打暗器?」


    江朔道:「湘兒休怒,我們是來求人幫忙的。」


    獨孤湘這才想起,此行是來求人的,此人以銀針射人,看來確是醫道中人,到一時也不敢造次,正胡亂思忖間,又有銀針已打到麵前,原來這這銀針細微,打來之時無聲無息,隻有離得極近了才能發覺,李珠兒和江朔內力已頗有根基因此尚能察覺,獨孤湘的功夫卻全憑巧勁,內力並不甚深,因此察覺銀針之時已距離麵門近在咫尺了。


    獨孤湘嚇得花容失色,不及驚叫,卻見江朔回手一拉,將她掩在自己身後,「嗤」地一聲,這枚銀針紮入盆栽鬆樹樹幹中,直至完全沒入,尋常箭矢投擲之時,沒入樹幹也並非難事,而這枚針灸的銀針極細極輕,尋常醫師以此針紮人皮膚入針稍偏都會彎折無法刺入,而此人遠距離投射卻能將銀針沒入樹中,看來此人也是個內力精深的高手。


    江朔此刻已經看出銀針都是從院中大屋射出的,他將獨孤湘掩在自己身後,擋住銀針射來的路線,那擲針之人雖然功夫了得,卻也難傷江朔分毫。江朔有意讓對方知難而退,也不用穿星步,直直地邁步向著東廂走去,有銀針射來他便隨手揮袖卷起,如此接了三枚銀針,那人便不再擲針了。在門內輕歎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們進來吧。」聽此人聲音竟是一老嫗!


    江朔和獨孤湘頗感驚異,李珠兒卻似乎早已知曉對方身份,並無意外的表情,四人徑直走到東廂門口,獨孤湘道:「我倒看看是誰射我們。」走上前去將廂房門推開。


    一推門之際,忽見門內十幾點銀光一閃,江朔急道:「小心了!」這時再去拉她已經是來不及了,危急關頭,趕到獨孤湘身側,雙掌齊推,一陣內息噴湧,如龍吐息,將那些銀針盡皆吹歪了,「丁零當啷」十數枚銀針落了一地。


    門內之人冷冷地道:「小哥好俊的身手。」


    江朔叉手施禮道:「承讓……」話還沒說完,門內之人已飛身上前,一掌向著江朔拍來。


    江朔料到她還要動手,早已暗中戒備,此刻那人打來,出掌中正而剛猛,全不似女子常見的輕靈打法,江朔方才接她飛針已知其內力比自己多有不如,見她一掌打來,便舉掌格擋,李珠兒在一旁道:「接不得,小心!」


    江朔百忙中凝神細觀,原來那人立起手掌的指縫中竟然夾著一枚銀針,江朔忙向旁一閃身,那人一掌走空,卻向著李珠兒撲去,雙掌齊拍向她的前胸拍到,李珠兒自然不敢接她這夾著銀針來掌,亦向側閃開。


    江朔有些惱怒了,心道:我們還沒說明來意,此人怎麽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下殺手?揮掌向她腰枝打去,豈料那人打不中李珠兒,卻也不回頭接江朔這一掌,徑自向前躍出,躲在一塊奇石之後,江朔一掌拍在那石頭上,直拍得石屑紛飛,在石上留下了一個手印。


    那人站在石後,道:「臭小賊的內力竟如此了得。」


    江朔轉過身來,見那人是一五六十歲的老嫗,雖然能看出年老,但仍然皮膚細膩如凝脂,隻眉梢眼角,唇邊頸下多了不少歲月堆壘的細紋能看出年齡,再看她眉眼,想來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兒。這老嫗麵相倒也和善,無論如何想不到這麽一位徐娘半老的麗人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江朔叉手行禮道:「前輩……」


    那老嫗怒道:「哪個是你前輩。」說著一揮衣袖,右手又已拍向江朔。


    江朔知她掌中夾針不可硬接,但心道一味退讓卻何時是個了局?出手如電在老嫗右手肘下一托,那老嫗隻覺一股大力自肘下小海穴傳來,隻是這內力不是逆著經脈上行,而是順著經脈,衝入右掌,在銀針尾端一激,老嫗再也拿捏不住銀針,眼看著銀針脫手疾射而出。


    老嫗罵道:「好


    小賊!」左手打橫又向江朔腰脅拍來。江朔這次更是不閃不避,向著老嫗手掌拍去,要與她對掌,李珠兒和獨孤湘見狀一齊驚呼道:「不可!」


    卻聽「啪」的一聲,老嫗左手中的銀針向後飛出,擦著她的臉頰飛出,險些被刺中。原來江朔暗運玉訣神功,手臂之中內力灌注如同鋼鐵,銀針卻如何刺的進入,因此被彈飛了。


    江朔完全占了上風,對那老嫗道:「媼媼,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地一見麵就要以性命相搏?還罵我小賊?」


    那老嫗向後一飄,閃到一盆鬆樹之側,舉掌一推將那鬆樹擋在身前,罵道:「不通不稟,沒由來的入我內宅,還說不是賊?」


    江朔走上去想撥開盆栽,那老嫗卻又飄向一邊,舉掌一推,將一塊大石擋在江朔和她之間,江朔心道事到如今,先製住她再說。展開穿星步繞過大石去擒拿那老嫗,不想老嫗又一錯身閃到另一塊石後。


    江朔追著連發十幾招,竟然都被寫個奇石、盆栽擋住,連那老嫗的衣袖都沒沾到,這是這十幾招過後,江朔已深入庭院中心,身邊奇石,盆栽這些個死物,倒似隱隱將他圍在了中心。


    李珠兒和獨孤湘站在廊下看著老嫗擺放奇石、盆栽,隻覺得很熟悉,卻又不得其解,終於二姝都想到了,同時驚呼道:「八門金鎖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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