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三天的大雪今天停歇,季禮再也不能向往日一樣直視天邊。


    他站在無人的街口,捂著胸口劇烈地咳了幾聲,嘴角溢出一道血痕來。


    季禮的身體已經要堅持到極限,此刻胸口火辣辣地疼,肺部沒吸一口氣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他的眼前出現了虛影,哪怕扶著牆身體也在搖搖欲墜。


    幾天幾夜的奔波加上強大的心理壓力,身上的傷勢早就到了爆發的邊緣。


    季禮用槍把狠狠敲了幾下太陽穴,擦掉嘴角的血跡,手掌微微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了煙盒。


    這個時候抽煙隻會讓身體更加惡化,但他現在急需清醒,哪怕是痛苦。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等抽到第四口的時候,季禮就將煙掐滅了,不再決定等候。


    他轉過頭時,那張臉已經和白紙相差無多,絲毫沒有半點血色,隻是殷紅的雙唇代表著他剛剛抹去的血跡。


    真讓他說中了,潼關一定是已經達成了目的。


    死亡,是兩隻鬼共同的死路,也是引鬼前來的唯一辦法。


    可女皮臉鬼至今未到,穆念梅也杳無蹤影,潼關更沒有出現在此地。


    這就說明,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或許潼關此刻正在抓捕女皮臉鬼的路上,亦或是已經成功。


    留給季禮的,是一場常規手段不具備生路的任務、是一隻徹底淪為無解之鬼。


    但他還有一些時間,最後的一段時間。


    未謀成先謀敗的道理,季禮再懂不過,他槍殺那位少年時就已經開始構思行動失敗後的計劃。


    實際上,季禮並非沒有後手。


    在某種程度來說,他麵對女皮臉鬼,除了青銅古棺毫無辦法。


    但麵對穆念梅,隻要給他時間,這隻鬼並非純粹的無解……


    穆念梅,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


    但這個弱點,除了季禮,沒有人可以把握住。


    因為季禮有一個身份,第七分店的代理店長,他擁有店內事務的指揮權。


    這個指揮權,也包括釋放鬼物!


    季禮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失敗造就了潼關的成功,而潼關的成功也為他帶來了一條新生路。


    一個隻為季禮開辟而出的生路。


    他朝著巷內走去,將地上的軀體一一拆解下來,一股腦地倒進手提包中。


    猛地一提,差點把季禮拽到,現在的季禮已經沒有力氣做這些,隻能把手提包放地上往外拖。


    甚至由於軀體中的主幹部位太大,他隻能扛在肩上。


    當季禮重新走到大街上時,他就宛如一隻剛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一樣,本就行人不多的街上徹底淨了街。


    隻是不遠處,響起了一聲聲的警笛聲。


    季禮沒有時間再耽誤了,他看到一輛不知情的私家車駛入西江路,等對方臨近不會突然跑掉後,抬手就是一槍。


    轎車一個急刹正巧停在季禮的麵前,裏麵坐著一位花容失色的年輕女孩,看樣子像是個新手。


    季禮拉了拉副駕駛的車門發現已經上鎖,瞥了她一眼,沒怎麽說話直接對著玻璃開了兩槍。


    隨後用手伸進門內開了鎖,手提包和軀幹被他塞進後排座。


    一上車季禮就被車載香水的味道嗆得直咳,本就肺部不適的他又吐出幾口血來。


    再完不成任務,他怕是真要累死在路上。


    季禮伸手將香薰拔掉丟了出去,拿起女孩手邊的毛巾擦著臉上的血說道:


    “送我去護城河。”


    女孩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反應,耳垂上的流蘇在微微顫抖,像是晶瑩的雪花。


    季禮皺著眉頭又一次劇烈地咳了起來,他聲音沙啞地提高了音量:


    “最快速度!”


    轎車終於發出猙獰的呼嘯聲,在警車趕到之前載著季禮朝著目的地駛去。


    季禮猜測他目前還有一些時間,但最多隻有五分鍾。


    他算了算距離,想要到達護城河,最少需要十五分鍾。


    也就是說,他想完成任務,就需要單對單,拖住穆念梅十分鍾不死!


    這個壓力大到季禮幾乎無法呼吸,這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現在不能去想這些,他必須要在現有的五分鍾內將後續布置完整。


    他拿出了手機,先是撥通了餘郭的電話,但長時間響鈴之後卻並沒有人來接聽。


    季禮皺了皺眉,思考之後他撥打了梅聲的電話。


    此刻的第七分店之中,他能夠聯絡的人也就剩下梅聲和常念。


    但常念畢竟是潼關的妻子,他不敢去賭,隻能打開梅聲。


    沒過多久,電話那頭響起了梅聲懶洋洋的聲音。


    季禮沉默了一瞬後說道:“幫我個忙。”


    “什麽忙?”梅聲似乎心情不錯,也沒多問什麽。


    “你去把212房間住戶,那隻提線鬼放出來。”


    京都任務是雙鬼一體,提線鬼和人形,而由於第七分店表現優異,所以操控人形的提線鬼被他們收入酒店。


    提線鬼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它一上來就住到了十二個房間中最大的212。


    梅聲聽後沉默了片刻,她有些不理解,但這個女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多做少說。


    所以她馬上點頭稱是,沒有多言。


    放出提線鬼隻是第一步,緊接著他又說道:


    “如果潼關回到了酒店,你拿著他身上一件染血的外套在護城河岸等我。”


    “可以,那你欠我兩個人情,日後還我兩樣罪物。”


    梅聲掛斷了電話,顯然她仍然沒忘竹馬會館那次季禮從她手中搶下了罪物。


    季禮沒說什麽,旋即他又撥通了方慎言的電話。


    其實方慎言對於本次任務來講,他的作用是處於前兩天,最後一天的重頭戲由於時空原因,他幾乎沒有發揮的空間。


    方慎言那裏顯然也是在等待著季禮的電話,立馬就被接通。


    “情況如何?”


    季禮歎了口氣,實話實說,將一切告知給了方慎言,包括他的計劃。


    方慎言那邊沉默了下來,應該是在推敲季禮此行成功的幾率。


    片刻後他說道:


    “你的計劃不錯,但如此行動的代價不小,而且最大的漏洞就是我怕你撐不過那恐怖的十分鍾空白期。”


    季禮掏出了一根煙,叼在嘴邊卻沒有點燃。


    安靜中,電話那頭響起了方慎言的兩聲輕笑,為季禮留下了一句話。


    “季禮,你我之間不必虛偽。


    我在2000年殺人引鬼,拖住穆念梅,這不就是你打電話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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