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其實是老秦招來的。


    小神棍說水泥柱子裏有人,親眼見過鬼的虞永文自然不敢怠慢,把他送到中戲就趕緊報警,不巧,趙昕剛好是這裏的管片民警。


    “秦先生,請您敘述事情經過。”


    部裏領導在場,趙昕不得不按程序辦事,儀態、用語無可挑剔,坐在副駕駛位的姑娘側著身子,半是好奇半是擔憂的看向後座。


    “從哪說?”


    “按規定,請您從頭說起。”


    “從頭是什麽時候?”


    老秦有意氣他,頓了片刻才道:“經過就是我想買房,委托虞哥幫我介紹,到地方一看發現有問題,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


    “秦先生,請您配合我的工作。”


    趙昕強壓怒火,沉聲道:“請告訴我,您為什麽要買近四千平的房子?您跟虞警官是什麽關係?以及您怎麽發現那裏有屍體的?”


    這是程序,虞永文隻能冷哼一聲。


    梁詩雯卻張開小嘴、單眼皮嚇成了雙眼皮,這已經不是驚訝了,這是驚嚇!首都!四千平!以東城區的房價,少說也得四個億啊。


    他家開銀行的吧?


    還有,屍體?房子裏有屍體?師弟又殺人了?


    姑娘越想越怕,思緒不受控製的放飛,等到那廝說話時腦海中正在上演劫獄失敗雙雙殞命的苦情戲。


    “買房子還需要理由?”老秦一臉稀奇:“我有錢,買棟大點兒的樓收租,不行嗎?至於虞警官,我和他是朋友,也有工作交集。”


    “工作交集?”


    趙昕唰唰記上兩筆,正要細問,虞永文接口道:“為了參加國際警察搏擊大賽,部裏領導邀請秦先生做技術指導,我是對接人。”


    “虞警官,請您支持我的工作。”


    按規定,協助調查應該一對一,但虞永文非要插嘴趙昕也沒辦法,難不成報派出所、轉市局、最後遞到部裏?所長不罵死他才怪!


    “您怎麽發現屍體的?”


    抗議完畢,趙昕舊話重提,心說這你總不能推脫了吧?不想那廝一聳肩:“我有特異功能。”


    “咳!咳!”


    梁詩雯差點兒樂出聲來,虞永文卻眉頭蹙起、跟著咳了一聲,神神鬼鬼私下談論也就罷了,放台麵上容易被人拿來攻擊老黃。


    “秦先生還兼職風水師?”


    趙昕滿麵嘲諷,他知道那房子有問題,但他不信對方有這本事,老秦對後視鏡笑了笑,搖頭否認:“我可沒說過我會看風水。”


    說話間,車已經到了。


    “師姐,幫忙結下賬,回頭給你發紅包。”他指了指跟在後麵的出租車,“花魁買台攝影機都得從嘴裏省,估計家裏頭不富裕。”


    “嗯。”


    “趙警官,你要是不信,可以拿樣東西放那堵牆後麵,試試我能不能猜到你放了什麽,如果猜錯了,我立馬跟你回警局。”


    “這……”


    “虞哥,麻煩你回避一下。”


    “好。”


    或許是習慣?反正老秦不知不覺就掌握了主動權,就連趙昕都在幾秒後直奔小區正門,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生怕他派人跟著。


    “老板,我們需要做什麽?”


    譚沁大獻殷勤。她和唐琪琪剛下車就看到了身穿警服的趙昕,於是齊齊鬆了口氣,相互對視,又為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感到好笑。


    “去你雯姐那邊,別出聲。”


    “哦。”譚沁不敢多問,乖乖的帶著唐琪琪閃人,花魁那個胖子不用人叫,循著女孩兒家的體香就知道該往哪走,一臉的享受。


    不多時,趙昕回返。


    “趙警官,你不地道啊。”老秦笑眯眯的道:“說好了放樣東西,你這又是紙巾又是手銬的,連警官證都扔了,你就不怕丟?”


    “你、你真能看到?”趙昕驚訝不已,旋即麵色古怪:“那我的衣服……”


    “你想問什麽?”這貨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我對男人沒興趣,更別說褲腰裏藏煙、襪子裏藏錢、還不洗內褲的男人。”


    “呃,主要是工作忙……”


    “停,用不著跟我解釋,你女朋友受得了就行。趙警官,該配合的我已經配合了,您要是沒事兒就請自便,咱以後最好別見。”


    “哼,那可說不定。”


    趙昕輸人不輸陣,可惜也就嘴上說的硬氣,手臂卻老老實實的擋在小腹下方,一路倒騰著小碎步,跟大家閨秀似的直奔虞永文。


    ——以及虞永文身邊的姑娘們。


    “靠!”老秦一捂臉,心說我咋這麽嘴欠呢,他藏煙、藏私房錢跟我有啥關係,而且這家夥臉皮也夠厚的,不洗內褲都好意思跟人說。


    趙昕嘀咕了一通,苦著臉走了。


    他親眼見證了老秦的「特異功能」,但沒有科學依據的事兒沒法往報告裏寫,虞永文又不願意給他作證,怎麽跟所長交代呢?


    老秦才不管他怎麽交代,自顧自的投奔隊伍。


    “停!你別過來!”


    梁詩雯大喊,該說她不愧是詠春堂出身,右側掌和前按掌使的極為純熟,將前胸小腹護的嚴嚴實實,唐琪琪和譚沁也有樣學樣。


    “師弟,你有透視眼?”


    “是啊。”


    這貨翻了個白眼,懶洋洋的道:“別擋了,混凝土牆都能看穿,兩條胳膊能頂什麽用?在我眼裏你們都是紅粉骷髏,滿意了吧?”


    “那你轉過去!”


    “對,離我們遠點兒,不許看!”


    “就是就是。”


    姑娘們恨不能挖個地縫兒鑽裏頭,倒是虞永文看出端倪,笑道:“他逗你們呢,隻要仔細觀察,趙昕說的那些你們也能看出來。”


    “真的?”


    三人麵麵相覷,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於是又用懷疑的眼神去看虞永文,這時鹹濕男忽然舉手:“他不換內褲是因為有味兒!”


    “呸!”


    “好不要臉。”


    “噫,好惡心。”


    姑娘們齊聲討伐,這一點她們也知道,隻是女孩子哪好意思說自己聞到了男人內褲上的異味兒?鹹濕男被懟的淒慘,撓頭不語。


    “秦戰,你來我來?”


    “我來吧,要不然某些人該拿我當偷窺狂了。”老秦斜瞟著三位已經解除戒備的姑娘,張口就懟:“自己不仔細還賴別人,嘁!”


    “哼,我倒要聽聽你準備怎麽編。”


    梁詩雯似乎忘卻了之前的不快,又勾著他鬥嘴,可惜渣男已經有了防備,壓根兒不接茬,一本正經的給她們解釋:


    “內褲的事兒花……嗯,你叫啥來著?”


    “樓華魁,你就叫我花魁吧,我都習慣了。”鹹濕男苦笑。


    “好吧,花魁說的對,我跟趙昕一輛車,空間封閉,他身上有味兒瞞不過我。”


    “嗯嗯,還有呢?”


    姑娘們齊齊點頭,眼睛裏寫滿了好奇,於是鹹濕男更加鬱悶,同樣靠鼻子,為啥他就被懟的懷疑人生,這家夥就沒人嫌棄?


    唉,現在的女生,太膚淺了!


    “趙昕身上還有煙味兒。”老秦豎起食指:“但他衣兜褲兜都不鼓,反倒是褲腰凸出一塊兒,所以我猜他把煙藏在腰帶裏了。”


    “正常。”虞永文接口道:“局裏不讓吸煙,出勤時也不讓帶,警務督察會不定時抽查,所以很多警員會藏在腰帶裏。”


    “原來如此。”


    老秦點了點頭,繼續分析:“襪子也一樣,他把錢卷成卷塞在秋褲和襪子的夾層裏,走路時難免露出痕跡,想必虞哥也看出來了。”


    “沒錯。”虞永文豎起大拇指,“不過我是在刑偵課上學的,秦老弟可是完全憑借觀察,了不起啊!”


    那廝擺了擺手,假裝謙虛。


    眾人恍然大悟,自動將手銬、紙巾、警官證也歸於觀察的範疇。


    ——梁詩雯例外,她跟老秦一輛車,知道警察為什麽找他,所以不依不饒的問:“水泥柱子裏的屍體也是你觀察出來的?”


    “啊?屍體?”


    兩位姑娘加鹹濕男頓覺毛骨悚然,譚沁是本地人,四處看了看,忽然打了個哆嗦,說話都帶上了顫音:“媽呀!這裏是**小區?”


    老秦失笑,這丫頭膽子也太小了,隔著馬路就開始喊媽,要是進去還不把她嚇死?正笑話譚沁呢,耳邊又傳來兩聲高分貝尖叫。


    “啊——!”


    “啊——!”


    三女抖作一團,互相交流著不知從哪聽到的鬼故事,鹹濕男也跟著湊趣,越說越瘮得慌,虞永文苦笑,以訛傳訛就是這麽來的。


    “你你你、你要買這棟鬼樓?”


    梁詩雯剛剛還向對麵看了不止一眼,此時卻連頭都不敢回,摟著唐琪琪的手臂瑟瑟發抖,可惜個子最高的姑娘也沒好到哪去。


    “老板,我不想演了。”


    “我也是,午飯我們aa吧,我和琪琪請客也行。”


    “那、那我也退出。”


    鹹濕男其實不怕鬼——因為他根本不信,但是一看姑娘們都閃了,就覺得自己留下也沒什麽意思,老秦白了他一眼,豎起食指:


    “一百萬,總編劇。”


    “老板,您擎好吧!”鹹濕男立馬叛變,胸脯拍的梆梆響:“我回去就申請休學,保證改到您滿意為止!那個……是美元嗎?”


    “人民幣,再磨嘰換越南盾。”


    “別別別,人民幣好,就人民幣。”他頂著姑娘們的白眼訕笑:“老板,您什麽時候要?那啥,我就是問問,您著急我就加班。”


    “不急,等我拿到改編權再說。”


    資本家露出了險惡嘴臉:“不過凡事宜早不宜遲,你現在就準備吧,另外一百萬是整部劇的總價款,我是外包、不是雇傭,懂?”


    “我懂、我懂。”


    樓華魁連連點頭,心說不休學那就請病假,總之能不雇人就不雇,最多請那些同好者吃幾頓飯,想從他兜裏掏錢?門兒都沒有!


    資本家點點頭,繼續加碼:


    “明天簽合同,簽完了先給你兩成定金,剩下的按進度支付,我把醜話說前頭,你得改到我滿意為止,改不好你就等著賣腎吧。”


    “您放心,規矩我懂。”


    “就喜歡你這樣的,你們倆呢?”這貨霸道總裁範兒十足,腦袋都沒動,眼珠子微微一斜楞,兩朵小花便感覺一股壓力撲麵而來。


    “老板,我能問問工資嗎?”


    被譚沁一通數落,唐琪琪長記性了,不想老秦撓了撓頭:“我還沒想好,這樣吧,我約了個電影公司的老板,晚上再給你答複。”


    “我我我,還有我。”


    梁詩雯趕緊蹭福利,豎起尾指可憐巴巴的道:“師弟,啊不,師兄,好師兄,我家窮,你多給點兒,不多,一百萬美金就夠了。”


    老秦氣的直樂:“花魁是編劇,琪琪是主演,沁沁是化妝師,你哪位啊?”


    “你師妹啊。”她裝傻充愣。


    “少裝糊塗,我是問你在劇組裏能幹啥?”


    “端茶倒水、洗衣拖地、捏肩捶腿,總之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保證聽話。”


    “那聽話,咱不要錢。”


    “我跟你拚了!”


    梁詩雯張牙舞爪的往前衝,被單手抵住腦袋也不生氣,反而有幾分竊喜,可惜虞永文不合時宜的看了看表,於是那手又收了回去。


    “虞哥,要不你先回吧?”


    “不急,不急。”


    “嗨,咱哥倆不見外,你忙你的,別耽誤工作。這兒離中戲沒多遠,我打車送她們就行,趙昕要是再找麻煩我就給你打電話。”


    “唉,身不由己,見笑了。”


    虞永文不再推辭,握著他的手臂走出幾步,低聲道:“趙昕是這邊的管片兒民警,我看他對你好像有成見,用不用把調他走?”


    “唔……”


    老秦有些心動,思忖片刻後搖了搖頭:“謝謝虞哥,不用了,我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有趙昕當警鍾,我也能多警醒一些。”


    “哈哈!”


    虞永文忽然大笑,朗聲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老弟深得其中三昧,前途無量!”


    “呃,虞哥謬讚。”


    這廝陪笑——其實除了「前途無量」他啥都沒聽懂,動不動就拽文什麽的最討厭了,灑家小學沒畢業,聽不懂就當你在罵我了啊。


    虞永文想了想,拉著他又走出幾步,附耳輕語:“老弟,說句不該說的,你有透視的本事,隻看風水有些可惜了,考慮過賭石嗎?”


    老秦低頭,淚灑衣襟。


    他何止考慮過,係統發現他家地下有隕石的當天他就想到了賭石,要是能行,他早就成世界首富了,哪還用摳摳搜搜的買凶宅?


    扔出兩千億,市府都願意搬家!


    可這不是不行嘛!那個挨千刀的廢物告訴他,隻有磁場波動異常、或是對人體有害的它才能掃描到,藏在石頭裏的玉它找不到!


    也就是說,一克鈾235藏在鉛裏它就抓瞎,藏在石頭裏它就耳聰目明,紙巾扔草叢裏它能看到,扔紙堆裏他就得跟趙昕回警局。


    “哥,紮心了。”


    一想到無數的小錢錢擦肩而過,這貨就心痛的無法呼吸,虞秘書不僅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還把給腿拍斷了,疼的他差點兒猝死。


    “做、做不到嗎?”


    虞永文見他眼圈兒都紅了,連忙安慰,什麽看風水不比賭石賺的少啊,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啊,累的口幹舌燥。


    “他倆幹嘛呢?”


    譚沁八卦之心不死,悄悄發起話題,梁詩雯越看虞永文越不順眼,冷哼道:“不知道,兩個大男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好事兒。”


    “不是拯救失足婦女就是搞基。”


    鹹濕男一臉的同仇敵愾,可惜轉眼間就被姑娘們踢出陣營:“走開!說好一起辭職,你竟然投敵叛國,我們的隊伍不歡迎叛徒。”


    “琪琪說的對,叛徒就該燒死。”


    “噓,不要亂講,別忘了,那裏就燒死過三個,萬一被它們聽到……”


    “嗚嗚,沁沁你不要嚇我。”


    說著說著,姑娘們又哆嗦成一團,明明怕的要死,嘴裏的鬼故事卻一個比一個恐怖,鹹濕男張了張嘴,默默的蹲在地上畫圈兒。


    “鬼來啦!”


    “啊——!!!”


    那廝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她們身邊,猛的一聲大叫,三位女生瞬間雙眼緊閉、雙手抱頭,飆高音越過圍牆,在小區內反複回蕩。


    回魂兒了?


    樓上居民麵露驚恐,有老公的抱老公、沒老公的鑽被窩,不多時,隱隱又聽見一聲男人的嘶吼,更慘、更淒厲,似乎正受酷刑。


    “女俠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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