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太宗三十五年, 皇帝病重,藥石罔效, 時年小皇子五歲。


    皇帝臨終之際,傳召韓煜進宮, 寫下傳位詔書,傳位於五歲的小皇子,封韓煜為攝政王,輔佐小皇子管理朝政,皇後垂簾聽政。


    小皇子登基之後,韓煜更忙了,每日天不見亮就進宮, 天黑了還沒出宮, 往往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沈靜瑤都睡著了。


    太後年輕,小皇帝年幼,韓煜身為攝政王, 輔助小皇子管理朝政, 總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處理。


    這日,韓煜又進宮去了,到了天黑還沒回來。


    沈靜瑤坐在窗邊的榻上看書,四歲的兒子小寶從外麵跑進來,咚咚咚跑到沈靜瑤麵前,抬著小腦袋望著沈靜瑤,委屈巴巴地道:“娘, 我是不是沒有爹的孩子?”


    沈靜瑤聞言變了臉色,忙把手裏的書放下,將小寶拉到身邊挨著她坐下,低頭看著他道:“這話誰跟你說的?小寶怎麽會是沒有爹的孩子?你前幾日不是才見過你爹?”


    小寶撅起嘴巴,眼眶紅紅地道:“可是我爹在哪兒呢?他每天都不回家!從來不陪我玩兒,從來不陪我吃飯,根本不喜歡我!我討厭他!”


    沈靜瑤聽了小寶的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兒,耐著性子哄他道:“你爹他每天有很多正事要忙,不是故意晚回家的,他其實也很疼小寶的,也想陪小寶玩兒,陪小寶吃飯,就是事情太多了,等他忙完了就好了。”


    “才不是這樣!”小寶氣呼呼地道:“他每天都進宮去陪小皇子和太後吃飯,唔……”


    沈靜瑤一聽小寶說的話不對,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沉下臉嚴厲地道:“誰對你說這些話的?誰在你麵前胡說八道?”


    小寶被沈靜瑤的樣子嚇到了,眼淚花花在眼眶裏打轉,啪嗒一下就滾落了下來,嘴巴裏唔唔唔地發出聲音,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到底是誰跟你說這些的?”沈靜瑤再問了一遍。


    小寶哭得很傷心,抽抽噎噎地道:“是我在花園裏,躲在假山後麵玩耍的時候,聽到園子裏的婆子們在說話,她們說,爹每天那麽早進宮裏去,有時候還不回家,都是為了小皇帝和太後,是小皇帝和太後把爹給纏住了。”


    沈靜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心中難過地想著,原來這種流言蜚語,已經傳得這麽厲害了嗎?連將軍府裏的下人都開始跟著嘴碎!


    沈靜瑤抱緊了小寶,摸著他的小腦袋,柔聲哄著他道:“她們都是亂說的,你爹是為了大盛朝才那麽忙,不是故意不陪我們母子倆,也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不要信他們說的話,以後你就明白了。”


    那日沈靜瑤對小寶說了許多話,她也不知道小寶懂不懂,她隻是希望小寶不要那麽去想他爹,不要去聽信外麵的那些傳聞。


    後來小寶睡著了,沈靜瑤讓人把小寶抱下去,她就一直在屋裏等著,一直等到深夜韓煜回家。


    夜色深沉,韓煜走到正院外麵看到屋裏還亮著燈,白日裏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憊在看到溫暖的燈火後瞬間就減輕了許多,每日裏,不管他回來得有多晚,沈靜瑤都會給他留一盞燈,照著他回家的路,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韓煜心中想著沈靜瑤這麽晚了應該已經睡著了,放輕了推開房門的動作。門發出輕微的聲響,韓煜推門進去,一抬眼,看到沈靜瑤還坐在榻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目光冷冷的模樣,就那麽看著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樣。那一瞬間,韓煜覺得沈靜瑤看她的眼神好陌生,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怎麽了?”韓煜被沈靜瑤的眼神駭了一跳,心中咯噔了一下,快步走到她的麵前,目光溫柔關切地看著她,“怎麽這麽看我?出什麽事了?”


    “煜哥,我想跟你談談。”沈靜瑤用手拍了拍身側空著的位置,示意韓煜坐下。


    沈靜瑤說話的時候,要韓煜在旁邊坐下來,臉上依舊什麽表情也沒有。看得韓煜心裏一陣緊張,他心裏想著他也沒有做任何壞事,也沒有對不起沈靜瑤母子,可就這麽被沈靜瑤看著,就有一種要接受審判的錯覺,他不知道哪裏惹了沈靜瑤不高興,忐忑地坐在沈靜瑤身邊,看著她那張姣好的容顏,翻來覆去地在腦海裏搜索記憶,企圖找到那麽一點兒蛛絲馬跡。


    可惜韓煜最終也沒能在記憶裏找到答案,索性也不胡亂猜測了,看著沈靜瑤的眼睛,直接問了出來,“瑤瑤,你不要那麽看著我,你這麽看著我讓我覺得害怕。”


    “堂堂的攝政王也會害怕嗎?”沈靜瑤偏頭看他,嘴角彎了彎,明明是笑著說的,卻讓韓煜覺得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瑤瑤,你不要這麽說。”韓煜用手去拉她的手,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摩挲,眉頭深深蹙起來,憐惜地道:“你到底怎麽了?誰惹你不痛快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他能看出來沈靜瑤很不開心,所有的情緒都掛在了臉上,這個他用心疼愛著的女人,他不希望她不開心。


    對上他真心關切的眉眼,還有他眼裏的血絲,眼底下的青色,沈靜瑤又無奈地笑了一笑,覺得自己對他發脾氣有些無理取鬧,他已經那麽忙了,他是真的在為了這個大盛朝勞心勞力,太後年輕,皇帝年幼,如果不是他在前麵頂著,這幾年大盛朝哪裏會如此太平無事,外麵的人不理解他,詆毀他,那是他們攻擊他的手段,她怎麽可以在聽了那些傷害他的話之後,也跟那些心思歹毒的人一樣想法,把他想得那麽不堪,對著他發脾氣呢?


    “煜哥……”沈靜瑤抿了抿嘴角,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難過地看著韓煜,“我聽到一些對你不好的話,有人故意講給寶兒聽,寶兒聽了很難過,傍晚來找我要爹,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了……”


    說到一半,沈靜瑤就說不下去,眼淚忍不住滾出眼眶,傷心地低下頭。


    外麵的人能說什麽話,有什麽話讓寶兒聽了會跑到沈靜瑤麵前找爹,韓煜一聽就明白了,那些話已經傳了有一段日子了,他也不是沒有聽人說過,他隻是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他隻要做好他自己的事,總有一天那些流言會不攻自破,所以他沒有出手去幹預,以免給人一種他心虛害怕的錯覺,但是沒想到他放任的結果是流言越傳越厲害,居然傳到了他的妻兒麵前,讓他的妻兒也跟著難過傷心,這就不能忍了。


    “是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跟著一起受委屈了。”韓煜把沈靜瑤擁入懷中,低頭在她的眉眼上輕輕吻了一下,手指輕輕地愛憐地摩挲著她的臉頰,眼眸裏滿是疼惜的目光,“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不會再讓你和寶兒傷心難過,不會再讓他們用那些難聽的話傷害你們。”


    沈靜瑤拉著他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乞求般地道:“煜哥,你以後可不可以盡量早回家,盡量多陪一陪我和寶兒……”她抿了抿嘴角,有些抱怨又有些擔憂地道:“大盛朝的江山是皇上的,不是你的,你這麽盡心盡力輔佐皇上,如今皇上和太後信你還好,如果哪一天,皇上和太後對你有齟齬了,今日的這些流言蜚語,就是將來殺你的刀。”


    “瑤瑤……”


    “我害怕,煜哥,我真的很害怕。”沈靜瑤抱緊韓煜,雙手緊緊圈住他的勁腰,頭埋在他的懷裏,嗚嗚地哭起來。


    那些從古至今的史書記載裏,有太多不得善終的良臣了,沈靜瑤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韓煜位高權重,為了大盛朝的江山殫精竭慮,輔佐小皇子盡心盡力,盡管如此,依然有人在背後攻擊他,不然那些流言蜚語又怎麽會傳得出來?如今小皇子不跟他計較,是因為小皇子羽翼未豐,他還需要依靠韓煜,但是難保小皇子長大後不記恨如今的一切,到那個時候,韓煜就危險了。


    韓煜睿智如斯,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的大手輕輕撫著沈靜瑤的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與此同時,心裏也有了決斷。


    “我答應你。”韓煜認真地道:“我會安排好一切,不讓你和寶兒擔心。”


    ……


    韓煜是一個說到做好,一言九鼎的人。


    那日夜裏他跟沈靜瑤許諾之後,第二日就開始著手安排後續的事宜。先是讓人清查將軍府裏的下人,那些多嘴多舌嘴碎亂說話的下人一個不留,全都清查出來狠狠打罰一頓再賣去做苦力以儆效尤,府裏一下子就清淨了很多。再然後是處理朝堂、民間的那些謠言,強行抓人製止不行,隻會適得其反,而是要用一個溫和的適宜的法子讓周圍的人去接受這個事實,明白之前傳的都是謠言,韓煜是一個頂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端,對大盛朝,對皇上沒有二心的人。


    沈靜瑤幫韓煜想出了一個法子,就是先辟謠,再讓人把韓煜的事跡編成童謠傳頌,童謠郎朗上口,又不過於誇大韓煜的功績,隻是陳述事實,另外把皇帝也捧出來,再在童謠裏加入韓煜對整個大盛朝和皇帝的忠貞之心。


    童謠是韓煜安排人去編的,編了有好幾首,小孩子走街串巷地念著,一下子就傳開了,很快京城裏大街小巷都在談論韓煜的事跡,之前那些流言蜚語也漸漸地消失了。


    不好的聲音就這樣被壓了下去,這件事也就算告了一個段落。


    與此同時,韓煜開始放權,有些他覺得可以交給小皇帝辦理的事他都交給小皇帝自己去辦,又另外提拔了幾個忠心的大臣輔佐小皇帝,把自己從“攝政王”這個重擔裏麵解放出來,漸漸地也就不用每日都那麽早進宮,晚上那麽晚才能回將軍府了,他終於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伴沈靜瑤和寶兒。


    一日清晨醒來,照韓煜這樣的人,一般都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清理一下當日要做些什麽,然後再起床,按照事先的安排,把事情一一處理了。


    但是這日韓煜醒來之後,在整理思緒的時候,發現自己今日居然無事,沒有需要他去處理的政事,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給他揮霍,真是難得有這樣的日子,他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享受過了,懶洋洋繼續躺在床上,側身去看沈靜瑤。


    睡夢中的沈靜瑤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在看著她,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隨後就感覺到有手指輕輕撫上了她的眉眼,癢癢麻麻的感覺,叫她再睡不下去,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漂亮的眸子緩緩睜開,正好對上韓煜帶笑的俊臉。


    韓煜側身靠在床頭,含笑看著沈靜瑤,略帶薄繭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摩挲著,輕輕地撫來撫去,她的臉蛋兒光滑柔嫩,叫他怎麽摸也摸不夠。


    “你幹嘛啊?”沈靜瑤嘟起紅唇,不悅地嗔了韓煜一眼,大清早的擾人清夢!


    “愛你。”韓煜輕笑,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低下頭去,吻上沈靜瑤的唇。


    晨間起來,看到身邊睡著自己最愛的人,有著難得的愜意時光,可以美美地擁著她,做一件人世間最快活的事情,這大約就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屋裏的動靜鬧騰了許久,韓煜壓著沈靜瑤的身上,逼著她叫哥哥,直到她把聲音都喊啞了,再也沒力氣了,頭趴在枕頭上,哭著求饒,韓煜才心滿意足地放過她。


    “我沒力氣了,起不來了。”沈靜瑤躺在床上,軟軟的撒嬌。


    饜足的韓煜很好說話,沈靜瑤叫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任勞任怨,親自把沈靜瑤從床上抱起來,抱她去浴房洗澡洗頭,抱她回來給她穿衣擦頭發,甚至給她挑選首飾,再給她描眉,連丫鬟幹的活都一並搶著幹了。


    “我們去‘四季春’莊子上騎馬吧。”韓煜握著沈靜瑤的手,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哄著她道:“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去騎過馬了,這幾日正好有空,可以去莊子上玩一玩,莊子上的管事前日來了消息,說是打到了一頭鹿子,我們可以去莊子上吃烤鹿肉。”


    “主意很好。”沈靜瑤也很心動,想去莊子上玩,又舍不得寶兒,微蹙了一下眉頭道:“我們把寶兒也一起帶去吧。”


    韓煜欣然同意,立馬就吩咐下人去收拾,輕車簡從,一個時辰之後行禮就收拾好了,韓煜帶著沈靜瑤和寶兒,坐上了去城外“四季春”莊子的馬車。


    馬車緩緩駛出將軍府,駛上大街,慢慢駛到城門口,侍衛的兵士見識攝政王的車馬,也不敢阻攔,順利放行,馬車駛出城門,向著城外駛去。


    “四季春”莊子在城外不遠,是很多年前韓煜置辦的產業,以前韓煜也帶沈靜瑤去玩過,有著許多美好的記憶。後麵這些年,韓煜太忙,兩個人就沒時間去了,“四季春”的莊子一直就隻是安排了人打理著,這次韓煜終於空閑下來,一家人終於又可以去“四季春”莊子玩耍了。


    郊外草長鶯飛,綠意盎然,鳥兒在花樹草叢間飛舞,好不快活,陽光燦爛,白雲飄飄,微風徐徐,空氣裏彌散著花朵的香甜氣。


    馬車很快到了“四季春”莊子,韓煜先把寶兒抱下了馬車,又轉身去扶沈靜瑤。隨後一手牽著寶兒,一手牽著沈靜瑤,齊齊往莊子大門裏麵走。


    莊子裏的管事聞訊趕來迎接,恭敬地向他們行禮,稟告道:“小的一早接到府裏傳來的消息,知道攝政王要帶夫人和小公子過來,立馬就安排莊子的人去準備了,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是現在去騎馬,還是先烤鹿肉。”


    “我要騎馬,我要騎馬。”寶兒欣喜地拍手叫道。


    “那就先去騎馬吧。”韓煜道,吩咐管事前麵帶路,他牽著沈靜瑤和寶兒過去馬廄選馬。


    到了馬廄,寶兒看到一匹匹的馬兒歡喜得很,跑過去就想選那匹最高大的棗紅色大馬,被沈靜瑤拉住了,哄著他道:“小孩子就應該騎小的馬,等你長大了再騎大的馬。”


    寶兒癟癟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向韓煜,哪知韓煜也不幫他說話,“你母親說的對,聽你母親的,小孩子就應該騎小馬駒,等以後長大了再騎大馬。”


    寶兒沒法子了,隻好去選了一匹小馬駒,沈靜瑤見了,露出笑臉,對韓煜道:“我也去選馬。”


    剛說完就被韓煜一把拉住了,眼眸裏閃著狡黠的光,“你選什麽馬,你跟我騎一匹馬就好。”


    “我不。”沈靜瑤抗議,“我要自己騎……”


    “腿不軟了?腰不酸了?能自己騎了?”韓煜湊到她的耳邊道,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不放,根本不給她逃開的機會。


    “你……”沈靜瑤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怎麽有這麽厚臉皮的人啊!她腿軟腰酸到底是誰害的啊!他還有臉說出來!她都不知道韓煜居然也有這麽不要臉的時候,她真是小看他了。


    雖然沈靜瑤氣得不行,但是最後還是沒能逃脫韓煜的魔掌,他不讓她選馬,她就真沒有機會選,哪怕選了也騎不上。


    韓煜先是帶著寶兒騎了一陣,後來就把他交給騎射師傅,讓騎射師傅帶著他去騎馬玩。


    沈靜瑤嘟著唇站在旁邊,韓煜走過來,笑著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臉,“現在我陪你去騎馬。”


    “我不去了……”沈靜瑤氣呼呼地道,轉身想走,被韓煜扣住胳膊一把抓了回來。


    “你……”話還沒出口,已經被韓煜抱起來,沈靜瑤對上他的黑沉沉的眼睛,很危險,沈靜瑤隻好閉了嘴,乖乖地任韓煜把她抱上馬背。


    韓煜坐在後麵,一手攬著沈靜瑤,一手控製著馬兒韁繩,寬大的披風裹住她,春風呼呼地從耳畔吹過,韓煜帶著她,在林間歡快地奔跑。


    “好玩嗎?”


    跑了一陣,韓煜把馬速降了下來,雙手摟著她,騎著馬兒,慢悠悠地在林間散步,陽光從樹葉間撒落下來,落下細碎的光影。


    沈靜瑤把頭從昭君帽裏露出來,嘟了一下紅唇,不滿地抱怨道:“你都不讓我自己騎馬……”


    韓煜沒讓她把話說完,以吻封緘,堵住了她的唇,沒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嗯……”沈靜瑤口中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吟,像是最美妙的仙樂,引誘著韓煜更進一步。


    讓韓煜放縱的結果就是後麵兩天沈靜瑤都手腳無力,腰酸背痛,隻想趴在床上哪兒也不去,說什麽騎馬烤鹿肉,那都隻是滿足了某個人的私心欲望而已,她倒是被折騰慘了。


    到了第三天,沈靜瑤才精神恢複了些,終於可以起來了,也可以去騎馬了,哪知道宮裏又傳來了太後的懿旨,要韓煜進宮去,太後有重要的事情與他商量。


    韓煜身為攝政王,本來就肩負著輔佐小皇帝的重任,整個大盛朝都看著他,能偷得三日清閑已經是不錯了。


    “對不起,下回再帶你過來玩。”韓煜親了親沈靜瑤的眉眼道。


    沈靜瑤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知道韓煜也不容易,收起不快的情緒,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沒事兒,正事要緊,我們回去吧。”


    隨後一家人收拾好回城,韓煜送沈靜瑤兩母子回府之後就進了宮,沈靜瑤一直在府裏照顧寶兒,等著韓煜回府。


    直到第二天早上,韓煜才回來,原來小皇帝生病了,得了風寒,還發燒了,躺在床上說胡話,太後著急得不得了,六神無主,最後隻好傳旨讓韓煜進宮。


    韓煜進宮之後,見了太後,太後擔心得不得了,對著韓煜都哭了,淚水漣漣,害怕又擔心,“韓大人,這可怎麽辦了?皇上病了,你一定要幫幫我們母子啊!”


    “皇上到底怎麽回事?”


    “皇上,昨晚上不小心吹了冷風……”


    韓煜皺著眉頭聽她說話,又問小皇帝的情況,得知了小皇帝的病情後,也不敢輕易離開,一直在乾元殿守著小皇帝,直到他退燒醒過來,身體無大礙了,才離開皇宮。


    回到府裏,沈靜瑤正帶著寶兒吃早膳,韓煜走到膳廳門口,看到沈靜瑤笑得溫柔的給寶兒擦嘴,嘴角不自覺地也彎起了一抹笑,自己的孩子怎麽會不心疼呢?


    ……


    轉眼就到了夏日,池塘裏的荷花開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太後在宮裏舉辦了賞荷宴,京中許多命婦都受到了邀請,彼時沈靜瑤已經懷孕五個月了,懶懶地躺在屋裏的榻上不想動。


    韓煜看她薄衫底下隆起的肚子,愛憐地摸了摸,對她道:“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


    沈靜瑤微微睜開眼,對上他關切的眼眸,笑道:“怎麽能不去了,太後下了旨意的。”


    “你不是懷著孩子不方便麽?”韓煜抱她到懷裏,大手還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這肯定又是個調皮的兒子,他又踹我了。”


    沈靜瑤嘟起紅唇,“你想要兒子,我想要女兒。”


    “兒子女兒我都要。”韓煜笑著親了她的嘴角一下,“我就是覺得他很調皮罷了。”


    “嗯。”沈靜瑤靠在他懷裏,又叫了一聲,“好像又在踹我了。”


    “我也感覺到了。”韓煜摸著沈靜瑤的肚子,笑得很開心,又傻又甜。


    到了太後舉行賞荷宴的那天,沈靜瑤還是去了。


    賞荷宴就安排在禦花園裏,沈靜瑤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誥命夫人在了。


    身為大盛朝最高貴的女人,太後又很年輕,打扮得雍容華貴,高坐在上首的位置,周圍坐著幾個年輕的命婦在陪著她說笑。


    沈靜瑤緩步上前去行禮,“拜見太後。”


    “這是攝政王夫人……肚子都這麽大了,快賜坐。”太後認出她來,其實每年大節小節宮中賞宴什麽的,韓煜帶著沈靜瑤進宮是見過太後的,太後自然也記得她長什麽樣子。此前聽聞沈靜瑤懷了身孕也未曾見過,中間隔了這麽幾個月再見,發現宮裝都擋不住她隆起的肚子,這是真的養得很好啊。


    宮人去搬了椅子來給沈靜瑤坐,沈靜瑤就坐在離太後下手不遠處,麵帶微笑地聽旁邊的命婦跟太後說話,時不時的也答應兩句。


    沈靜瑤看著太後,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雖然保養得很好,每日錦衣玉食,又大盛朝最高貴的女人,可是處在這個深宮之中,日子依舊空虛寂寞難過,歲月是一把磨人的刀,刀刀崔人老。


    坐了不多時,人都到齊了,太後提議眾人一起去太液池賞荷花,眾命婦無有不從,紛紛起身。


    太後關切的目光落在沈靜瑤的身上,對身邊的大宮女道:“攝政王夫人懷著身孕,你扶著她一些,照顧好她。”


    大宮女連忙應了一聲是。


    旁邊的命婦們都向沈靜瑤投去了豔羨的目光,攝政王韓煜能力出眾,權傾朝野,連太後都要對沈靜瑤關照幾分。


    沈靜瑤被周圍的目光看著,頗不自在,強忍著心裏的不適,上前跟太後謝恩。


    “走吧。”太後抬了抬手,示意大宮女去扶沈靜瑤,然後隨著她一起前往太液池。


    一行人慢步過去,不多時就到了太液池,放眼開去,太液池上荷花開得正豔,綠色的蓮葉襯著開得鮮豔的荷花,美得像仙境一般。


    為了整個賞荷宴,太後讓人在太液池的中間臨時搭了一個台子,眾人可以沿著浮橋一路走到台子上,置身在連綿的荷花蓮葉的中心,被周圍的荷花蓮葉包圍起來。


    沈靜瑤由太後的大宮女扶著,跟隨在太後身後不遠處,一路走上浮橋,沿著浮橋走到了台子上。


    涼風習習,周圍荷花搖曳,碧波蕩漾,美不勝收。


    沈靜瑤坐在台子邊上的一處歇息的椅子上,欣賞著眼前的荷花,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歎,指著沈靜瑤身前的荷花道:“這朵荷花是我見到的最美的荷花。”


    說話的人聲音不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太後和其他命婦都一起看了過來,先是看到沈靜瑤坐在那兒,然而才是她身後那朵開得豔麗的荷花。


    “果然是最好看的。”太後笑道:“這朵花大概是最美的花了。”


    隻是這個花,就不知道太後說的是人還是花呢?


    旁邊有人道,“既然那朵荷花開得最好,應該摘下來獻給太後。”


    話音剛落,便有人踴躍上前,笑著跑上前麵來要摘花。


    沈靜瑤坐在那兒也不方便,擋著她們摘花了,扶著肚子就要起身,意外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台子忽然發生了晃動,身旁的欄杆瞬間就端了,來摘花的人慌亂中抓了一把,正好抓到了沈靜瑤的衣袖,連累她一起掉進了太液池裏。


    “啊!”


    “救命!”


    “快來人啊!”


    “快救人啊!”


    ……


    沈靜瑤沉在水裏,不能呼吸,身體好重,眼睛也睜不開,感覺靈魂要脫離身體而出,她想,她就快要死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陣暴怒的怒吼聲,“如果她和孩子有什麽閃失,你們都要給她陪葬!”


    是韓煜的聲音。


    他說她和孩子……


    對,她和他的孩子……


    肚子好痛,頭也好痛,渾身都好痛……


    “煜哥……”


    “瑤瑤!”


    沈靜瑤發出微弱的聲音,勉力睜開眼睛,對上一雙赤紅的雙眼,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瑤瑤,你醒過來就好了,你醒過來就沒事了……”


    “煜哥,孩子……”


    “孩子沒事兒,孩子很好。”


    “那就好……”沈靜瑤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終於安心了。


    *****


    三日後,韓煜進宮去見了太後。


    福安宮裏,太後屏退了左右,單獨與韓煜說話。


    太後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濃密的黑發梳成飛仙髻,白皙的臉蛋兒略施脂粉,額間綴著水滴狀的寶石,雍容華貴,美豔動人。


    “你要不是為了沈靜瑤,估計都不會來見哀家。”太後從上首的榻上起身,緩步走到韓煜的麵前,抬起纖細玲瓏的下巴,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目光緊緊地落在韓煜的臉上。


    韓煜冷著一張臉,對太後的示好視而不見,麵無表情地道:“那日瑤瑤落水,我已經查過,我希望太後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太後聞言,輕輕笑起來,像是自嘲,又像是覺得好笑,漂亮的眼眸睨著韓煜,“那不就是意外麽?攝政王想要哀家怎樣的解釋?”


    說著話,太後又往韓煜的麵前傾了傾身,魅惑地眨了眨眼,“如果哀家給不了攝政王解釋,攝政王會把哀家如何呢?”


    韓煜整張臉都沉了下來,目光冷得跟臘月裏的寒冰一樣,說出的話如刀似箭一般,“太後想清楚了?可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一甩袖子,韓煜轉身就欲離去。


    “韓煜!”太後對著韓煜冷漠的背影厲聲喊道,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聲音不自覺地顫抖,“沈靜瑤真有那麽重要麽?”


    比你攝政王的權勢地位性命還要重要麽?


    “是!”韓煜堅定地應道,他背對著太後,沒有轉頭,沒有看他一眼,迎著大殿門□□進來的燦爛陽光,一步步走了出去。


    太後閉了閉眼,眼淚從眼眶裏滑落下來,口中喃喃道:“韓煜,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二皇子逼宮,是你帶著人來救我……”


    誰也沒有發現,小皇帝帶著禦前太監副總管德安就站在殿外,正好聽到了看到了殿裏發生的一切。


    德安小心地湊到小皇帝的麵前,壓低聲音道:“皇上,我們還是先走吧。”


    小皇帝愣愣地看著殿裏麵傷心落淚的太後,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有一些想法在他的腦海裏瘋狂呐喊咆哮,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帶著德安轉身走了。


    走出福安宮很遠之後,小皇帝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頭去看福安宮的方向,目光沉沉,似乎在想著什麽。


    德安看了看左右,湊到小皇帝耳邊,壓低聲音道:“皇上,攝政王留不得了。”


    小皇帝猛地轉頭看向德安,目光跟刀子一樣駭人,德安頂著小皇帝的目光,硬著頭皮道:“皇上,禦前太監總管是攝政王的人,皇上做的什麽攝政王都知道,雖然現在攝政王已經開始放權,已經著手讓皇上親政,可是皇上,大盛的江山本來就是皇上的啊,攝政王這個樣子又算什麽東西呢”


    小皇帝沒有說話,隻默默地看著德安,思索著德安的話,往前慢慢地走去。


    快到乾元殿的時候,小皇帝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頭對德安道:“攝政王的事……就那麽辦吧。”


    德安一聽,心中湧起狂喜,幹掉攝政王,禦前太監大總管就可以換人了。


    *****


    平帝三年九月初八,小皇帝出城去皇家獵場秋狩,韓煜隨行在側。狩獵途中,小皇帝設計欲殺韓煜,被韓煜提前得知消息,事先做好了防範,平安躲過小皇帝的暗殺。


    韓煜因此惱怒,跟隨他的親信人馬也極為憤怒不平,暴怒之下反擒了小皇帝,與此同時,另外一隊韓煜的人馬也順利地控製了整個皇宮,軟禁了太後。


    秋狩提前結束,韓煜帶著親信人馬挾小皇帝回宮,徑直到福安宮見被軟禁的太後。


    韓煜讓自己的人馬都留在了大殿外麵,一手提著小皇子跨步走進殿裏,太後高座在殿中上首的位置上,見狀嗬斥道:“韓煜,你想謀反嗎?”


    韓煜砰地一聲把小皇帝丟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環視一周殿裏其他的宮人,冷哼一聲道:“你是要我當著他們的麵說,還是要給你留點最後的顏麵!”


    太後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扭曲的容貌,絲毫沒有了往日雍容華貴的形象,嘶聲怒吼:“滾,滾,都滾出去!”


    宮人低著頭,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大殿裏隻剩下韓煜、太後和小皇帝三人。


    太後手捂著胸口喘氣,媚眼望向台階下的韓煜,聲聲悲戚,“韓煜,你一定要這麽狠嗎?一定要這麽無情無義地對我們母子嗎?”


    韓煜伸出手指搖了搖,緩緩走上前去,一步步踏上台階,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在大殿裏回響,就像是把一把冷酷冰寒的刀架在了太後的脖子上。


    “不是我一定要這麽狠,也不是我無情無義,是你們母子先對我動手的,也是你們先要置我於死地的。”韓煜終於走到了太後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太後,看著她的眼眸冷酷無情,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你們都這麽想要我死了,我怎麽能不反擊?我也有要想保護的人啊!”


    “韓煜……”太後乞求道:“你還記得嗎?當年是你救的我們母子……”


    “夠了!”韓煜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我要是早知道今日,我當初就不應該救你們,何況……”韓煜說著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摔在大殿地板上的小皇帝,好笑地道:“何況皇上也不是先皇的兒子。”


    “什麽?”趴在地板上的小皇帝終於有了動靜,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韓煜,激動地道:“你說什麽?”


    韓煜隻覺得他很好笑,淡淡地道:“我說你本來就不是先皇的兒子!”


    “朕不是先皇的兒子?不可能!”小皇帝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爬到太後的腳下,拉著她的裙擺道:“母後,你告訴我,他說的都是假的,朕是先皇的兒子,朕是先皇的兒子……”


    太後扯回被小皇帝拉住的裙擺,深深地閉上眼,偏過頭去,羞愧難看地根本不敢與小皇帝對視。


    “哈哈,哈哈哈哈哈!朕不是先皇的兒子,朕當真不是先皇的兒子……”小皇帝大笑著,形若癲狂,轉身要往外跑,韓煜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他,抬手擊在他的後脖頸上,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


    太後見狀瑟縮了一下,隻覺得後脖子一陣冰涼。


    韓煜看著她,冷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當年你為了保住你的位置,跟侍衛私通,懷了身孕又賴在先皇的頭上,先皇不知道,還讓你的兒子做了皇帝。本來我也不想把這件事拿出來說,隻是你和皇上逼人太甚,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韓煜,我求求你,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麽都不知道。”太後哭著跪下來求道:“我讓他把皇位讓給你,隻求你饒了他一命。”


    韓煜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很好笑,“你覺得我現在想要皇位,還需要他讓嗎?”


    太後聞言抖了一下,頭深深地埋下去,哭著求饒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都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他是無辜的……”


    麵對著哭哭啼啼的太後,韓煜實在懶得跟她再說下去,那個位置,他想要,什麽時候都能夠得到,不管是太?


    ??還是小皇帝,他從來都沒有看在眼裏。


    身後是太後悲戚的哭聲,韓煜冷著臉,大步走出了福安宮。


    平帝三年九月十五,太後病重,藥石罔效,於福安宮病逝。平帝三年九月二十五,小皇帝下詔退位,讓位於韓煜,遷出皇宮,搬到平王府居住。


    二十七日後,韓煜登基稱帝,封沈靜瑤為皇後,改國號為周,史稱大周。


    有《大周史》記,大周太、祖皇帝與元後鶼鰈情深,恩愛繾綣,太、祖皇帝一生隻有元後一人,兩人育有三子兩女,恩愛一生,白頭不棄。


    全文完


    番外“晉江隻隻不醉”,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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