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善將鮑安的屍體翻過來,看著脖頸間那深可見骨的傷痕,不禁倒吸一口氣。


    他驚恐地看著侯貴生,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把刀上,臉色難看地說著:


    “你敢殺他!”


    侯貴生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無視了騰善要吃人的目光,淡淡說道:


    “他是鬼,我非殺不可。”


    騰善冷笑一聲,兩手一攤。


    “人都死了,豈不是你說什麽是什麽?”


    侯貴生沒有再理會他,而是將目光看向田小鷗,聲音低沉。


    “我知道你們在懷疑我的身份,我也不準備辯解。


    現在的三人中,田小姐是我們之中最可能是人的。


    我給你提供一個方案,當然是否采納,由你做主。”


    騰善就這麽冷冷地看著他,表情沒有變化,仍然充斥著質疑。


    田小鷗略顯局促,她雙手背在身後,不讓自己發抖的事實被人發現,可誰都能認出她此刻的不安。


    片刻的沉默後,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自然是經過蘇城河的授意,他也想看一看侯貴生鬧這麽一出,究竟有什麽高論。


    侯貴生將短刀丟在腳下,向前幾步,翻出了鮑安身上的手電筒。


    又從背後拿出了自己的手電筒,將它們都擺在地上。


    他直起身,看著田小鷗,輕聲說道:


    “三個人,四個手電筒都在這裏。


    我願意將我個人、乃至鮑安的手電筒,全交給你保管。


    這樣一來,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若麵對鬼物,將毫無反抗之力。


    而至於到鬼找上我們的時候,你是否願意施救,全看你個人。”


    這一舉動,全然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侯貴生殺死了鮑安,已經手握兩根手電筒,但他卻願意放棄一切。


    把所有的選擇權,甚至是自己的命,交到田小鷗的手中。


    此舉,無疑是最有力的證明,他就是與田小鷗站在同一陣線,他是人。


    田小鷗震撼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騰善的臉色奇差無比,侯貴生的計劃裏沒有提到他,卻已經造成了影響。


    因為三個手電筒落在田小鷗手裏,他這最後一個,根本就沒有作用。


    侯貴生不隻是犧牲自己來拉攏田小鷗,並且把他也拉下了水。


    這個時候,無論騰善是什麽身份,他都必須站出來反對。


    “侯貴生,這樣的做法,太武斷了!


    如此以來,你是人是鬼不重要,我是人是鬼也不重要了。


    因為這種舉動就是逼鬼上門,去在你我之間賭命。”


    侯貴生的計劃,站在田小鷗的立場,百利無害。


    但這就是將他們兩個的性命,置之度外。


    田小鷗手握三個手電筒,鬼想殺她就要掂量掂量。


    可侯貴生和騰善,將失去全部反製手段。


    他的計劃往深處想,就等於用他們兩個的命,主動引出鬼物,然後田小鷗再將鬼抹殺。


    表麵看去,遇難者,是在侯、騰二人間產生,這是個五五概率。


    但侯貴生這個算盤精就精在,他既拉攏了田小鷗,又離間了騰善。


    現在,侯貴生以“大無私”的做法,把命都交給了田小鷗。


    這堅定無疑地表明了“人”的立場,他們已經成了同一陣線。


    而騰善呢?


    也模仿著交出最後一根手電筒?


    現在田小鷗有了三個,根本沒有意義。


    他現在怎麽說,怎麽做,都顯得十分雞肋,反而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侯貴生這個計劃出口的同時,就宣告了騰善再也沒有了翻盤的能力。


    田小鷗,成了拿捏他們二人性命的開關。


    侯貴生表明了立場,一旦遇襲,田小鷗肯定會救。


    可鬼找的是騰善呢?


    田小鷗為什麽要救一個身份並不明確的人,去冒那麽大的風險?


    騰善說完那番話,自此陷入了煎熬的沉默中,他完全找不出翻盤的思路。


    侯貴生甚至都沒有去看他,隻是牢牢地盯著田小鷗。


    正如他說的一樣,事情的決定權隻在她一人。


    田小鷗也在沉默,侯貴生的計劃並不複雜,邏輯相當清晰。


    就算她,也能夠通過計劃聯想到後續發生的每一件事。


    蘇城河同樣如此,隻是他要站在田小鷗的個人角度去思考。


    良久後,幾番推敲後,他輕聲說道:


    “無論怎麽看,拿下手電筒,你就是具備了最大優勢……”


    蘇城河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示意田小鷗答應,但語氣還是顯得有些猶豫。


    計劃本身沒有找出漏洞,但有一點,他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想通。


    侯貴生這個人,他不了解,但通過這個計劃就能看出,此人心機極深。


    一個心機這麽深的人,真的會將命交到其他人手裏嗎?


    又或者說,侯貴生就真的如此堅定田小鷗是人嗎?


    田小鷗得到答複後,臉色為難地俯下身,在騰善失望的目光中,撿起了那兩個手電筒。


    這個過程格外緩慢,代表著她同樣是在猶豫。


    侯貴生見狀點了點頭,而後將目光落在騰善的身上,略有深意地問道:


    “那麽接下來抹除鬼物一事,你還來嗎?”


    騰善麵色鐵青地直視著他,又看向了田小鷗,並不掩飾自己的不甘。


    田小鷗隻是對視一眼後就立馬移開目光,像是不敢麵對。


    顯然,一切已成定局。


    “來!”


    騰善的選擇權已經被剝奪了,他必須跟隨。


    侯貴生而後,將自己見到無臉少女時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田小鷗亦然。


    片刻的沉默後,他分析道:


    “鬼出現卻並沒有對我們出手,顯然是忌憚。


    當時我們兩兩一對,它不敢貿然動手。”


    從這一點來看,鬼也不清楚店長們的身份。


    對於它來說,沒有不能殺的人,但一旦這一對目標全都是“人類”,那麽就等於自投羅網。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三個單走。”


    侯貴生指了指走廊的一端,看向田小鷗說道:


    “我和騰善,分別在兩個房間中獨處,將鬼引來。


    你就等在走廊,一旦鬼進哪個房間殺人,你可以瞬間將其堵死。”


    事情,隨著立場的改變,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搜索鬼物,反而沒了意義,追獵遊戲成了守株待兔的性質。


    田小鷗,自然毫無異議。


    於是二人均將目光落在了騰善的身上,這一次他有選擇權了。


    因為這個方案,騰善成了當之無愧的誘餌,而且很可能毫無回報。


    他有權利拒絕。


    可一旦拒絕,就等於摧毀田小鷗心中那本就不多的信賴。


    騰善仰麵長歎,他痛苦地不敢做選擇,因為怎麽選都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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