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蓓走了,早八點四十五的航班。


    她逃避過,可不安感與日俱增、壓力一天比一天大,如今不論結果好壞,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不用在痛苦和甜蜜中煎熬。


    老秦勸她等等,因為再過兩三天、最多不超過一周他就能解禁,到時陪她一起去京城多少是個安慰,但女孩兒已經等不及了。


    裝鴕鳥的時候還好,現在母親身陷囹圄,於蓓無論如何都裝不下去,按規定,她隻有盡早證明清白,才有去看守所探監的資格。


    畢竟嫌犯不能探望另一位嫌犯。


    老秦實在拗不過她,而且留她在這兒除了著急上火什麽也幹不了,不如讓她先過去,反正有黃師叔幫忙照顧,沒誰敢故意刁難。


    若是她沒撒謊,相信用不了幾天就能水落石出。


    包庇罪的主體必須年滿十六周歲,於蓓高中住校時十六虛歲,提供住所、財物、幫助逃匿、做假證、事前同謀這些也輪不到她。


    不管怎麽說,老於算做了件好事。


    ……


    出了機場,老秦忽然不知去哪。


    葉師兄的逮捕申請已經遞了,檢察院不予批準逮捕的決定還沒下,所以詠春堂不能去,於蓓不在,他也不可能自己逛街看電影。


    總不能找王經紀浪費口水?


    老秦撓撓頭,決定先回賓館再說,實在沒意思還可以找大姐姐鍛煉身體、維持胸臂肌肉活性,不過在此之前得先給老黃打聲招呼。


    結果手指剛滑到小師兄的號碼上,對方提前一秒呼入。


    “喂,梁哥,我正想找你呢。”


    “我在機場,於蓓去首都了,今早說漏嘴了攔不住,幫忙跟黃師叔說一聲唄?”


    “不用他以權謀私,別叫人欺負了就行。”


    “謝了,找我啥事?”


    “這樣啊,行,我現在回賓館。”


    手機一收,這貨勁兒勁兒的攔車往回跑,跟鹹魚翻身似的精神的不得了,即便在賓館大堂又等了二十分鍾也絲毫沒覺得不耐煩。


    “梁哥,這兒呢!”


    小師兄剛一冒頭他就起身招手,目光灼灼的盯著與其並行的年輕人,梁興心下感歎,聞戰而喜、苦練不輟,難怪自稱平頭哥。


    “這位是……”


    “我叫蘇占斌,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能換個地兒嗎?”來人打斷梁興的介紹,眼神死盯著某人,小師兄咧了咧嘴,好基情哦。


    “先上樓。”


    老秦雙眼放光,興奮的渾身發癢,他這幾天除了跑步就是鍛煉肌肉、熟練招式,感覺身體都快生鏽了,巴不得有人跟他打一場。


    房門一關,蘇占斌鬆了口氣。


    “秦先生,我是省拳擊隊的。”他豎起食指苦笑道:“上頭有禁令,不讓我們找你,公開挑戰和私下切磋都不行,讓你見笑了。”


    “不讓找我,為什麽?”


    老秦疑惑,難不成怕自己出手殺人?不應該啊,拳擊有拳擊的規則,職業拳賽打死人的都很少,更別提保護更到位的業餘拳擊。


    “您不知道?上次……”蘇占斌見他不似作偽,便將前因後果略作解釋。


    說起來還是老關的鍋。


    禮部一聲令下,外事部齊齊轉發老秦奪冠並簽約艾爾.海蒙的喜訊,華裔暴揍老外、華夏功夫異域揚威的消息曾一度引發熱議。


    然而總有人見不得人好,不少公知大v跳出來指責老秦的國籍,明褒暗貶的將問題引向體製,更有用心險惡者@國家拳擊隊。


    一句話:打得過嗎?


    口說無憑,敢不敢打一場?


    贏了,說明老秦實力不咋地,外事部放著國內優秀運動員不做宣傳,反而給外國人撐腰,順理成章的引申到膝蓋軟硬的問題上。


    輸了,對得起國家的培養嗎?


    於是體育總局幹脆下了禁令,要求國家拳擊隊和各省隊、市隊不允許擅自回應,更不能公開挑戰,以免中了別有用心的圈套。


    “所以你其實是偷跑出來的?”


    老秦心涼了大半,待對方點頭後徹底涼了,苦惱道:“我倒是想打,可我現在還在取保候審期間,隨便犯個小錯都會進看守所。”


    “我保密!”


    “這不是保密不保密的事兒。”他搖了搖頭,斜覷著對方道:“蘇先生,我這人說話直,咱倆今天頭一次見,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


    蘇占斌語塞,這年頭騙子太多,陌生人之間心懷戒備再正常不過,梁興亦是麵色古怪,顯然也忽略了小師弟還在取保候審期間。


    老秦考慮的更深。


    隔壁老王鬧著要撤股,可見他對老徐缺乏信心,這種情況下很難保證不會有人打歪主意,其中借切磋之名把他送進去見效最快。


    “蘇先生是本地人?”


    “哦,對。”


    “那我看不如這樣,您稍等幾天,等檢察院認定我無罪後咱們再打,您覺得呢?”說話時老秦微微眯眼,一束掃描光柱悄然灑落。


    “隻能這樣了。”


    蘇占斌略帶沮喪的起身,正想告辭,那廝忽然又問:“帶手套沒?”


    “當然。”


    “我給你當陪練怎麽樣?”老秦拉上窗簾、取出自己的拳擊手套,接著赤腳站在地毯上,“你攻我守,條件有限,場地隻能將就了。”


    “好主意!”


    蘇占斌用力一錘掌心,雖然不是真刀真槍的打,但防守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如果他連對方的防守都破不了,實戰結果不問可知。


    梁興亦是眼前一亮。


    在師弟的住處、師弟又隻防守不攻擊,這種情況下就算接到舉報,警方也隻會認定是姓蘇的尋釁滋事,不用擔心被人栽贓陷害。


    這心計……


    就是場麵有些少兒不宜,兩隻精壯的男銀光著上身,萬一哪個不小心栽倒、另一個還得去扶,這被腐女看到還不得狂流鼻血?


    “對了,你是多少公斤級?”


    “跟你一樣。”蘇占斌明白他的意思,自信道:“我看過你跨級挑戰的錄像,恕我直言,省隊和校隊不是一回事,你最好小心。”


    “也對。”老秦無意爭論,畢竟拳頭勝於雄辯,打贏了才有說話的資格。


    事實上鷹醬經常從高中和大學選人參加奧運會,所以校隊中的佼佼者隨時可能變成國家隊的一員,省隊和國家隊哪個更厲害?


    ——乒乓球另當別論,在這方麵華夏市隊就能打的鷹醬國家隊叫爸爸,尤其是奉天那嘎達,除了大魔王就是不懂球的劉胖子。


    “你有護頭有嗎?我隻帶了護襠。”


    “沒,我就一幅拳套。”


    “行,拳套就拳套,那讓他錄像行嗎?”老秦指指小師兄:“先小人後君子,加道保險,順便給詠春堂的師弟們做個參考。”


    “這……”


    “放心,臉給你打上馬賽克。”


    “好。”


    蘇占斌年輕、臉皮也薄,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而且對方辦事敞亮,醜話和目的都說在前頭,應該不至於出爾反爾。


    梁興點頭,準備就緒後喊了聲開始。


    老秦住的是套間,進門是個小客廳,麵積不大,挪開沙發茶幾也就寬三米、長四米,施展步法的空間很小,好在兩人都不在意。


    “呲呲!”


    蘇占斌試探性的出了兩拳,老秦豎起手臂硬接,感覺對方的拳力跟蜜蜂差不多,於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步法和組合拳技巧上。


    “砰砰砰砰砰砰!”


    空間狹窄,蘇占斌又隻攻不守,沒過多久便打出了組合拳,老秦下身不動,以轉馬配合攤、伏、膀沉著應對,不過並沒用黏手。


    十秒後,第一輪組合拳結束。


    拳擊比賽最忌毫無意義的爆發,所以雖然還能繼續,但蘇占斌準備回口氣、舒緩一下手臂積累的乳酸,不料對方忽然欺身而上。


    不打,隻是壓迫空間。


    蘇占斌下意識的後退,想起此處並非擂台又有些羞惱,於是再次爆發一輪組合拳,老秦依然半步不退,待對方停手後再次迫近。


    這是……逼我用步法?


    蘇占斌似有所覺,右腳一蹬、左腳向左斜前方滑移,左腳著地後右腳迅速跟進,以向左環繞步避開對方正麵,完成後揮出刺拳。


    轉馬、攤手,繼續迫近。


    因為不能進攻,所以老秦想通過這種方式測試對方的實力,拳力、組合拳技巧都測過了,剩下的便是步法、戰術、以及反應速度。


    十分鍾後,梁興終止比賽。


    “我輸了。”


    蘇占斌苦笑著坐在地上,呼吸急促、下頜處汗水接連成串,反觀老秦,跟十分鍾前幾乎沒什麽兩樣,僅額頭上象征性的出了點汗。


    “先去衝個涼,回來再說。”


    “唉,謝了。”


    等他衝洗完畢,小客廳裏已經恢複如初,茶幾上熱氣梟梟、茶香四溢,僅是嗅上一口便令人倍感放鬆,顯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坐,桌上有水果,別客氣。”這廝拿賓館提供的、不限量的贈品做人情,待對方坐定後又笑著問道:“你在省隊多久了?”


    “今年剛進。”


    蘇占斌隻覺臉上發燒,自嘲道:“我原來是市隊的,進了省隊覺得自己挺厲害,一聽說你來佛山就跟教練請假,唉,見笑了。”


    “這有什麽可見笑的。”老秦不以為然:“咱們練搏擊的都這樣,不比試怎麽知道自己差哪兒?差哪兒都不知道練了也白練。”


    “師弟,你這話太絕對了。”梁興皺了皺眉,“搏擊首先要打基礎,基礎不穩比試的再多也就是街頭混混的水平,成就有限。”


    “兩回事兒。”老秦搖了搖頭,給兩人添水,心平氣和的道:“就像他,能進省隊的基礎和天賦都差不了,他欠缺的是方向。”


    “方向?”蘇占斌若有所思。


    “就是你擅長什麽、喜歡什麽、缺陷在哪、以後想向哪個方向發展,但你擅長的和你喜歡的不見得一致,所以需要實戰校對。”


    “唔……”


    蘇占斌聽的半懂不通,華夏不缺人才,教練也隻會給有希望進入國家隊的尖子因材施教,他這種二隊都算不上的哪聽過這些。


    老秦見狀不再理會,轉對梁興道:“師兄,我覺得詠春堂的學員其實也需要多實戰,總不能學了一年連街頭混混都打不過?”


    “哼!那是他們心誌不堅。”梁興麵色不虞,“你是沒看到,大部分學員站個二字鉗陽馬都叫苦連天,馬步不穩拿什麽實戰?”


    “臥槽,還有這樣的?”


    “別提了,以前我帶班還能好點兒,後來我去洛杉磯找你,等回來再一看,特麽的還不如我走之前,一個個的邊站樁邊刷抖音。”


    小師兄氣的直罵街:“教他們練功跟逼他們似的,我站那兒就裝裝樣子,我一轉身立馬鬆懈,他們給我學的?我是小學班主任?”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蘇占斌哀怨的看了梁興一眼,“秦先生,您覺得我有哪些缺陷?老實說,跟您比我覺得缺陷太多了。”


    “別,不敢當。”


    這貨說是不敢當,挑毛病的時候一點不謙虛:“我覺得,你拳力一般,體力也一般,組合拳還行,步法一般,戰術差了點兒。”


    蘇占斌苦笑,這跟沒說一樣。


    “你看這個。”老秦調出他和蜜蜂的比賽,解釋道:“你的拳力跟他差不多,但他的步法要比你靈活的多,呃,就是態度不積極。”


    “這是64公斤級決賽?”


    “對,算了,我直接說。”老秦發現自己挑了個反麵教材,當初蜜蜂消極比賽,被他單手打臉後又急著挽回,幾乎沒用過步法。


    “願聞其詳。”


    “好拳擊手即使短板也在水平線以上,你現在將將達到及格線,最好補一補基礎,尤其體力,這是基礎的基礎,你平時跑多少公裏?”


    “十公裏。”


    “嗯?”老秦一愣,不應該啊!


    蘇占斌有些不好意思:“我跑的慢,在市隊的時候他們都叫我蘇鐵頭。”


    “所以你其實擅長挨打?”


    老秦明白了,感情這位是肉盾型選手,難怪水平不咋地還能從市隊升到省隊——基礎可以後天彌補,但鐵下巴、鐵頭卻是天生的。


    職業拳壇有不少類似傳說。


    比如小克裏琴科,技術、體力都沒得說,但卻是個玻璃下巴,挨一下就倒,後來由戰士轉職巫師,憑借超人一等的技術走控製流。


    再比如中量級拳王根納季.戈洛夫金,攻高防高,經常主動迎接對方的拳頭、再反手回以重擊,成功衛冕二十次,靠的就是抗打。


    “嘿嘿。”


    蘇占斌隻笑不說話,畢竟能打人誰想挨打?而且說出去也不好聽,烏龜、野豬、狗熊、打不死的小強,哪個外號落頭上他都鬧心。


    “試試加強爆發力。”


    老秦想了想,建議道:“或許戈洛夫金的打法更適合你,現階段想取得成績可以依靠戰術,你的組合拳還行,就是不會製造破綻。”


    “製造破綻?”


    “呐,你自己看。”老秦遞上手機,“這家夥叫犀牛,戰術大師,防守大師,可惜天生神經反應速度慢,要不然絕對是拳王的料子。”


    蘇占斌將信將疑,縮回座位仔細觀瞧。


    “梁哥,咱繼續,剛說到哪兒了?哦,想起來了,你是小學班主任。”


    小師兄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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