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慎言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


    十六層的那個東西果然找上了自己,並且是以這樣一種無可拒絕的形式。


    這個死局已成,逃也無可逃。


    目光冷冷掃過這個廚房,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大門就這麽敞開著,距離他不過幾步之遙,但他仍然不帶一絲猶豫地衝進了右手邊的房間。


    這個次臥大約有二十平米,裝修仍然與大廳無疑,簡單到了極致。


    沒有任何家具,更沒有床。


    但落在方慎言眼中的是一個醫用擔架。


    這個擔架並不普通,兩側用數條束縛帶垂落下來,足有八根,從頭到腳。


    這不像是一個救人的擔架,反而像是一個押人的刑具。


    方慎言皺著眉,突然轉過頭,雙目迸發出一道精芒。


    但背後除了空空如也的客廳,什麽都沒有。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後,麵色如常,徑直走進了次臥。


    手掌輕輕攥住了醫用擔架上的束縛帶上,幾乎是觸碰的同時。


    他像是神經抽了一下,猛地閉上眼埋下頭。


    無數種複雜、劇烈、陰暗的情緒紛紛擠進腦海中。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正被那八根束縛帶捆住了頭、手、腿,全身上下。


    他瘋狂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一次次衝破束縛帶卻無功而返。


    幹癟凹陷的臉上滿是猩紅的血絲,他隻能仰著頭,表示自己的痛苦。


    纏在嘴上的束縛帶讓他將滿腹的屈辱和劇痛隻能埋在心裏,束縛帶已經被涎液打濕,留下混著血絲的口水。


    僅僅隻是半秒鍾的閃回,竟讓方慎言的額頭都湧出一抹細汗。


    他心有餘悸地往後倒退半步,腦海、心頭全被那個男人的感受所替代。


    那種感同身受般的無力掙紮、待宰羔羊般的痛苦屈辱,竟如此真實。


    完全的代入。


    一切就仿佛就發生在了方慎言的身上。


    詭異的是,代入時他不再是方慎言,就如一個普通人一樣。


    什麽頭腦、什麽智慧、什麽膽識,竟全然消散,他甚至升起一種不敢反抗的懦弱!


    方慎言用力甩了甩大腦,深呼吸一口氣後,來到了第二個次臥。


    這個臥室也是緊挨著剛才的房間,剛一進門他就明白了。


    這裏也有一個醫用擔架。


    有了上一次的經曆後,方慎言猶豫了一瞬,但仍然快步走了過去。


    他知道也許那個病號服男人經曆的,就是他即將要經曆的。


    那麽,就必須要盡可能地提前看一看。


    與上次一樣的場景,但這一次方慎言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他很冷靜地伸出手。


    然而,這第二個擔架所呈現的第二個畫麵,卻讓他為之心驚。


    因為,這個擔架上的人……


    他,認識!


    這裏,同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


    但他的臉色尚好,隻是略有蒼白,還算鎮定。


    顯然他並沒有遭受到太長時間的折磨,且心理素質極高。


    八條束縛帶,像是封死的鋼筋,他無論怎樣掙紮都無濟於事。


    方慎言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恐懼,以及強壓恐懼的冷靜。


    因為他的右腳,已經沒了。


    奇異的是,這僅僅半秒鍾的閃回結束之際,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慎言的存在。


    在掙紮途中突然停住,他梗著脖子,眼睛四處亂看。


    “誰?”


    他並沒有被封口。


    這個人,擁有著一個令所有人望之都會自慚形穢的麵孔,無論男女。


    他叫做蘇城河,第二分店店長。


    “他竟然也在這裏……”


    方慎言緩緩轉過身,看向了主臥的方向,事實已經明朗了。


    馬上,這個房間的醫用擔架上就將屬於他。


    他會淪為蘇城河、病號服男人一樣的下場,飽受痛苦與摧殘。


    跑?


    方慎言看著敞開的大門,慢慢搖頭。


    他進來了,就絕對走不出去。


    拚?


    方慎言掃視了一圈後,又搖了搖頭。


    他連鬼是什麽,在哪裏都不知道,無法去拚。


    生路?


    就眼前的線索,他連這次襲擊到底如何開始都不知道,怎談如何將其終結?


    方慎言緩緩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平靜起伏的內心,找出種種蛛絲馬跡。


    但可惜,給他的時間不多。


    下一秒鍾,方慎言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與壓迫感。


    再一睜眼,他正躺在一個不大的醫用擔架上,全身上下被束縛帶捆死。


    而不知何時,他原本的衣物已經被替換成了一身病號服。


    由於早有預警,他內心並沒有因此慌亂。


    稍微掙動一下,他發現自己並非不能活動,隻是相當有限。


    能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動一動手指,就連微微抬手都不可以。


    平躺在擔架上,先前病號服男人的恐懼心理又一次出現。


    這隻鬼相當不簡單。


    它釋放出那些畫麵絕不是單純的宣告線索,而是要在畫麵中融入了心靈幹擾。


    用最直接的方式來闡述最真實的恐懼。


    它做到了。


    因為此刻就連自認心性堅硬如鐵的方慎言,內心都開始有了不安的躁動。


    望著純白色的天花板,他的耳旁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方慎言?是你嗎?”


    蘇城河的聲音,很近,仿佛就貼在耳邊。


    方慎言默默地轉過頭,這種程度的自由還可以做到。


    或許不封口,給予相對自由,已經是鬼物給予他們這些店長的最大恩賜。


    蘇城河與上次見麵時,沒什麽區別。


    但他麵無血色,身軀僵硬,尤其是他的右腳。


    從這個視角看去,他隻看見了一個褲腿。


    聯想到之前麻袋中的豬蹄,方慎言怪不得會有種熟悉感。


    這是店長與店長之間無形的羈絆,或許也是鬼物刻意“給”他的提示。


    “蘇店長。”


    得到方慎言肯定的答複,蘇城河慘白的臉上湧現出了短暫的欣喜。


    但接著,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完了,你能來就說明前麵兩位已經要死光了!”


    蘇城河顯然比方慎言來的要早,知道的事也要更多。


    聽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這房子裏的三間房,三個擔架就對應著三個受害者。


    殺人呈現先後順序。


    比如方慎言看到的第一個病號服男人,可能是其他店長中的一位,又可能隻是樓中居民。


    他正在遭受著無盡的折磨,且快到極限了。


    按照蘇城河的理論,那麽在病號服男人之前,應該還有一位。


    隻不過,那一位應該已經死了。


    方慎言閉口不言,他看著蘇城河臉上的一片死灰,同樣內心泛起焦急。


    從順序來看,下一個死的就是蘇城河。


    而蘇城河一旦死亡,就輪到了他方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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