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回到宗門後,又是半年過去了。


    宗門內所有人都有抓緊時間修煉,時刻準備等待藍宗主出關,一同與邪王殿決戰。


    半年的光景,石瓊已經金丹二層了,小雨也突破到了金丹一層,小果差一點,築基五層。


    石辰有點緩慢,自己修為進階的太快,根基有些不穩,半年來一直在穩固根基。


    名都街上,街末一處無人的角落。算命人又擺下了棋盤,隻不過此刻與自己對弈的不是平日裏那些喜棋的修士,而是金丹婆婆。


    婆婆已經金丹巔峰了,差一步元嬰,這種修煉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仙界修士的正常修煉,倒是能夠跟石辰相媲美。


    “又走到這一步棋了。”算命人撫了一把胡須,似有掂量的說道。


    “嗬嗬嗬……這盤棋整整下了八遍,不知你這第九遍能不能扳回一局?”金丹婆婆笑說道。


    “該下的棋子都已經下完,就看後輩們自己了。”算命人笑著迎合道。


    兩個人一枚棋接一枚棋落在棋盤上,發出啪啪的聲音。沒有人會注意到兩人言語間究竟在說著什麽,隻是見兩人的精力都放在眼前的棋盤上。


    前不久,算命人的初心道心給了冥伊萬,金丹婆婆的輪回道心給了藍問榑。兩個人均完成了這一盤棋的傳承,黑暗初心道加天道輪回道,若是還阻止不了邪王的野心,這一盤棋恐怕又碎了一遍!


    雨神跟輪回神的曾經,是坎坷且淒慘的。萬年前的神界,兩人初次接觸。這是輪回神的第一百多世,與雨神撞見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可輪回神修輪回道,每一世都有著凡人的一生一世,一世結束,化為塵埃,隻能留下一份珍重的記憶。


    這次輪回世,記住了雨神的模樣,轉過不知多少世,次次都尋得到他。喜結連理,共度這一世。


    雨神自己也不知究竟娶了多少遍輪回神了,從嬰兒墜地到長大成人再到嫁給自己,再到陪著輪回神生病,衰老,死去……


    是輪回神成就了自己的初心大道,也是自己成就了輪回神的輪回大道。因為魔神的出現跟變故,此刻將自己的道心分別傳承給下一代仙界後輩,自己跟輪回神就真真正正步入了生命最後的旅程。


    算命人準備用自己這最後一縷殘魂陪伴輪回神這最後一世,陪到她離去的那一刻。


    想到這,棋盤對弈前的算命人眼眶濕潤了,這可不像是平常那個喜歡訛普通修士錢的江湖騙子,人生終會凋零,終有盡頭,自己也隻不過天地間的一粒塵埃罷了。


    每次輪回神都是百年神境,每次都是,等到輪回神老了那一刻,就到達神境了,踏入輪回後,又開始一世的天驕之路。


    可陪算命人到了仙界後,百年不過嬰變,這次更是不濟,已經老成老婆婆了,才快要元嬰。


    “唉,你擦擦淚,幹什麽這是!”輪回神對算命人說道。


    “我感受到你的壽元耗盡了……”算命人哽咽了,不再往下說,神色還如平常,認真在下棋,內心卻崩潰了一萬遍。


    “嗬嗬嗬……陪我一起走走吧。”金丹婆婆笑說道。


    “好。”算命人應道。站起身來,收了棋盤,扶著老婆婆的手臂:“你想去哪?”


    “星隕街吧,聽說那裏現在青山綠水,都快比得上名都街了。”金丹婆婆溫聲道。


    “好,都依你!”算命人平靜道,任誰也看不出內心的波瀾在翻滾如雷。


    兩人踏著清風,飛過半晌,在星隕街外的邊境上緩緩落地。


    這裏如果是石辰,定然一眼就認出這是哪裏,這裏一座小山,一條小溪,跟無數培元果苗。這裏正是那天然風眼,蛛王洞穴之處。


    “這裏風景可真好啊。”金丹婆婆忍不住讚歎道,自己能感受到石辰兄妹的氣息,有仁心之道的氣息,也有石瓊對哥哥的思戀氣息,混雜在一起,給這裏的美景更添幾分色彩。


    “是啊,這裏好美。”算命人迎合道,自己將就了輪回神無數世的溫柔,此刻也是一如既往。


    攙扶著金丹婆婆往前走去,越走越慢,越走越慢。金丹婆婆也感受到了自己壽元將近,不再前進,呼出一口氣,倒了下去。


    “璿傾!”算命人幾乎快吼出來,抱住金丹婆婆的身軀,任由她倒在自己的懷裏。


    兩個人坐在地上,走盡最後的時光。


    “璿傾……啊……”算命人緊緊攥緊金丹婆婆的手心,淚如決堤的洪水,自己從未如此感受過這般落寞,這般孤寂。


    “雨神啊……謝謝你,陪我一起走過這麽多次輪回,娶我一世又一世。我後悔沒給你留下一個孩子,我太任性了呀,見你看石辰兄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羨慕仁帝夫婦久矣,對不起……”金丹婆婆奄奄一息的說道,離黃泉又離近一步。


    “你胡說什麽,根本沒有的事,我珍重的人,一直都是你呀……璿傾……”雨神泣道,這種不舍,誰人能懂?


    “夫君,別了……”金丹婆婆含笑而去,走完了這最後一次輪回世。


    “璿傾……”算命人緊緊摟住輪回神逐漸冰冷的身軀,比自己的心還要冷。


    算命人還在哭泣,抽噎的聲音像極了一個孩子,這裏無人,終於不用再去隱藏內心的情緒了。自己一定要把這第九盤棋下好!


    將輪回神埋在小山之下,給她立下墓碑。


    “吾妻璿傾之墓。”


    “璿傾,你且先去,待我下完這盤棋,便來見你,你等我。”算命人將最後的溫柔也抒發出來,輕輕摸著碑,眼神戀戀不舍。


    初遇爾時弱冠年,


    流水有情載花行。


    百年一世不曾悔,


    唯逢卿能訴濃情。


    轉瞬夭桃隕塚骨,


    天涯再無知心人。


    花隕流水自無情,


    隨風淌來隨風行。


    算命人一字一句的刻在棋盤底,淚也灑落在上麵,沒有人能懂此刻的自己。黑發間隙生白絲,一根接一根,漫過雙鬢。曆經滄桑的麵孔又生溝壑,雙目無神,坐在墳前靜靜地沉思,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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