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樓上乒呤乓啷打得好不熱鬧,二樓的食客嘩啦啦地從樓梯口湧下來,一樓的食客不知發生了什麽,也嚇得奪門而逃,店夥兒想攔住收賬,卻哪裏攔得住,被人群撞的東倒西歪。


    江朔一行人卻逆行入店,雲姑自持身份不願上樓觀望,尋個空座自顧自坐了,大無藝恭敬地站在她身後,雲姑卻惱道:「去,去,去,這麽多空榻卻非要擠在我這邊做甚?」大無藝隻得退到一旁的榻上坐了。


    江朔將獨孤問放在榻上托大無藝照拂,對獨孤問道:「爺爺,我們上去看看。」獨孤問點頭道:「好,須得小心謹慎些個。」


    江朔和湘兒點頭稱是,此刻店內客人已走了個一幹二淨,二人登上樓梯,卻聽身後雲姑喊道:「夥計快來上茶,偌大個店家,怎麽一個人招呼的人都沒有?」獨孤問也道:「有什麽吃食快快奉上,少不得你們錢帛,老丈可餓壞了。」


    江朔和獨孤湘相視一笑,登上了二樓,卻見二樓食客早已散盡,桌倒榻翻被清出一大塊空地,卻有二十多名武士互為奇正組成了兩個璿璣陣,圍住了窗邊一張榻,這些人均是一身黑色的打扮,一手持刀一手持弩,果然都是曳落河武士。


    再看那榻上坐了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身穿杏黃袍子,均是道姑的打扮,年長那個三十上下的模樣,但麵目仍甚俏麗,另一個卻是個剛過了豆蔻年華的少女,這少女杏眼柳眉,雖也是個美人兒,但此刻柳眉倒豎,瞪視著周圍的曳落河武士,比之那年長道姑的平靜衝淡,多了一份虛浮氣象。


    兩陣曳落河本該有三十人,但此刻隻有二十八人,左邊璿璣陣一翼缺了兩人,想來是眾人此前小覷了二女,折損二人之後才結成陣勢,這璿璣陣奧妙無窮,一旦成形,卻也輕易脫身不得,二女雖不明就裏,但見陣法嚴整也不敢輕易出手攻陣。


    曳落河布陣之時將缺人的這一翼轉到了後麵,以免露出空門,江朔和獨孤湘均對璿璣陣知之甚深,當即向著殘陣這邊走來,後麵一曳落河武士見二人上得樓來,嗬斥道:「我等在此捉拿賊人,閑雜人等快快退下!」


    獨孤湘卻裝傻道:「軍爺,我看這兩人隻是兩個尋常的道姑,隻是生的美了些而已,怎就是賊人呢?」說著腳下不停還往前湊。


    那曳落河喝道:「止步!再敢向前,軍爺可要不客氣了!」說著將手中的臂張弩轉向獨孤湘。


    獨孤湘佯作害怕,一抱腦袋道:「呀!好可怕,好可怕。」竟向著那武士持弩的手肘上撞去。


    那武士道:「小妮子找死!」但獨孤湘已貼了上來他來不及射擊隻得舉弩去砸她,不料手上一輕,不知怎地,手中弩機居然被獨孤湘劈手奪過。


    獨孤湘道:「啊喲,這是怎麽回事?軍爺你給我這個勞什子做什麽?我不要,我不要。」她兩手亂揮,那把弩機在她兩手之間顛來翻去,箭頭卻始終指向那武士,那武士唯恐她一個不小心扣動了弩機的懸刀,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發射弩箭可是避無可避,忙道:「小妮子不要亂耍,快還給我。」一邊側身避讓一邊去奪弩機。


    獨孤湘如何能讓他奪了去?她叫一聲:「媽耶……」轉身就跑,雙手仍是不住顛動弩機,箭頭忽而指東忽而指西,不離一眾曳落河武士的後腦,圍攻的陣勢頓時大亂,右陣居中一人高聲呼喝變陣,道:「左陣走巽位,右陣補坎位,與我將這瘋丫頭拿下!」


    曳落河武士穿著具都相同,難以看出誰是領軍之人,但此刻那人發出號令顯然就是領頭的,江朔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飛身搶出,來的好快,一瞬間到了那人麵前,那人一驚道:「好小子。」揮刀要砍,但隻做了揚手的動作,江朔向內一衝,左右肩分別一撞他的左右兩肘,刀、弩登時落地,江朔左手連點他雲門、期門、神封諸穴,同時伸右手捏住他喉頭道:「叫他


    們住手。」


    那領頭的嘴裏嗯嗯啊啊發不出聲,江朔見他都翻白眼了,才發現捏的太緊了,他稍微鬆了鬆手指,那人大口喘了幾口氣,想要暴起反擊卻突然發現自己全身不能活動,心中大驚,他可不懂中原武學點穴定身之法,北地人多信珊蠻教,還道江朔是巫者會什麽邪法,當即不敢再掙紮,喊道:「停手,停手,都停手!」


    那些曳落河武士被獨孤湘攪得本已陣型大亂,有追的,有避的,有看著獨孤湘和二道姑左右猶豫的,卻突然發現領隊軍官竟然已被一個少年製住了,都大感驚異,都不自覺地停住腳步。


    江朔道:「讓他們拋了刀弩。」那軍官卻猶豫不決並不照辦,江朔伸手一捏那人肩窩的缺盆穴,那人頓覺痛入骨髓,直吸涼氣,忙喊道:「喲喲喲……快拋了刀弩……喲喲喲……快拋、快拋!喲喲喲……少俠放手,快放手……」


    那些武士見這少年竟然單手捏得首領討饒,俱都心驚,一齊放下了手中兵器。


    江朔對獨孤湘道:「湘兒,點了他們的穴道。」


    獨孤湘施展飛燕穿星的身法,掠過這群曳落河武士,如此一圈下來已將所有人都點穴製住了,她掠行速度既快,認穴又準,出手更快,真如乳燕投林,蛺蝶穿花,姿態甚是美。


    那中年道姑讚道:「獨孤家的小妹子好身手。」


    獨孤湘一笑,叉手道:「騰空子謬讚了,湘兒給你請安。」李騰空襄助李含光治好了獨孤湘阿娘楚楚夫人的內傷,因此獨孤湘對她甚是恭敬,又對轉身向那少女道:「清杳妹子,你好。」


    坐在榻上二人正是李騰空與葉清杳,葉清杳起身回禮道:」湘兒姊姊,朔哥哥,你們好。」


    江朔也過來向二人行禮,喜道:「騰空子、清杳妹子,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李騰空亦笑道:「朔兒坐下說話。」


    葉清杳見了江朔心中原是極欣喜的,但見此刻他和獨孤湘並肩而立,不知怎地忽感煩悶,隻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江大俠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好威風哦。」


    江朔臉紅道:「清杳妹子,你別再嘲笑我了。」


    葉清杳道:「我怎敢嘲笑你呢?沒有江大俠前來搭救,我們主仆二人怕不就要交代在這裏了呢。」


    江朔忙向李騰空叉手道:「我們見這群武士唐突騰空子,順手料理而已,絕無賣弄功夫之意。」


    李騰空打一稽首道:「朔兒你別聽清杳打諢,我看這群武士的陣法法度嚴謹、暗含萬千變化,若非朔兒和湘兒相助,我師徒二人今日可真難以脫身了。」


    葉清杳還待再講,獨孤湘卻***來道:「就是,還是騰空子有眼光,此陣名璿璣陣,一旦陣勢運轉起來,等閑人可破不了。」她說等閑人時刻意向葉清杳瞥了一眼。


    葉清杳接口道:「嘿……可不是麽,等閑人遇著這陣,隻能裝傻充楞賺人兵器,若要當當正正地攻陣非碰一鼻子灰不可。」


    她這話明顯是嘲諷獨孤湘,湘兒如何能忍,正待要發作,江朔忙攔住她道:「若非清杳妹子先打掉了二人,成了殘陣,我們也沒這麽容易得手。」


    葉清杳一拔胸脯剛要接口,李騰空喝住她道:「好啦,你一味地爭強好勝做什麽?溯之他們好心來相助,我們難道還要埋怨他們不成?」


    葉清杳氣惱道:「可是,師父……」


    卻聽一老者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騰空子到了。」卻是大無藝扶著獨孤問來了,雲姑跟在二人後麵也上得樓來。


    李騰空忙起身避席稽首道:「原來獨孤前輩也在,貧道有禮了。」


    獨孤問正色叉手道:「騰空子無需多禮,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老丈的恩人。」


    李騰空連稱不敢當,江朔動手將幾張翻倒在一邊的榻搬過來靠在一起,請各人都坐了,雲姑喊道:「店夥兒,將茶食搬上來,再多上些酒菜。」


    一夥計戰戰兢兢在樓梯口一探頭,見二十八個曳落河武士如泥雕木塑般地站在原地,場麵極其詭異,怪叫一聲轉身往下就跑,雲姑飛身上前伸手一抓他後脖領子,將他提了回來,怒道:「你跑什麽?」


    那夥計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奶奶饒命,奶奶饒命……」


    雲姑奇道:「哪個要取你性命?討什麽饒?」


    夥計道:「這曳落河具是以一當百的燕軍精銳,各位將他們定住,想必……想必是大羅金仙下凡……」他本想說想必是巫覡之士,但恐怕惹惱了這些人,也使個定身法將自己定住。


    雲姑喝道:「胡說!什麽大羅金仙,神神鬼鬼的!」


    夥計被她喝得膝下一軟又要跪倒,雲姑在他脅下一拂,他卻跪不下去了,夥計更加堅信對方非神即鬼,但聽說神鬼最不喜凡人說破身份,忙不斷作揖道:「各位神……這個……各位大……大俠……少俠……女俠……有何吩咐?」


    雲姑又說了一遍道:「將樓下茶食搬上來,再多上些酒菜。」


    夥計忙道:「是……是,這個,這個大俠……少俠……女俠……」


    雲姑不耐煩道:「滾滾滾……休要羅唕,快去,快去!」


    夥計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往下樓跑去,江朔才又問李騰空道:「騰空子,你們怎麽到北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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