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邏鳳對李宓道:「這位製鞘大師性格古怪,同樣的劍鞘隻做一把,因此這鐸鞘劍可說絕無僅有,世上再無第二把同樣的寶劍,以此為信物,南詔人見此劍如見本王。」


    獨孤湘奇道:「如見大王有什麽用?難道請李都督去你們南詔當大王嗎?」


    段儉魏搖頭道:「我主之意是,以此劍為信物,南詔便無人敢害李將軍。」


    獨孤湘不可置信的道:「這不過是個會響的劍鞘,好玩倒是好玩,用它來當護身符當真管用嗎?」


    閣邏鳳道:「本王說到做到,南人重諾,不似漢人女幹詐。」


    獨孤湘還想反駁,李宓攔住她,還劍入鞘,向閣邏鳳叉手道:「雲南王,老夫承你的情,隻是此刻兩國還在交兵,還請你快些退出城去,否則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閣邏鳳和段儉魏二人叉手下拜,緩緩退出土屋,孫仲等人幾次想要上前攔截,卻都被李宓以眼神製止。


    這時聽到外麵喧嘩聲大起,原來是方才驅蟲之際濃煙大起,城內唐軍戍卒見了以為是走水,起來救火,孫仲見來了幫手,忙帶手下軍卒追了出去,閣邏鳳和段儉魏才走了沒多久,但眾人四處搜尋,卻哪裏還有二人的蹤影?


    這支唐軍領軍的是一為劉姓通判,他闖進土屋見到李宓,納頭便拜,道:「不知都督在此,標下護衛不周,死罪,死罪!」


    看來李宓在劍南軍鎮頗孚人望,城中戍卒亦認得他


    。


    李宓忙伸手相攙道:「老夫剛從姚州來,無人知曉我的行蹤,常言道,不知者無罪,你又何罪之有。」


    劉通判這才起身,李宓問了城中軍隊人數,城牆、武備如何,劉通判本就是司文通判,所答十分詳細,李宓才知城中不過千餘軍士,大部份還都是南征慘敗後逃回的散兵遊勇,真正能作戰的健兒,不過幾百人而已。


    李宓自嘲笑道:「看來鳳郎比我都要了解此間軍中部署。」


    李宓吩咐孫仲道:「現命你為侍郎,去城中收攏殘兵,重新編列,隨老夫北上。」


    孫仲得令,帶著手下幾十人出去了,一個多時辰前,他們還是軍紀渙散的散兵,此刻雖然衣著仍然殘破,卻挺胸疊肚腰杆筆直,看起來就是一支士氣昂揚的勁旅。


    劉通判忙問李宓要去何處,李宓據實相告道:「我們要去北麵的雅州,堵死吐蕃人東進的通道。」


    劉通判問道:「李都督要帶走多少人馬?」


    李宓道:「長征健兒一個不留!」


    劉通判大驚道:「如此一來城中幾乎無可用之兵了,若南詔大軍攻來,如何是好?」


    李宓道:「放心,我料南詔不敢前來。」


    劉通判聞言卻低頭不語,似乎頗不服氣,李宓道:「怎麽,你不信?」


    劉通判叉手道:「非是小人不信,隻是……隻是……」說著他湊近李宓想要耳語。


    李宓一把將他推開道:「你這窮醋大,怎的如此磨嘰,有什麽話


    照實說麽!在此間不用顧忌。」


    劉通判這才開口道:「隻是……今日在城南以已經發現了南詔人,他們的營寨距城不過數裏,站在城頭就能看到。」


    李宓一驚,道:「速帶我去看來。」


    江朔、獨孤湘、李珠兒也隨著李宓一同登城,站在城樓極目南望,隻見山林中確實有木柵布帳,隻是依稀看到人影在林間閃過,營帳竟在慢慢變少,這時見南方塵起,有騎馬斥候回到城下,那人等不及開門,對著門樓高聲稟報:「劉通判,奇事啊,奇事,南詔人營壘已拆了大半了,看來他們是要撤走了。


    城上戍卒麵麵相覷,都是既不可思議,又滿心歡喜的表情,隻有江


    朔他們知道是閣邏鳳和段儉魏回到營中,命軍隊拔營撤退了。


    李珠兒冷哼一聲道:「看來這閣邏鳳是做了兩手準備,若劍南留守不是李都督,此刻恐怕南詔人已經在攻城了。」


    江朔道:「珠兒姊姊,你不是說南詔不會攻城的麽?」


    李珠兒歎了口氣道:「是我小看閣邏鳳了,此人絕非甘做傀儡木偶之人,和他父王皮邏閣一樣,一心想著利用隱盟,利用吐蕃,當然也會利用大唐。」


    江朔道:「我還道他和李都督是多年好友,特來拜見他的。」


    李宓搖頭道:「恐怕他也是進軍途中才知道聖人封我為劍南留後,立刻改變了策略,卻做得不留痕跡,此人心機不可謂不深。」


    獨孤湘道:「


    李都督,為什麽閣邏鳳見是你執掌劍南軍鎮的兵權,便自離去了呢?你們交情這麽好麽?」


    李宓哈哈一笑,他站在城頭,朔風刮來,隻見他須發如戟張,雖然衣著簡樸,卻也自有一番威嚴氣象在,隻他解釋道:「要說交情,我們還真不一般。」


    他眼望著城外,似乎在關心南詔軍隊收營,其實隻是盯視著虛空中的某個點遙想往事,李宓道:「我與皮邏閣、閣邏鳳父子早就認識,南詔先王皮邏閣長我一歲,至於鳳郎,我幾乎是看著他長起來的。當年皮邏閣之所以能一統六詔,皆因他歸附大唐,奏請合六詔為一,得了聖人的首肯,才能成事。」


    李珠兒冷冷地道:「想必當年李都督在姚州做都督時,沒少幫皮邏閣的忙吧。」


    李宓道:「當時還是開元年間,我還不是都督,隻是都督帳下屬官,那日見南蠻打仗如同村童打架,既不懂戰術,更不通陣法,覺得十分好笑忍不住便笑出聲來,皮邏閣問我何故發笑,我照實說了,他竟然大怒,要與我鬥陣法……」


    說著他目忘遠方停來下來,似在想什麽心事。


    獨孤湘卻催到:「啊呀,李都督你就不要和我們彎彎繞啦,快接著說,你是贏是輸?」


    李宓撚須笑道:「自然是贏了,我以最簡單的陣法便能以一敵三,甚至以一敵五,便是用南詔人為兵,隻需傳授些許陣法,也能以一敵二。」


    李珠兒冷


    哼一聲道:「後來南詔在統一六詔的戰爭中無往不利,就是因為李都督你的傳授吧?」


    李宓撚須笑道:「你想說如今唐軍兵敗,都是因為我當年傳授究南詔練兵、破陣之法吧?以今觀之,卻也不錯。」


    李珠兒又哼了一聲,對李宓的話不置可否。


    李宓接著道:「說也奇怪,我和皮邏閣同齡,卻與小的閣邏鳳頗為投機,同在姚州弄棟城時,我們出則同車,寢則同榻,可說是形影不離,之後皮邏閣打下了西洱河畔的太和城,舉家搬去那邊居住,我們可甚少見麵了。」


    江朔和獨孤湘實在看不出閣邏鳳有什麽好,居然讓李宓和他結為忘年交,不過各花入各眼,恐怕閣邏鳳少年時也有他的可愛之處吧。


    李宓道:「我曾隨皮邏閣轉戰南詔各地,深知在雲南群山之間難以戰勝烏蠻白蠻各部,因此我為姚州都督時,采用的懷柔之策,與民休息,不與南詔齟齬,讓皮邏閣閣邏鳳父子去征討西南各蠻部,這樣既不費一兵一卒,還能保邊境久安。」


    獨孤湘道:「李都督你說的這麽好,怎麽沒幾年南詔就叛亂了?」


    江朔聽到此處,忍不住李珠兒望去,卻見李珠兒沒事人一樣,神態自若,麵不改色。


    李宓道:「這和我卸任姚州都督有關,楊國忠當權以來,老是想立戰功,不過東西二軍壓根沒有會理他的,他本蜀中人氏,便扶持好戰而不善戰的鮮於仲


    通為劍南節度使,後者以女幹邪糜爛的張虔陀


    為姚州都督。他們搞得民怨沸騰,其實就是想要逼反南詔,再殲滅之,楊國忠持劍南節度使的旌節,若雲南奏凱,自然也有他的功勞。」


    江朔心道這和安祿山、高仙芝的某些所為有什麽區別?隻怕雲南更尤有甚之,隻不過他們自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不一會兒又有斥候來報,南詔人已經拔營起寨,向南退卻了。


    李宓立刻命劉通判派一支騎兵小隊遠遠尾隨南詔軍隊,看他們從何而來,有何特異之處。


    果然,南詔人一路向南,連頭都沒回一次。


    劉通判讚道:「李都督真神人也,怎能猜到南詔人會不戰而退……」隨即突然醒悟道:「想來是南詔人畏懼都督威名,才會如此順利。」


    李宓笑道:「恭維話就不必說了,我觀閣下思維縝密,辦事井井有條,不如也隨我去雅州做通判吧。」


    劉通判叉手道:「下官自然願意,可是……若我們都去了雅州,一旦南詔人去而複,卻如何是好?」


    李宓道:「閣邏鳳依附吐蕃隻是無奈之舉,不出三年,必不見容於尺帶珠丹,屆時南詔必然來降,現在麽,恐怕會趁著我唐軍無暇南顧,又與吐蕃讚普約為兄弟之國的契機,進軍南詔滇池以東的東爨、西爨等蠻族,趁機做到真正一統雲南。」


    說話間又有斥候來報,南詔人從南方來,卻


    往東方去了,果然劍指滇池以東。


    唐軍此刻隻要南詔不來打自己,南方煙瘴之地隨你去占領,劉通判再無疑慮,對著李宓叉手拜道:「願隨都督左右,為君驅策。」


    李宓手指北方道:「北上!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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