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忙於爭論,深陷於苦惱之中不可自拔。


    突然聞得,蘇景年竟是說已是有了辦法保全甕城。這句話如石破驚天,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停下爭論,眾人都圍了上來。


    水皕皕一馬當先,奮不顧身地擠在所有人前麵。


    鍾將軍和其他同袍被他攔在身後,自是不甘。不過在場的人就算是動了真格,倒真的都是擠不過他。


    “什麽法子,什麽法子?王爺可是想到了什麽妙計???”


    水皕皕立在人群最前方,蹦著高兒去探視地圖。隻當蘇景年是在地圖上畫了些什麽了。


    莫若離見他似個雷公猴兒,嗓門兒極洪亮,動作極頻繁,表情極誇張,是根本完全不去顧及什麽君臣禮節。


    稍覺水皕皕有些靠得太近了些,美人略感不適。


    素手輕起,微微遮了遮玉麵。


    一旁的蘇景年見了,閃了閃身子,把美人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說:“水將軍,稍安勿躁。”


    水皕皕領會不到蘇景年的話下之意,是想讓他同她二人保持些距離。


    仍是嗓門全開,吼道:“哎呀!王爺若是想到了什麽好的法子!您倒是快說啊!這可真是要活活急死個人了!”


    “水將軍,王爺不是說了‘稍安勿躁’嘛!你怎地這般急?”


    他身後的鍾輝鍾將軍道。


    水皕皕小聲嘟囔道:“哼,你當然是不急。你的‘母國’正千方百計地想占了我北域的錦州呢,你急個甚麽。”


    “你?!!!你這廝,簡頭是不可理喻!!!”鍾輝沒想到水皕皕經過方才的事,根本是不加收斂,還要出言挑釁,險些就要被他氣死。


    蘇景年無奈搖頭。這水皕皕怎地心性如此幼稚?明明生得一臉胡渣子,怎地為人處世倒是還像個孩童一樣。


    風傳倫在人群外道,“諸位,郡主與丞相到了。”


    他這般一說,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原來剛剛眾人心急地想要去聽蘇景年想到了什麽好法子,竟是忘記了行動不便的王嵐了。


    王嵐坐在輪椅上,一直嗬嗬笑。九兒推著老丞相走過來,風將軍行在二人一旁。


    三個人這樣來到了人群前方。


    所有人都把位置讓了讓,好給三位留出空檔。唯獨是水皕皕,依舊是紋絲未動。


    水皕皕是打定了心思,要占了最好的位置。風傳倫也不知道該去說他什麽好。


    “皕皕啊。。。你這。。。”


    風傳倫弦外之音,是想讓水皕皕稍稍動一動,把好的位置讓給王嵐。


    按理說頂頭上司發了話,水皕皕應是做個順水人情把位置讓出來。


    可他磨嘰了會,卻道:“是我先來的。王爺的錦囊妙計各個都是精巧奇絕,誰不想得個耳提麵命的機會,好好學一學其中的奧妙?我這好不容易搶來的位置,哪有讓出來的道理了?將軍若也想學錦囊妙計,那下次動作快些就是了。”


    這句話一出,可是把蘇景年與美人雙雙逗笑了去。


    猛地,二人沒料到對方也是笑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彼此的笑意都更濃了去。


    “唉,你這個水皕皕!真是拿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風傳倫被他氣到無可奈何,其餘眾同僚則是早已屢見不鮮、習以為常了。


    “無妨無妨。水將軍這股子絕不輕言放棄的勁頭兒,正是難能可貴之處啊。”王嵐捋須笑道。


    九兒心頭難受。蘇景年與莫若離兩個人的舉止行動、神韻儀態,無處不透露出她無法觸及的親密與默契。


    總覺得她兩個人但凡同在一處,就有一種莫名的氛圍圍繞在二人身邊。這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氛圍將這兩個人,與其他周圍的人完全隔絕開來,令旁人忍不下心去破壞。


    她笑得有些勉強,道:“丞相。您呀,應該讓水將軍把您口中‘絕不輕言放棄的勁頭兒’,都用在金軍身上才是了。不然水將軍總拿我等‘演武練兵’,我等可是招架不住他的這股子勁頭兒了。”


    眾人聽了九兒的話,皆是笑。


    水皕皕也跟著大家一起笑。反正搶來的位置是保住了,其他的事,他可不去在意呢。


    待眾人笑得差不多了,蘇景年張口道:“可是要令水將軍失望了。今日之妙計,非是出自本王之手。”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蘇景年身後的莫若離。


    “不如,由你來同諸位講一講。這一計精彩絕倫,當是你來講,方能道出當中的玄妙與機巧。如何?”


    蘇景年轉過頭,對美人如此說道。暗地裏,她伸出手去,握了握美人的柔荑。


    “嗯。”麵紗下美人含笑,應了她的邀請。


    水皕皕欲聞妙計,早已是急得心癢難耐。


    搓著一雙大手,他道:“王妃娘娘,您是當世鬼穀子,再世周公旦。您快說說,到底是個什麽妙計,可以保住甕城?”


    麵對他的恭維,莫若離隻是笑笑。


    紅唇輕啟,莫若離對眾人道。


    “其實,並非是什麽錦囊妙計了。若要深究起來,最多也隻是照虎畫貓,有樣學樣。”


    “王妃娘娘,您可莫要謙虛啊!”水皕皕出言,將美人的話打斷。


    他這一說話,出於禮貌,莫若離便不說了。


    於是引得周圍一片罵聲,眾人都替美人聲討起水皕皕來。這其中,林木樺是罵得最凶的。


    最後在風傳倫的指揮之下,眾人齊心協力把水皕皕控製住,嘴巴也捂上,不讓他再隨便開口說話打斷美人的話。


    蘇景年也瞪了水皕皕一眼。他遞給莫若離一個眼神,示意美人可以繼續說了。


    美人瞧了眼苦苦掙紮,卻被眾人死命製住的水皕皕。


    但笑無語爾。


    再開口,美人娓娓道來。


    “這一計,倒是要多謝羅刹人的奇思妙想了。”


    眾人麵麵相覷。都想,當下錦州之圍,乃是北域與大金兩國對壘。這同遠在萬裏之外的羅刹,有何相幹了?


    在場之人,唯有蘇景年明了莫若離言中之意。


    她不說話,安靜地立在一旁。笑看眼前的人。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美人轉過身去,來到地圖前方。


    她自案上取來一隻細毫,在圖上錦州城前方,勾勒出一條曲線。


    這條曲線自女兒河延展而出,蜿蜒曲折,經由錦州城前而過,再回歸於女兒河之中。


    “咦,這是???”九兒見了美人筆下的這道曲線,又喜又驚。


    興奮地上前問說:“嫂嫂,這不是女兒河的古河道嗎?”


    莫若離點頭,肯定了九兒的猜想。心中對於九兒的聰明伶俐,美人欣慰非常。


    九兒沒有認錯,美人所畫的這道曲線,便是女兒河古時候的河道。


    在前幾日探訪民情的時候,她曾隨著九兒到了一戶百姓家中做客。這戶人家之前乃是女兒河畔的漁民,近些年間錦州集市漸興,於是好些漁民舍了老本行,搬移至城中,以市易為生。這戶人家也是在那個時候,移居至城中的。


    不過好在這戶人家雖是舍了本行,可家主念舊,仍是將祖宗輩傳來的《漁補圖》供奉在廳堂之內。


    所以九兒與莫若離才能於無意之中,見到了從古至今,錦州城周邊幾條主要河道的遷移情況。


    流經錦州區域的主河,主要有三條。一條大淩河,一條小淩河,一條女兒河。女兒河實則為小淩河的支流,不過它於三條主河之中,離得錦州城最近。


    這便也是莫若離很早就注意到了這條河流的原因。


    想當年,她可是為了拿下錦州,而把錦州城內外研究了個透徹。種種請報之中,錦州城的地理水文乃是最為基礎的訊息。美人了熟於心,自是不在話下。


    回想當初。那一年的冬季正是她初遇蘇景年的時候。若不是被蘇景年識破了頤晴的美人計,彼時的錦州太守陳實,早就把錦州及周邊的郡縣向大金拱手奉上了。


    言歸正傳。


    故而,那一天當美人不經意地看了眼那一副《漁補圖》,便可以一眼發覺其中的怪異之處。


    詢問之後,她與九兒方明白過來。為何《漁補圖》上畫著的女兒河河道,與實際上河道的位置差別如此之大。


    原來於幾百年之前,那個時候錦州城建未起,周圍仍是荒涼一片。百姓們主要散落在幾條河流附近,以捕魚為生。其後,錦州因為便利的地理位置,成為了九州北部的交通要道。在幾代人的努力建設之下,起基地、建城郭、興道路、設商戶,慢慢興盛繁榮起來,這才有了當前的錦州城。


    幾百年來建設之時,為了擴充城市占地,又經數次大水洗禮,修繕整改河道。女兒河現今的河道與古時候的河道,已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水皕皕被人捂住了嘴,都要急瘋了。他不懂女兒河的河道同守住甕城之間,有個著什麽幹係。


    “王妃娘娘,恕我等愚鈍。請問娘娘,女兒河的古河道與甕城,可是有何關聯?”


    鍾輝替水皕皕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水皕皕趕快點頭,表示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河道經過之地,地下多砂石沉積。不過經由河水常年累月的衝刷、篩濾、打磨,再沉積下來的砂石,卻是要比尋常地下所掩埋積壓的砂石,要鬆軟、稀疏上許多。水滴石穿,正是在說這個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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