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纏鬥之際居然忘了還有一個弓術高手來瑱,他躲在江朔身後,依樣畫葫蘆,同樣借著江朔的遮擋引弓射擊,對麵的北地武士可沒有江朔的身手,來瑱一出手就射死了一人,如此他五發五中,已射死五人了。


    尹子奇一驚,竟然慢了一拍,江朔反客為主,搶上前邀擊。尹子奇內力本就不如江朔,情急間更無法匹敵,“啵”的一聲悶響,尹子奇大踏步後退了兩步,露出好大的空隙,來瑱又是一箭射出,羽箭竟從江朔脅下鑽過,好在此次露出的是何千年,他的功夫了得,見箭矢射來,忙用長弓一磕,將箭矢打偏,才保住了性命。


    江朔見攻守之勢反轉,不肯稍縱戰機,立刻搶步上前,雙掌連環拍出,不為傷尹子奇,隻為將他逼出拱極位置,來瑱的箭法也真了得,他手持射馬長弓,伏低身子跟在江朔身後遊走,隻要江朔逼出空擋,他立刻一箭射出,除了二何兄弟無有不中的。


    如果是南霽雲的弓術占了一個“巧”字,常以曲射建功,來瑱的弓術就占了一個“勁”字,隻是直來直去,角度極為刁鑽,從江朔和尹子奇身體的任何一側隻要尋到機會,都能抓住間不容發的機會,直直射出。中箭者往往被射個對穿,別說柔軟的腹部,就是最硬的顱骨,也經不起他一箭。


    江朔讚道:“來郎好弓術!”手上卻不稍停,不斷緊逼之下,尹子奇越退越遠,不知不覺已退入河穀之中,而身後的武士,除了二何兄弟,皆已被來瑱射死了。


    二何兄弟武功得自尹子奇真傳,雖然悟性隻是平平,但與普通人相比也算得是高手,來瑱的射術雖精,二人卻總能把他射來的箭矢打飛,但一個尹子奇加二何弟兄,對上江朔和來瑱,已是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連日大雪,河穀中積雪已齊膝深了,雖然江朔和尹子奇縱躍之際不受積雪影響,但來瑱已被遠遠墜在後麵了,如此一來,他射向二何兄弟的羽箭就更加沒有威脅了。


    何萬歲眼見一枚羽箭射來,也是有心賣弄,手揚處射出一支箭,“當”的一聲,與那來箭撞在一起,然而那箭簇上忽然飛出一枚黑色的事物,何萬歲一驚,忙甩頭趨避,沒想到那黑色事物在空中轉了半圈朝著他轉頭飛來,竟似活物一般。


    何萬歲此刻已看清了飛來的竟然是一隻體黑牙白的巨大蜘蛛,蜘蛛能吐絲禦風飛行,在空中滑翔著飄向何萬歲,何萬歲吃驚非小,撒手棄弓,抱頭往雪地裏一滾,卻仍然避不開那蜘蛛,那大蟲忽忽悠悠飄入他衣襟敞開處,何萬歲忙伸手一巴掌將那蜘蛛拍得粉碎,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卻覺脖子上一陣奇癢,伸手撓時,卻是越撓越癢,禁不住跪在雪地中拚命撓起來,何千年見此異狀,喊道:“阿兄,你怎麽了!”


    在雪地中踉蹌走到何萬年身邊時,卻見何萬年已停止了抓撓,半個脖子被他撓得皮破露肉,血肉模糊一片,往臉上看,何萬歲雙目圓睜,已經沒有出氣了。


    何千年與何萬歲是親兄弟,二人原是北地奚人獵戶,後拜入尹子奇門下,無論習武還是後來隨著尹子奇輾轉,兄弟二人從未分開過,感情最好,如今見阿兄慘死,何千年怎能不怒?


    隻見他血貫瞳仁,怒吼連連,也不管江朔,也不管什麽陣法了,一麵發瘋似的向來瑱衝去,一麵手中獵弓連珠價地向來瑱射去。


    但來瑱既是用弓的行家,自然對弓箭的飛行軌跡十分了解,何千年連珠射箭,看似勇猛,實則毫無用處,被來瑱盡數躲開去了。


    其實何千年並非不懂得此中道理,隻是他此刻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地想要立刻射殺來瑱,白白射空了一匣羽箭,卻沒傷來瑱分毫。


    他邊射邊向來瑱跑去,射完羽箭後,隨手拋掉獵弓,抽出腰間彎刀,高喊著向前猛衝。


    但此刻何千年和來瑱之間還隔了一個江朔,江朔見何千年不顧一切地攻擊來瑱之時,就已經趕來救援,但受尹子奇所阻,才姍姍來遲,何千年衝到時,江朔才將將趕到擋在他麵前。


    江朔自然不能允許他穿過去傷害來瑱,但他見何千年隻是想為兄報仇,也不欲傷他性命,隻抬手在他小腹上輕輕一推。


    隻這輕輕一推卻把何千年推得飛出數丈,手上彎刀也被震得脫手,落在遠處的雪地上。


    江朔不欲殺何千年,發力留了忖量,隻是把他打得箕坐在地,此外並沒有受一點傷。


    何千年知道自己功夫遠在江朔之下,今日阿兄的仇是難報了,不由得悲從中來,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不得了,西麵上長滿了鬆樹,隻是樹枝微微抖動,落下一點積雪,還不打緊。


    東側山坡卻是一處石壁,多岩少樹十分陡峭,連日大雪積在崖上,此刻何千年哭喊之際,崖壁上的積雪忽然滑動起來。


    來瑱驚呼道:“雪崩了!”


    江朔這時也顧不得尹子奇了,轉身往回跑,見來瑱和羅羅現在一處,他上前挾上二人就跑,來瑱卻喊道:“還有蕭郎,蕭昕還在祠廟之中。”


    可是江朔一個人就算功夫再高,終究隻有兩條手臂,如何救得了三人?


    羅羅道:“江兄弟,我會些輕功,能自己跑。”


    可現在麵對的是勢如雷霆海嘯的雪崩,會些輕功又頂什麽用?


    來瑱道:“往廟那邊去,帶上蕭郎,我們往山上去,樹林可以為我們遮擋雪崩。”


    江朔心道不錯,繼續挾著二人一轉身向山上跑去,間或回頭看時,隻見河穀中滑落的積雪正在肆意流動,如河流般左衝右突,互相碰撞,激起滿天的白塵,猶如白色的血海地獄,卻哪裏去尋尹子奇和何千年的蹤跡。


    江朔不敢多看,搶在雪崩湧來之前,衝到祠廟門口,蕭昕人倒是等在門口,隻是早已嚇得魂魄出竅,連哆嗦都不會了。


    江朔也不多言,放下羅羅,往上一指道:“上樹!”同時一抄手改挾了蕭昕,向山上樹林馳去。


    羅羅果然緊跟其後,她雖然內力不濟,但有空空兒教的神妙步法,一兩百步之內竟還跟得上。


    江朔讚一聲“好”,自己當先躍上一棵鬆樹,江朔負了兩人,在樹冠上行走竟然如履平地一般,羅羅可就沒有這樣的身手了,隻能在林地中穿行,好在鬆林茂密地上積雪不多,羅羅才能在林間飛也似的跑起來。


    江朔往上行了十幾丈,回望雪崩為鬆林所擋,正在漸漸地慢下來。他略一計算,感覺此處已然安全了,便放來瑱和蕭昕在一株大樹的粗枝之上,轉頭再去找羅羅。


    原本樹林茂密處目不能視物,但此刻雪崩如摧枯拉朽一般,吞沒了樹林,林地外沿變得稀疏了很多,江朔目力又極佳,立刻發現了飛奔的羅羅。


    卻見羅羅幾乎被雪線攆著屁股在追了,幾次險些被雪崩吞沒,卻又在最後關頭靠著林中大樹的遮擋,逃得性命。


    江朔忙幾步衝到她身前,輕輕一托,帶她上了樹梢,樹上終究是離咆哮的雪流遠一些,但雪的力量到了此處仍然十分厲害。


    江朔和羅羅立足的大樹不一會就劇烈地搖晃起來,江朔忙攜著羅羅一路向上飛奔。


    走到來瑱和蕭昕所在的樹杈之上,二人果然聽話,沒動分毫,其實倒也不是他們想這麽聽話,而是江朔把他們放在這麽高的樹枝之上,他們也無處可去了。


    來瑱還有些大將風度,心中雖慌亂,麵上卻強自鎮定,蕭昕一個文臣,則早已死死抱著樹幹哆嗦成一個了。


    江朔和羅羅落到這棵樹上,回頭看雪崩越來越慢,震耳欲聾的聲音也越來越輕。終於再衝毀了大片森林之後,堪堪停在他們所立樹的前頭。


    大樹隻如怕冷般渾身哆嗦了一下,抖落了無數積雪便無大礙了。


    這一哆嗦還險些把來瑱和蕭昕抖下去,多虧江朔和羅羅及時拉住二人。


    四人在樹巔立了片刻,見積雪和衝刷下來的泥石樹木亂糟糟地塞滿了河穀,這邊的山坡上被雪衝倒了大片的鬆林,另一邊則抖盡了積雪,露出光禿禿的裸岩。


    至於山腰的祠廟和廟後的馬匹自然早就不知去處了。


    江朔正在想不知道空空兒和李珠兒如何了?卻聽一人在樹下高喊:“誰的獅吼功怎麽厲害?竟然引得大山雪崩。”


    另一人道:“空空兒,這隻是何千年的哭聲有一個獨特的聲調,恰好觸發了雪崩而已。”


    此二人正是空空兒和李珠兒。


    空空兒道:“我不信,珠兒你哭兩嗓子來我聽聽,看能不能使雪山崩塌。”


    李珠兒道:“我都說了是湊巧的,我怎能模仿得來?空空兒休要夾纏不清。”


    空空兒還待再與李珠兒鬥口,江朔已攜著來瑱、蕭昕二人下得樹來,江朔喜道:“空空兒,珠兒,你們沒事,真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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