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事情,就此發生。當洪福滾燙的鮮血,不斷流注到養花盆之中時。


    原本漆黑而平靜的水麵,像是被一顆顆石子擊中一般,竟然開始沸騰。


    洪福定睛去看,可仍然無法透過這詭異的液體看清盆底。但他卻發現,那為荷葉輸送力量的鮮血,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上湧的鮮血在中和了洪福血液之後,刹那間靜止在原地,並不斷退回。


    水往高處流這件事,終於恢複了正常。籠罩在頭頂的巨大荷葉,雖說並沒有引起收回,不過也產生了劇烈的顫抖。


    仿佛它力量的源泉被汙染,導致出現錯亂。洪福的麵色更顯蒼白,他已經流失了太多鮮血,此刻保持站立都很勉強。


    不過當他看到原本垂死的丁望舒,被丟回了地上時,仍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在是成功了……”荷葉鬼,不管是靈異力量還是殺人手法,都要吸取鮮血。


    這一點活人和死人都可以。不過洪福的血,卻並不屬於活人和死人,他是介於二者之間的新種類。


    這詭異的屬性,來自於酆都任務。洪福當然是一個活人,這一點在什麽任務中都沒有特別。


    隻是他的身份,實際上是存在微妙的歧義。在酆都任務中,他們以生者身份進入陰曹地府,躲過判官的審查,走進了轉輪王的第十座陰殿。


    轉輪王,將洪福、季禮、常念、餘郭、包括李觀棋在內的五個人,打上了投生的烙印。


    在那一刻,洪福的身份就開始有了歧義。他原本就是一個活人,可在轉輪王的改變下,他以


    “鬼魂”身份投機逃回了


    “人間”。也就是說,洪福與季禮等五人,在某些時候並不能算作一個純粹的活人。


    他們全都具備生者與亡者的雙麵屬性。或許這也能印證為什麽荷葉鬼先殺丁望舒,沒有優先對他出手的原因。


    當然,這個身份的歧義,並沒有什麽免死的作用。對於所有鬼物,洪福都是一個必殺的對象,隻不過在特殊情況下他存在取巧的機會。


    就在此時此刻。洪福甩了甩昏沉的大腦,阻止了困倦與疲憊,踉蹌地朝著丁望舒那邊跑去。


    丁望舒此時的狀況,距離死亡隻有一線,不過卻離死還遠。因為洪福抱住她的時候發現,她右手上的木梳已經紮進了手掌。


    奇異的罪物之力,正在無意識地為其治療傷勢。丁望舒雪白脖頸上的傷口,也早已消失不見。


    現在隻不過是瀕死時造成的短暫昏厥和神經過度緊繃。洪福苦笑地看著她,但在下一秒就歸於憂慮。


    他將手試探性地伸出門外,可當他這樣做時上方顫抖的荷葉,就變得蠢蠢欲動。


    這說明洪福的血是起到了一些幹擾作用,可也僅僅是幹擾。荷葉鬼仍然掌控全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人,短暫的影響對它來講隻是小麻煩而已。


    洪福艱難地拉著丁望舒的胳膊,將她架了起來,腦海中不斷思考著新的解決方案。


    那點血根本不頂用,就算他把自己切碎了丟進養花盆,無非就是拖延更久的時間罷了。


    荷葉鬼,根本就看不上他那點可有可無的雙麵屬性。如果再找不出真正的生路,死亡隻是遲早的事情。


    可這一次洪福有些茫然了,他實在想不出生路來……如果真的存在什麽應對的方法,那就隻剩下一個了。


    逃入瓷器館這九扇大門之中,隨便進入某個展廳裏,就可以用另一隻鬼抵擋荷葉鬼。


    可這是下下之策,若非萬般無奈的情況,他不可能這麽做。繪畫館的幻象鬼,能力不高可太過精明,若其餘展廳鬼物也有這種水平。


    隻怕是他去哪個都解決不了。可若不這麽做,他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如何活下去。


    洪福沉思之時,懷中的丁望舒終於有了一絲轉醒的跡象。丁望舒無意識地輕哼了一聲後,緩慢睜開了雙眼,在睜眼那一刻洪福那張臉就映入眼簾。


    經過短暫的失神後,她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麽,趕緊推開了洪福。那句話雖然聲音很小,但洪福聽的格外清晰,這女孩醒來第一句就是罵他,還罵的很難聽。


    洪福麵色本來很蒼白,但此刻卻變得鐵青,指責道:“我可以費盡力氣才救了你,你就這麽報答我!”丁望舒剛剛轉醒,意識還沒完全回歸,但聽洪福這句話,立馬牙尖嘴利反駁道:“你個死騙子,真把我當三歲小孩了?”洪福語塞,丁望舒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顯然她在遭遇襲擊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撓了撓頭,原地尬笑了一下說道:“這不是還沒事嗎……”丁望舒抬頭看了一眼碩大的荷葉,剛剛的惱怒就被丟在腦後,疑惑問道:“你沒找到生路?”洪福糾結地點了點頭,重重歎了口氣:“我的智商不夠,剛才我用我血拖延了一會兒。但想來這種方法不能常用,用多了它就免疫了。隻怕過不了多久,它的下次襲擊就要針對我們兩個人。”這番話說完,兩個人全部沉默了下來。


    時間就在這麽一分一秒的浪費著,可二人全都想不出生路來。棚頂剛剛黯淡了幾分鍾的青紅雙色光芒,在重新煥發明亮,把人照的格外虛幻。


    丁望舒在沉默許久之後,最終站起身來,對準了出口大門說道:“我們衝出去吧,賭一把,看它能不能一起殺死我們兩個。”洪福皺著眉頭,抬頭看了她一眼,這個想法太過天真了。


    事實上他認為在想不出生路的情況,唯一能繼續拖延時間的,就隻有進入其他展廳。


    可當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丁望舒時,丁望舒卻反駁道:“但荷葉鬼是自由獵殺鬼,你確定普通的展廳鬼物能攔住它?”丁望舒的話又讓洪福沉默了,這一點他也想過,但還是那句老話。


    在想不出生路的前提下,這已經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在想法剛落之際,洪福的心頭忽然湧現了一股沒來由的焦慮。


    就像是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即將降臨到他的身上。這感覺來的突兀且玄妙,洪福來不及多想,一把拉起丁望舒就朝最近的展廳跑去。


    丁望舒沒有說話,但在短暫的錯愕後也明白過來。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洪福的後脖頸出現了一個幾乎不可察的小孔。


    “你……”警告聲還沒說出口,她就發現自己的餘光瞥見了一縷猩紅。


    她看到這個顏色的時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洪福還在拉著她往前跑,對於這些東西他自然也看到了。


    但看見又能怎麽辦,他隻能摒棄所有代價,一門心思地紮進旁邊最近的展廳。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二人的背後猛然響起一聲巨響。緊接著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環繞在二人的耳邊,那個低沉的嗓音在許多人心中代表著安全感。


    “洪福!丁望舒!”洪福大喜過望地轉過頭,潼關那張棱角分明的麵孔就出現在大門。


    在潼關的背上,還背著神態疲憊中帶著焦急的靳希。洪福和丁望舒同時放聲大笑,連跑都不跑了。


    他們都知道潼關有格外強大的罪物,包括他此時出現的時機,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就知道你們沒死,會來救我!”然而洪福臉上的笑容在看清靳希背後的一個黑影時,卻戛然而止。


    那是一雙翅膀,在青紅兩色光芒中投影在牆壁上。可仔細辨認的話那個影子的翅膀隱隱有所殘破,像是被折斷了一樣。


    潼關背著靳希不管不顧地鑽進瓷器館,一邊跑一邊喊道:“救你們?我還指望你們來救我!愣著幹嘛,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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