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京城。


    清枚道長腳步輕快的走進那棟凶名在外的爛尾樓,將徒弟兼半個房主撇在馬路對麵。


    江蓧竹打了哈欠。


    兩人昨天下午到的,結果剛辦完入住道長就馬不停蹄的去了凶宅,江姑娘還沒見過自家房子,便也跟著去了。


    當晚本想好好睡一覺,不料某個缺德貨非要給她講鬼故事,害得她做了一宿噩夢,到現在都沒倒過來時差。


    “沁沁。”


    她點開微信,無精打采的輸入語音:“我在小區入口這兒,你到哪了?”


    對麵秒回:馬上。


    馬上?江蓧竹下意識抬頭,卻見一輛出租車正朝她駛來,數秒後,譚沁結賬下車,調皮嬌笑:“董事長好!”


    “討厭。”江蓧竹拿手拍她:“再胡說,把你拽對麵去!”


    譚沁嚇了一跳,連忙告饒。


    笑鬧幾句,她忍不住問:“蓧竹姐,你以後要在這常住?”


    “不是。”江姑娘解釋:“是我師父想在附近租房,不過秦戰回來之前我應該也在,怎麽了?”


    “沒怎麽。”譚沁眨了眨眼:“等找到房子,咱們一起挑家電吧?”


    “不用,你還沒放假,我自己去就行。”


    “沒事兒,我是本地生,走讀,晚上有的是時間。”


    “那……辛苦你了。”


    江蓧竹沒再推辭,租房總歸要添置東西,就算拎包入住,床單被褥、廚具碗筷、拖鞋潔具也不能用別人的。


    譚沁則暗暗叫苦。


    她是瞞著閨蜜和前領導來的,現在正宮皇後和西宮娘娘住在同一城市,以後萬一同時找她,她該怎麽辦呐?


    ——————————


    “怎麽辦?”


    同一時間,洪姓兄弟也提出了這個問題。


    李老三不緊不慢的吐了個煙圈:“等唄,那小子不接電話我有什麽辦法?”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洪海山怒意上湧:“咱們從早上等到現在,難不成他一直不接電話咱們就一直等?!”


    “不然呢?”


    李老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要不您二位先回酒店歇著,等他回電話了我再叫你們?”


    “你放——!”


    “住口!”洪海洋厲聲嗬斥:“錯是咱倆犯的,素素和李師兄都能等,你憑什麽不能等?你想讓義父死嗎?”


    說罷又低聲下氣的給李老三遞煙:“三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能等,等多久都行!”


    “這還像句人話。”


    三哥斜了他一眼,摸出手機發了條微信。


    不得不說,閻宮是個好徒弟,師父讓禮送他就禮送,不過在禮送之外嘛……


    嗬嗬,無可奉告!


    不僅如此,他還吩咐手下,如果有人在江家附近張望,無需請示,直接報警!


    反正師父沒說不行。


    沒辦法,四人隻能在社區外守株待兔,因為張素素也不知道秦戰住哪,她又不是江蓧竹,沒事問這個幹嘛?


    更何況她本就沒打算幫梁破天擦屁股,象征性的給師妹打個電話,等索妮雅把她請到安保室刷手機就是了。


    “呦!回了!”


    這時,三哥裝模作樣的點開微信:“呐,那小子說了,這事兒他做不了主,讓你倆去佛山詠春堂問他師父。”


    “我——”


    “閉嘴!”


    洪海洋一把扯住洪海山,長吸一口氣,決然道:“我和海山這就訂票,三哥,兄弟以前多有得罪,您見諒!”


    說完,反手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看著他臉上浮起的掌印,三哥歎了口氣:“你……唉!換個身份,咱倆興許還能喝兩杯,不說了,都是命。”


    洪海洋搖頭苦笑。


    ……


    日落時分。


    秦戰重重癱倒,汗水自毛孔湧出,受重力吸引滴滴串聯,最終匯成道道溪流,在塑膠地板上連成一片湖泊。


    從受傷那天起,他就被傷勢、居住環境、學習、人情世故等雜事牽絆,半個月來,這還是第一次正經訓練。


    肌肉纖維斷裂的痛楚和愈合的麻癢反複糾纏,如同無數螞蟻在體內遊走噬咬,讓他忍不住發出怪異的呻吟:


    “爽!”


    黑哥不理會他的怪叫,邊記錄今天的訓練數據邊道:“秦,你的體力和爆發力還算不錯,但力量需要加強。”


    “我會的。”


    秦戰半死不活的解釋:“其實我的挺舉成績也不差,隻是這半個多月一直沒機會鍛煉,夥計,你不訓練嗎?”


    “訓練,但不在白天。”黑哥回道:“白天是工作時間,我通常會在清早做耐力訓練,晚飯後做力量訓練。”


    “那咱倆差不多。”


    秦戰勉強起身,一旁蹭課的小黑連忙遞上毛巾溫水,又找來抹布拖把清理他留下的汗漬。


    凱恩和犀牛上午就走了,再過兩周他們就要期末考試,不能在業餘愛好上耗費太多時間。


    喝了口水,秦戰繼續:“我以前那處房子帶地下室,我把它改成了健身房,還安了一套標準擂台,後來……”


    “等等!”


    黑哥忽然打斷:“秦,你那套房子,是不是在玫瑰大街?”


    “是啊。”


    “門是防盜門、玻璃是防彈玻璃、沙發扶手裏還有槍匣?”


    “呃……”


    秦戰目光呆滯,沙發、健身房、甚至擂台都有可能是巧合,可整個社區,隻有他家安了防盜門和防彈玻璃!


    不會這麽巧吧?


    他抱著最後一絲僥幸說出了門牌號。


    然後黑哥笑了。


    ……


    半小時後,卡爾曼國王熄火。


    透過車窗,秦戰看著那棟明明毫無變化、卻又覺得分外陌生的房子,心裏五味雜陳。


    之後,時間變成了一團漿糊。


    有時像是按了快進鍵,他記不清自己送沒送伴手禮、說了什麽,也記不清蛇妖和七個葫蘆娃都長什麽模樣。


    他隻記得,自己笑的很勉強。


    有時又仿佛時光倒流,因為他總會看到阿曼達和久米千代的身影,聽到她們的歡笑,甚至嗅到她們的味道。


    這一刻,思念變得無比強烈。


    “秦!秦!”


    黑哥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我沒事。”


    秦戰從恍惚中回神:“抱歉,我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他起身看向女主人:“卡斯特夫人,晚餐很美味,但我必須走了,抱歉,非常抱歉。”


    女主人有些手足無措:“沒關係,但您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或者讓克裏送您回去?”


    “不,我隻想一個人靜靜。”


    他魂不守舍的走向出口,又在玄關處回過身,迷茫而留戀的將這裏的一切裝進心裏。


    上車後,他慢慢掏出電話。


    小巧輕盈的手機此時分外沉重,秦戰指尖顫抖,在某個號碼前數次彎曲又數次伸直。


    “師弟!”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道男聲,秦戰猛的一驚,手機從滿是汗水的掌心中滑落。


    “韓哥?”


    他顧不上撿,放下車窗道:“你怎麽在這?大仙兒和千代呢?”


    “在樓上。”


    韓鎮坤指了指隔壁:“仙兒回國之後就不回來了,所以抽時間收拾收拾她和她姐的東西,你呢?你怎麽來了?”


    “赴宴。”


    秦戰呶了呶嘴:“我找了個金牌陪練,剛從亞利桑那州搬過來,沒想到在這租的房子。”


    “這麽巧?”


    “誰說不是呢。”


    “那他知道你家是凶宅嗎?”


    “……忘告訴他了。”


    這時隔壁的窗子被人推開,程仙兒探頭嬌喊:“姐夫!幫我拿下東西,我夠不著。”


    “馬上!”


    韓鎮坤快步離去,秦戰笑了笑,俯身撿起手機。


    隨後,他瞳孔猛縮,因為屏幕上清楚的顯示著「正在通話」,而通話的對象,正是阿曼達!


    時間如同靜止。


    數秒後,許是知道這邊的閑聊已經結束,聽筒中傳出略帶沙啞的女聲: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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