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隻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皇甫佳佳夾在鹿采薇與李莫愁之間,望著四周浮動的血霧顆粒,心中錯愕不已。


    任誰也想不到,第四分店的那位,何時生的出如此膽識與魄力,竟蟄伏到了最終時刻,駭然出手?


    侯、李、皇甫、黃、常、王、李、鹿、程,九人聚集了本次任務所有分店的力量。


    然而遊離在外的薛聽濤,卻成為了最後一隻奇兵,成為紅禁行動最後的阻礙,甚至有一種一錘定音的效果。


    侯貴生與常晟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出對方眼中的複雜神情,但這種複雜多是嘲弄、調笑與驚喜。


    作為不參加拚圖碎片爭奪的一方,這二人站在一個看戲者的角度,當真是對一次次的反轉,感到精妙絕倫。


    至於黃半仙則是無暇看戲,他的身體快要撐不住了,對突來之意外,隻覺得天旋地轉。


    現如今,什麽畫地為牢、什麽季、顧之爭,他都不想再管,隻祈禱快些結束任務,回歸修養。


    鹿采薇這一次又急了,她將手搭在發間的彩繩上,又要作勢解開,口中怒罵:


    “躲在陰溝裏的臭老鼠!到現在了還想分一杯羹,我非得整死姓薛的!”


    她性情如此,李觀棋卻看的非常清晰,他趕緊阻攔,並將目光對準了皇甫佳佳說道:


    “薛聽濤沒有這麽大的膽,他背後有高人指點。


    畫地為牢也是來自店長任務的罪物,不遜於我的棋盤,且封鎖效果涉及人、鬼、靈異,極為複雜。


    皇甫,你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如今所有人皆是強弩之末,李觀棋尤其最甚,他已經到了一邊說話一邊吐血的程度。


    事情進展到現在這一步,他的心血都已被熬幹,此刻全憑一口氣。


    但正是此番模樣,他那雙目充血,堅定不移的眼神,反而在這一刻更有力量。


    畫地,為牢。


    以活人手臂、五髒為獻祭,強行封控一片區域內的各種靈異,將場地化作困獸場。


    第四分店的這一招,不僅會幹擾紅禁的最後吞噬,更是會阻撓屏風與紅禁後續的對衝。


    最致命的是,一旦在畫地為牢階段,紅禁並未吞掉最後一個禁地,那麽屏風對其的壓製性將占據上風。


    李觀棋可以預見,不出一分鍾,白發老鬼就將操控屏風世界,直接摧毀紅禁。


    紅禁若無,李觀棋、蘇城河等人將徹底喪失對抗屏風的能力,前功盡棄之餘,並成為待宰之羔羊。


    而到了那個時候,屏風在受到重創時,第四分店卻能夠漁翁得利,一舉收服屏風,從而取得最終勝利!


    事態之嚴重,前所未有……


    麵臨這種絕境,在場九人中李觀棋能夠仰仗的,唯有皇甫佳佳。


    皇甫佳佳對這一點極為清楚,那張尚顯稚嫩的臉上,眼眸裏凝聚著重擔的壓力還有深思。


    她是目前屏風世界內部,唯一一個從來沒有施展任何罪物者,是當之無愧的現有實力最強之人。


    為今之計,隻能是她出手,殺死“畫地為牢者”。


    但現在的皇甫,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皇甫,她要做的事不能再那麽單純。


    李觀棋又嘔出一大口血,兩隻眼睛裏的光芒都在黯淡,麵色如鬼,牙縫中哼出:


    “拚圖,你、我、蘇兄弟,三人共有……”


    血霧中,皇甫佳佳猛地抬眸,臉上湧現著一種振奮,兩手攤開,亮出雙手中指上的一雙銀色戒指,對著血霧攥拳拍去。


    濃鬱的血霧,在兩拳碰撞出的空氣波紋中,逐漸散開,湧現了一條幹淨的通道。


    皇甫佳佳捏緊雙拳,深深地望了李觀棋一眼,她等的就是這句承諾。


    觀棋一諾,千金不易。


    王大炊左手鑿子右手錘子,同樣對著血霧一釘,將本來模糊的視野全麵清除。


    鹿采薇抬起左腕,將目光對準羅盤手表,掃視了一圈附近區域,最終指向某一方位:


    “那裏,有異常的空間波動!”


    ……


    屏風北部,杏花林中。


    紅禁之紅的血雲降臨到了地麵,已經成為了遮住人眼的血霧,那些漂浮的顆粒物觸碰到人體時,帶來的是富有極強靈異力量的精神衰退。


    紅禁之紅,本身並不具備攻擊性,它最大的能力就是活性、吞噬性與腐蝕性。


    而此時此刻,整個屏風世界已經完全被它所占領,吸進肺裏的每一道空氣,都充斥著濃鬱的靈異氣息。


    這種氣息,究竟是否對人體有害,又是否為一種特質的慢性毒藥,無人知曉。


    但總之,血霧第一遮蔽視野,第二幹擾精神,第三容易造成迷失。


    薛聽濤身處血霧之中,兩手冰涼地一邊發抖一邊紮著一個稻草人,一直聽話的圓環卻死活無法穿過稻草身影。


    他的鼻梁上頂著一個黑框眼鏡,賦予了他視野的清晰,同時卻沒能攔住他內心強烈的恐懼。


    從來不曾經曆過如此大場麵的他,對眼下的局勢、對正在做的事,都惶恐到了極點。


    大口大口的粗氣喘著,手頭的圓環拚了命地往稻草人身上紮去,口中嘟嘟囔囔道:


    “衛大哥,皇甫佳佳來了,她奔著我們來的!怎麽辦?怎麽辦?”


    而在他身後,杏花掩埋的土坑裏,有一張蒼白的人臉在花裏、土裏慢慢顯露。


    紅色的血殷紅了地麵,卻又被杏花與血霧所同化,讓人看不出這個宛如屍坑般的地裏,埋葬著一個名叫衛光的男人。


    “快…快把圓環稻草做好,然後你就可以走了,剩下交給我……”


    衛光的聲音虛弱至極,甚至給人一種彌留之際的感覺。


    而事實也當真如此,畫地為牢是由他親自施展,封鎖的是紅禁之紅。


    如此巨大的麵積,幾乎堪比整個屏風世界,罪物代價燃燒掉的絕不僅僅是他的手臂,更有五髒六腑的所有!


    因此,他需要圓環稻草為其強行續命,來確保畫地為牢的強製延續。


    衛光,是這次事件的策劃者、主導者與操作者。


    如李觀棋所料的一般無二,衛光以第三方介入的時機分外巧妙,捕捉到了紅禁未成、屏風為碎的前一刻,強行叫停。


    同時,他封鎖的僅僅隻是紅禁之紅,並沒有對屏風也施加封閉效果。


    這樣的做法,就是為了給白發老鬼表明態度——紅禁之紅被困,作為屏風的主人,你必須趁此機會消滅紅禁。


    此舉,可以這樣來解讀:


    “李觀棋,給紅禁之紅提供了一個吞噬的平台,給了它崩潰屏風的天賜良機;


    而衛光則是為絕對劣勢的白發老鬼,製造一個反擊的契機,來扭轉一切。”


    這兩者,李將賭注壓在了紅禁之上,衛光則是助了白發老鬼一臂之力,但雙方最終目標,卻是完全一致——拚圖碎片。


    區別僅在於,拚圖碎片的歸屬。


    紅禁之紅,是李觀棋的刀;


    白發老鬼,卻是衛光的刀。


    誰能先一步折斷對方的刀,誰就能成為最終的贏家,從而奪得第四塊拚圖碎片的獎勵。


    事到如今,局麵又一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換,對弈者自此變為了“李、衛”。


    但李、衛之爭,卻在冥冥中對某個第三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影響。


    躺在土坑中,垂死卻不死的衛光,在血霧與杏花中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帶著殺意,狂奔而來。


    與此同時,他卻也感受到了一股極為淩厲的黑色力量,竟然撕開了畫地為牢的某個口子,以闖入者的姿態衝入了紅禁之紅。


    年輕女孩,衛光認識,叫做皇甫佳佳。


    黑色力量,衛光陌生,但那裏傳出的一聲烏鴉嘶鳴,卻讓他判斷出了闖入者的身份——第一分店,李一!


    畫地為牢,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他不由得臉色巨變。


    世間事,往往一人的舉動卻能夠牽連到第二人,並且影響到了第三人,最終改變第四人。


    在這個故事中,第一人是衛光、第二人是李觀棋、蘇城河等、第三人是李一、而那第四人則是顧行簡。


    這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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