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猛地一甩頭頭,想要避開那暗器,沒想到暗器再度急轉,向他刺來。


    高手打暗器,利用手法上的細微變化,令暗器中途改道也不足為奇,但那都是發射之際就已經預設好的路線,絕無此般二次變向的道理。


    江朔耳中聽得“嗡嗡”之聲,定睛看時,已知那“暗器”不是死物,竟然是一隻蜂子,此蜂大的驚人,尤其是翅膀,不似一般蜜蜂的圓翅,而是長如蜻蜓,在朝陽的照耀下,爍著妖冶的淡藍色,但它的身子黑黃相間,又顯然是一隻蜂子。


    此蜂身形如此巨大,不知那夏紮上師是如何將它塞進那小小的吹管之中的,但想必不怎麽好受,因此那蜂一旦飛出,立刻變得狂暴無比,朝著江朔的頭上亂叮亂蟄,再看它的尾針有一個指節這麽長,黑中透藍,一望而知毒性定然猛烈。


    江朔的功夫也真是了得,在這一條細索之上如風擺柳,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幅度擺動,閃躲,但終究是雙足無法離開繩索,始終無法甩脫那蜂。


    他想用七星寶劍撥打飛蜂,但寶劍沉重,竟沒那蜂靈活,一時打它不到。李珠兒在江朔身後喊道:“溯之,快往上跑,蠍子上來了!”


    江朔百忙中偷眼觀瞧,果然下麵半截繩索似乎變粗了不少,上麵密密麻麻爬滿了黑頭金背的大毒蠍,正跟著夏紮上師手中金鈴的聲音向上爬來。


    這半空之中,繩索是唯一的落腳點,若金蠍爬到腳下,勢難閃避,江朔一麵揮袖拍打,一麵轉頭便走,再看李珠兒已在身前數丈遠了。


    若是獨孤湘在此,必然緊隨江朔左右,但李珠兒先走,江朔不用擔心她的安危,不會束手束腳,李珠兒雖然看似冷酷,江朔卻也不覺無情


    江朔輕功雖妙,卻也沒有巨蜂飛得快,好在江朔耳音極佳,依照腦後的“嗡嗡”聲,左右晃動,躲閃巨蜂的毒刺。這時隻聽背後“啵”“啵”“啵”數聲輕響,回頭看時,竟是夏紮上師又吹出了數隻毒蜂。


    夏紮上師吹出多隻毒蜂,江朔才看清,他每次從懷中拿出一枚小卵般的白色繭子,塞入吹管再吹出,想必是用獨特的藥丸將巨峰裹在其中,令其休眠不動,鼓腮吹出時,高速令外殼破裂,巨峰破繭而出,看到麵前的活物便蟄,不死不休。


    江朔大叫一聲:“不好!”


    也不回望,將長劍再背後無成一道光圈,發足向前狂奔。


    好在這山崖不足百丈,全力奔馳之下,不多時便登上了崖頂,江朔上崖後見李珠兒立於崖邊,正自奇怪,卻見李珠兒搶步上前,從他手中抄過七星寶劍,順勢一揮斬斷了長索。


    長索原本繃得筆直,一經斬斷,立刻鬆鬆垮垮地墜了下去,繩索上密密麻麻的金蠍如同繩子上的泥點一般,被甩到半空,揚起來好大一蓬。


    夏紮上師的速度遠不如江朔,此刻距離山崖還有幾十步遠,他見繩索被斬斷,若直直墜下,定然摔得粉碎,夏紮上師怪叫一聲,張開手足,如鼯鼠般向山崖飛撲過去,終於落在懸崖的半腰之上,這才僥幸未死。


    隻有緊跟在江朔身後的巨蜂不受繩索斷裂的影響,仍然緊隨著飛撲而至,卻見李珠兒還劍江朔,同時移步換位,到了江朔身後,單手連揮,牛毫般的細針刺向巨蜂。


    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江朔手中寶劍雖利卻刺不中巨蜂,李珠兒手中的炎魂針卻一紮一個準,四隻巨蜂皆中針墜落。


    李珠兒拍拍手,笑道:“沒想到這細針還挺好用,可惜飛鴻子已死,今次把撿來的炎魂針都用完了,以後再也沒處要去了。”


    白猿卻指著崖下哇哇亂叫,江朔往山崖下看,原來是夏紮上師仍不放棄,手扒山岩向上攀爬,那索南上師跌落的早,並未摔傷,他早已跑到崖下開始攀爬,此刻也已到了半山腰,倒和夏紮上師會師一處了,二人一左一右,一齊罵罵咧咧,向山崖上爬來。


    李珠兒道:“我們用石頭砸死他們。”


    江朔連忙阻攔道:“我們還是快走為上,他們又追不上我們,何必無故殺人。”


    李珠兒向崖下望去,見數百吐蕃軍卒也可以向上攀爬,再四顧崖上,似乎也沒幾塊鬆動的石頭,於是點頭道:“權且記下他們的性命,我們走吧。”


    二人一猿,轉身向上走去,這裏並非山頂,群山之巔還遠在北邊。


    走不多時,綠色淨退,放眼望去不見一草一木,唯餘嶙峋怪石,再走裏許,走進了山腰雲中,四周一片茫茫素白,目不能見他物。


    再走不多時,穿過了雲層,回望來處,一片白茫茫的不見吐蕃追兵,放眼四顧,頭頂碧空如洗,腳下白雲如練,群峰皆隱在白雲之中,隻露出十幾座略高一些的山峰,二人皆感心胸一闊,大有王者降世,睥睨天下之感,再轉頭看時,竟然距離頂峰還有不短的距離。


    江朔不禁讚道:“此山孤峰高聳,壁立千仞,隻怕在吐蕃高原也算得數一數二的高峰了。”


    李珠兒道:“此山名‘卡格薄’,當地人稱之為神山,吐蕃人說這是一員銀盔玉甲的神將,把守著三江匯流之處。”


    江朔道:“既然神明都給吐蕃設了門神,定了界限,尺帶珠丹讚普又何苦老是想要向外攻略呢。”


    李珠兒道:“所謂雄才大略之主,大略如此,死的是百姓,成就的卻是他的偉業,又有何顧惜?”


    江朔聞言嗟歎,沒有再繼續下去,李珠兒忽然笑道:“溯之,據說這神山從沒人登上過山頂,我們試試看如何?”


    江朔抬頭看時,這“卡格薄”神山越往上越是陡峭,山巔如長矛之首直指天空,不禁躍躍欲試,但又見白猿冷得瑟瑟發抖,又有些猶豫。


    他尚未開口,忽聽雲下傳來“嗚嗚”螺號之聲,緊接著頭頂也傳來一陣號聲,似在呼應,李珠兒一驚,道:“這是吐蕃讚普親兵的軍號之聲。”


    見江朔不解,李珠兒解釋道:“吐蕃地處高原,並不臨海,但自古卻有牧民不時會撿到巨大的白海螺,曆代吐蕃讚普以為祥瑞,便用白海螺為軍號,指揮大軍行止,不過第二次號聲也太近了,而且似乎還在我們上頭,難道吐蕃人會在這麽高的山峰上駐軍?”


    不一會兒果見一隊人從山上下來,這些人和普通吐蕃武士的打扮大不相同,皆身穿獸皮,手持鋼叉,倒似是山間獵戶一般,不過在此高山之巔,哪有野獸的蹤影?又怎會有獵戶?


    江朔不驚反喜,對牙齒打顫的白猿道:”白兄,我去幫你搶一身行頭,那便不冷了。”


    白猿勉強發出“吱吱”兩聲,表示讚同,又“哇哇”兩聲,催他快去。


    江朔笑道:“白兄莫急,我去也!”


    此時雪已及膝,行走頗為困難,江朔提氣縱起,踏在雪麵上竟不下沉,向著那隊獵戶直衝過去,雙方相聚百步轉眼便到。越往上走雪積的越厚,此地雪已及腰,那些“獵戶”大半個身子埋在雪中,江朔站在雪上,成了以上擊下之勢。


    江朔迎著當麵第一人揮掌拍去,不想那人並不舉叉格擋,而是向下一蹲,“哧”的一聲埋入雪中,竟不見了蹤影。江朔心中奇怪,不及細想,腳下不停,向第二人頭頂拍去,那人也是一縮頭,躲入雪中。


    江朔怒起,揮掌追著他拍去,一掌打在雪上,高山上的雪極幹極鬆,江朔內力雖高,拍在雪上卻如拍在麵粉上一般,高高揚起一陣白煙,絲毫傷不到潛藏在雪下的吐蕃人。


    江朔再撲向第三人,亦是如此,如此左一下右一下,不消片刻一隊二十幾名吐蕃人都隱入雪中,不見蹤跡。正疑惑間,腳下一動,江朔連忙躍起,卻是數柄鋼叉從雪中刺出,若非江朔輕功了得,此刻已被穿了十幾個透明窟窿了。


    江朔在空中打轉,雙手向下一抓,他的出手極快,立刻抓住了兩把鋼叉,向上一揚,想將吐蕃人從雪中拉出,不想那兩把鋼叉的主人毫不顧惜武器,立刻鬆手遁去,江朔手中平白多了兩把鋼叉卻無用處,隻能隨手一擲,扔回雪中。


    受厚雪阻擋,兩把鋼叉自然也沒有刺中任何人,隻是慢慢陷入雪中。江朔雙掌在雪麵上一拍,翻身立起,卻忽覺腳下一空,原來立足之處被吐蕃人挖空了,成了一個雪窩,江朔輕功再好也站立不住,墜入雪中。


    江朔落入雪中,才見下麵已被吐蕃人挖得四通八達,如田鼠窩螞蟻穴一般,雪牆之間隻能見到人影幢幢,看不真切。忽然左右雪牆崩塌,又有數柄鋼叉從四麵刺來,江朔抽出七星寶劍一轉,立刻將鋼叉的頭齊齊切下。


    吐蕃人似乎沒有料到江朔手中寶劍如此鋒銳,在雪中遠遠遁去,不敢輕易上前,江朔持劍四顧,尚在猶豫是繼續待在雪中還是躍出雪麵之際,卻忽聽“哢嚓”“哢嚓”的懸刀響動之聲——這些吐蕃人有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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