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都縣署’四個字用金戈鐵馬的筆勢寫就,隻掛在頭頂,就叫人感覺到一種天家餘威,不容褻瀆。


    陸安然仰頭看了一眼往前走,不出意外叫兩邊鎮守的衙役攔阻了。


    “縣衙重地,不得擅入,還不速速離去。”左邊的衙役身材魁梧,麵容黝黑,經過風沙捶打的臉更添了一抹威武氣勢,聲音粗壯有力,尋常人聽了不由得心生忌憚恐懼。


    陸安然廢話不多說,直接道:“我要見於知縣。”


    一般人隻敬稱一聲知縣大人,哪像這女子口氣輕輕吐出‘於知縣’三字,倒像是喊屬下。


    衙役心中雖閃過一抹古怪,仍舊不動如山道:“知縣大人非你想見就見,有冤情就擊鼓,休要在此鬧事。”


    再說,今日殺夫的女囚午時三刻要被處焚刑,如今已巳時四刻,離行刑不到一個時辰,這會兒知縣估計早趕過去。


    陸安然垂目,在衙役以為她要放棄離開時,卻又拿出一樣東西扔過去,口氣中帶出一絲疑惑,“於知縣說上次的案子存疑,明明讓我今日前來驗屍。”


    “你是大夫?”兩個衙役互相對視一眼,不太相信道:“哪裏有這麽年輕的大夫。”


    況且,還是個小姑娘。


    陸安然抬了抬下巴,“你手上的東西可有作假?”


    “……不假。”


    “所以,請帶路吧。”


    衙役左右翻看手中小小令牌,確信是衙門發下去的仵作牌子。


    因仵作一職低賤,收入微薄,蒙都城中並未有專人擔任,通常是找了城中大夫在發生命案的時候代為驗屍,以令牌為準。


    若不是這兩個衙役資曆尚淺,陸安然倒不能這麽快就混入縣衙,不過最主要多虧了那塊從老頭那邊順來的令牌。


    陸安然習慣了老頭手裏奇奇怪怪的物件,也還是不懂他平時是不是專門撿破爛的,什麽都有。


    所謂的驗屍房不過就是一座破舊小房子,座北背陰,裏麵分割成幾個房間。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總覺得那裏似乎常年籠罩著一股森森寒氣。


    那位魁梧的衙役跟著陸安然來到了門口,一隻腳誇出去,‘嘭’的一聲,門板直接撞在他的鼻子上,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他兩眼唰的流出了兩行熱淚。


    真特娘的疼!


    “我驗屍的時候不喜圍觀。”女子清清淡淡的嗓音漏過門縫飄出來,打消了衙役踹門的衝動。


    最主要衙役對裏麵的屍體比較怵。


    房間裏擺了三具屍體,陸安然一一掀開白布,一個老嫗,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剩下最靠邊的年輕男子,及冠年紀,嗯,就是他了。


    她將帷帽取下,從腰間抽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掰開屍體的頭先看外表,隨後撐開眼睛,再用手支起屍體腦袋,另一隻手掰開嘴巴,低頭打量許久,甚至還用手指撥開舌苔,觀察牙齦周圍。


    接著,手指在屍體重要髒器按壓,確信沒有其他致命傷後,眼眸掠過一抹沉思。


    “既然如此,那就隻好這樣了。”陸安然低低的自言自語了一聲,從袖筒裏抽出了一樣東西。


    寒光一閃,銀光如刮過的凜冽寒風,鬼氣陰森的驗屍房再降下一絲不知名的寒氣。


    衙役在外等了半個時辰,幾次看著門板要伸手,終究忍耐了下來,隻是這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心裏嘀咕,莫不是小姑娘叫屍體嚇暈了。


    “算了,還是去看看。”衙役一個抬手用了大力氣,誰知門正好開了,他整個人直接撞進去,朝地上打了個滾。


    捂著屁股還沒站起來,女子清棱棱的聲音從上麵砸下來,“證物間在何處?”


    “啊?”你一個充當仵作的小大夫罷了,拿自己當捕快呢。


    “我剛才把那具屍體剖了。”陸安然說道。


    衙役一個愣怔。


    陸安然繼續說:“可能剖錯了,不過是肚子開了大口子而已,我縫合的不錯。”


    衙役:“……”重點是縫合的問題嗎?


    “拿上證物,帶我去見葉知縣。”陸安然說著話,舌尖一勾,憑的淡定從容,一字一頓,四個字緩緩吐出:“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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