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夜。


    舷窗外一片漆黑,秦戰收回目光,看看工服上印著撲克牌、正挨個對男乘客拋媚眼的年輕空姐,艱難的咽了兩口唾沫。


    萬米高空打撲克,想想都刺激,隻可惜飛行時間短,衛生間又被人捷足先登了,否則他還真不介意打一場付錢的撲克。


    “好無聊啊!”


    他喃喃自語,議員為了聲譽沒坐頭等艙,他現在連個說話的都沒有,而空姐似乎聽到了他的抱怨,帶著香風梟梟而至。


    “boy,要幫助嗎?”


    空姐輕舔紅唇,俯身時帶起一片波濤。秦戰無奈的指了指衛生間:“空間太小,時間不夠,所以給我杯水吧,茶也行。”


    “請稍等。”


    空姐很快帶回一杯清水,並道:“還有別的需要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賭場,你可以等我下班,然後一起去碰碰運氣。”


    說著,她從波濤間隙中掏出一張名片,並在上麵印下自己的唇彩。


    秦戰笑著接過:“想不到拉斯維加斯還有這麽特別的廣告,他們給你多少?”


    “這要看你能帶給他們多少。”空姐很直白的答道:“最低一百美金,不算你的小費和你在我身上的消費。”


    “讓你失望了,我不會在下機後消費的。”秦戰抽出一張富蘭克林:“說說那些賭場吧,就當是你的補償了。”


    “為什麽?”


    空姐迅速接過,並用它代替了名片的位置,隨後四下看了看,居然幹脆坐到了秦戰身上。


    秦戰見狀又抽出一張,不過這次他避開了空姐的手,自己用兩根手指夾著去尋找到上一張的藏匿位置,胡言亂語道:


    “因為我的合作夥伴在明尼蘇達州被捕了,老實說,他的自營店是我見過最快最好的,他老婆喝奶茶的樣子也很清純……”


    空姐聽的一頭霧水,不過很快便配合的解開外套扣子,稱職的做起了介紹:“我叫珍妮,你想知道賭場的哪些方麵?”


    “我叫加藤正雄。”


    那廝再次冒用別人的名號,並且繼續尋找他丟失的富蘭克林:“賭場會像電影裏那樣,因為贏的太多就追殺客人嗎?”


    “大賭場不會。”珍妮懶得管他的名字真假,直接道:“大賭場賺的是抽水,隻要別惹當地黑幫,就沒人找你麻煩。”


    看了下四周,又道:“小賭場別去,那裏是黑幫的產業,像你這樣的年輕富豪,不管是贏是輸,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年輕富豪?”秦戰看了看身上那套拳擊聯賽頒獎時的西裝,大笑道:“別逗了,坐頭等艙的年輕人就是年輕富豪?”


    “小點兒聲。”珍妮不滿的按住那隻找錢的手:“還有,你弄疼我了。”


    “抱歉抱歉。”加藤正雄捏了捏富蘭克林的邊角,感覺這玩意兒紮肉上是挺疼的,於是幹脆抽出手掌,專心聽她解惑。


    空姐笑著在他臉上留下一枚獎勵,又牽起他另一隻手,很簡單的道破玄機:“boy,下次裝平民的時候記得把它摘掉。”


    秦戰恍然!


    西裝不值錢,但麥姐姐送的寶璣還是很值錢的,之前官萍萍張口就道出了它的來曆,果然頭等艙的空姐都是火眼金睛。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等到衛生間的指示燈變綠,珍妮見加藤正雄沒起身的意思,便留下個飛吻,繼續誘惑下一位客人。


    ……


    沙漠的夜間很冷。


    走下舷梯,秦戰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奔馳商務車,可惜那是接喬納森的,頭等艙乘客就算先下機也隻能走乘客通道。


    好在通道不是很長,很快,秦戰便在盡頭看到了留著齊耳棕發、身穿灰色套裙、黑色絲襪、腳蹬平跟皮鞋的幹練女人。


    “晚上好,夫人。”他笑著伸手,“初次見麵,我得說,您比我想象的更迷人。”


    “晚上好,董事長先生。”女人態度和煦,不像是即將晉升的準將夫人,倒像是貼心的下屬,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抱怨:


    “感謝稱讚,但您穿的太少了,拉斯維加斯的夜晚可沒那麽好過。”


    “我是第一次來沙漠。”秦戰苦笑。


    “幸好我選對了見麵禮。”女人輕輕拍了拍手,一道高大的身影當即上前,秦戰本打算接禮盒,伸出的手卻在半空頓住。


    是棕發男!被他兩次擊倒、找小混混深夜報複、最後被迫轉學的朗費羅家的獨子!


    “對了,還沒恭喜您,準將夫人。”秦戰收回雙手,聲音冷冽。


    “秦,別這樣。”女人麵色不變的解釋:“我並不打算破壞約定,大衛隻是趁周末看望他的母親,過會兒就回華盛頓。”


    秦戰蹙眉。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試探,但對方找了個完美的理由,在上校晉升、議員參選的節點恰到好處的遞上台階,讓人無從拒絕。


    但秦戰不想接!


    他眯了眯眼,冷聲道:“你說的對,這裏是拉斯維加斯,不是洛杉磯,你的確沒破壞約定,那麽,祝你兒子一路順風。”


    “謝謝。”


    女人可能沒聽過坐飛機一路順風的梗,不過秦戰的態度卻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於是不再多說,轉身示意秦戰先走。


    氣氛一時降至冰點。


    老實說,秦戰和棕發男的那點衝突早都過去了,如果朗費羅夫人不這麽強勢,等分紅結束再說幾句軟話,那他肯定同意。


    可幾天前朗費羅的軍方盟友還抓過他,見麵後朗費羅夫人不僅沒解釋,還看似謙遜、實則強勢的讓他低頭,這怎麽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和阿曼達分手了,現在正像受傷的野獸般舔舐內心的傷口,而棕發男的出現毫無疑問的激起了他的敵意。


    收下禮物,然後呢?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接受棕發男回歸南加大?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看著阿曼達投入棕發男的懷抱,承受棕發男對她的蹂躪?


    “原來是這樣……”


    酒店客房,喬納森點了點頭。秦戰就一點好,他很少欺瞞boss,怎麽想的就怎麽說,boss不願意幫忙他再琢磨其他辦法。


    “你做的沒錯!”


    思忖片刻,喬納森沉聲道:“雖然你的出發點不對,但你是我的人,朗費羅想瞞著我造成既成事實,這是對我的不尊重。”


    又沉思了一會兒,他拿起電話:“米歇爾,我認為我們的盟友心態出了問題……”


    喬納森簡單講述了秦戰被抓的前因後果和今晚發生的事,最後道:“朗費羅可以瞞著我們兩人尋找其他盟友,但不能瞞著我、用我的人換取她的利益!”


    “她或許忘了,聯盟成立前她隻是個小小的掮客,沒有聯盟、沒有秦和華夏的良好關係,她就隻能跟其他準將爭搶軍火份額,她丈夫也永遠別想升職。”


    “米歇爾,我是處於競選的關鍵時刻,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而且傷害的頻率比我的敵人還高!”


    “出於尊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聽到這兒,秦戰知道自己該撤了,畢竟接下來的事跟自己無關,知道的太多不僅沒好處,萬一泄密還容易惹上一身騷。


    於是他對喬納森躬了躬身,又衝艾德做了個鬼臉,隨後便快步離開,但過人的耳力還是讓他聽到了電話中的隻言片語:


    “我同意,聯盟不是出賣盟友換取利益的地方,更何況她還想把手伸進我的地盤,我的意見是等分紅結束,我們……”


    “嘖嘖。”


    門外,秦戰咂了咂嘴,喬納森的著眼點、說服盟友的理由、米歇爾的回複,讓他對過幾天的遊行演講又有了新的想法。


    不過演講什麽的先不急,既然到了拉斯維加斯,先逛逛賭場再說!


    ——————————


    大洋彼岸。


    已過淩晨,清枚道長卻仍舊未眠,冥冥中似有一根線牽扯著她的神經,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時刻提醒她:你欠債了!


    “貧道又不是不還……”道長喃喃苦笑。


    張素素還以為是汽車鳴笛打擾了師父,可她葉清枚自牙牙學語便開始修道,五十餘載下來,又豈會被區區鳴笛所驚擾?


    事實是她每次參悟玄妙,心中都會生出一種不圓滿的預感,就像早年練拳時發力不暢一樣,而各種意外也會隨即發生。


    於是心血來潮占了一課,果然,雜草和土石共同構成了坤上巽下的卦象,算算時間,是第四十六卦的最後一卦,上六。


    爻辭曰:冥升,利於不息之貞。


    意思是始終保持純正品性,才能在昏暗幽冥中提升。做為升卦的最高位,按照盛極而衰的至理,此卦的警示意味很濃。


    道長化勁已臻巔峰,正處於看不到前路、即將盛極而衰的當口,本身又是玄學大師,見此卦象,哪還不明白什麽意思?


    “罷了……”


    她看看時間,自語道:“講了一輩子至誠,自己卻有意欺瞞,難怪天道不允。再過幾小時,待彼處日出,便去請罪吧!”


    一聲長歎過後,道長闔上雙眼,默默念誦道德經。


    隱約間,似乎有某種羈絆漸漸消逝,道長會心一笑,知道自己在拋棄了宗師、輩分、麵皮等虛名後,心境終於更進一步了。


    金者,堅剛永久不壞。


    丹者,圓滿光淨無虧。


    用欺瞞騙取機緣,縱然事後給出再多補償,都彌補不了在得知消息的一刹那,因為擔心對方不同意而生出的、走捷徑的心。


    而走捷徑,就是畏難。


    嫌累怕難,還想抱丹?


    想通此節,道長不由苦笑,五十餘載苦修,她何時嫌過怕過?哪成想隻因一點微不可查的懈怠,便在萬丈高崖旁轉了一圈。


    “冥升,利於不息之貞……古之善為士者,與兮若冬涉川……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又念了一會兒,道長似有所悟:


    “如履薄冰,以不盈之心對盛極而衰之險?”


    “天尊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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