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天城城北處,步凡和雲錦衣二人坐在街邊的茶館中。


    不遠處是說書人慷慨激昂的講述以及台下聽書人聽到精彩處時從口中傳出的高喝。


    步凡給自己和雲錦衣一人點了一杯不好不壞的茶,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望著步凡沉默的將自己麵前以及溫涼的茶水倒往一邊,接著再將熱茶從壺中倒進來。


    雲錦衣嘴唇蠕動一下說道。“多謝。”


    步凡神情不動,拿出幾枚丹藥放到煤球麵前,同時對雲錦衣說道。“這茶涼了不好喝,熱的好一些。”


    雲錦衣下意識的將溫熱的茶杯握在手中,熱量透過她冰涼的手掌傳到體內。


    過了好久,雲錦衣才開口說道。“你們去千日穀的那段時間,有一天我回到家裏去,忽然發現錦山不在,錦山根本就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我不知道他究竟能到什麽地方。”


    “我急得到處找,就在一天後我實在是找不到錦山想要請老師幫忙的時候,卻發現錦山忽然回來了。”


    步凡拿著茶杯在鼻下嗅了一會兒,聽到雲錦衣的話手微微一頓,若有所思的問道。


    “自己回來的?”


    雲錦衣眨了眨眼,隨即點頭。


    “自己回來的,我很驚訝,他能走了,雖然走不了多久,但是......能下地走了,但是我不管如何問他,他都不告訴我自己消失的一天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當時我想要請老師來看看的,除了這種事情怪事,錦山的身體好轉我怎麽可能不擔心,但是錦山他死活不願意跟著我去找老師,而且......”


    雲錦衣忽然頓了一下,原本想要說的話被咽了下去。


    “而且當時他的態度很激烈,完全不像我認識的錦山,甚至讓我有些害怕。”


    “所以你沒說,因為害怕?”


    步凡問了一句,目光從雲錦衣的身上一掃而過,僅僅是一道目光,卻讓雲錦衣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雲錦衣沉默片刻,卻仍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後來......又有幾次我發現錦山失蹤了,但和之前一樣他很快便自己一個人回來,而且每一次回來他的氣色都會比之前好上許多,最後就連斷掉的兩隻手臂都完整了。”


    “所以你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恢複的?”步凡問。


    聞言,雲錦衣拿著茶杯的手一抖,一滴茶水從杯中濺了出來。“我後來又問過了,他說有人幫他,有人說能幫助他恢複原本的樣子,恢複自己最巔峰的模樣。”


    “現在他還沒有完全好,但比起之前好的太多了。”


    “但他...真的變了,現在的他無時無刻不在和我說以後想要怎麽報仇,身上隨時隨地都充滿了殺意。”


    “怪不得你最近消失的次數越來越多。”聽完之後,步凡道了一句。


    下一秒,步凡望著似乎已經將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的雲錦衣,心中思忖之後,忽然開口說道。


    “你覺得...天生絕脈,真的有那麽容易治好嗎?”


    聞言,雲錦衣嬌軀一顫,握住茶杯的雙手更緊了些。


    見此一幕,步凡好似什麽都沒有注意到的扭頭往茶館外看去,口中接著說。


    “柳前輩這樣的煉丹師花了這麽長的時間尚且沒有辦法將天生絕脈的問題解決,雲錦山究竟遇到了什麽人,能幫其回到巔峰?”


    “退一步說,即便這個神秘人真能做到這一切,那他莫非是大善人,不求回報的可能你姐弟兩個?毫無...目的?”


    見雲錦衣神情在自己說完這些話之後迅速變的呆滯起來,步凡將手伸到雲錦衣握著的茶杯上方。


    抓住杯口的位置,微微用力便將茶杯從雲錦衣的手中抽了出來。


    再度將這已經涼了的茶水倒掉,往裏麵添了一杯之後,步凡站起來說了一句。


    “天下沒有吃白食的道理,若說這個人沒有任何目的,我不信......我覺得你也不信。”


    “若真是有這樣的好人,為何雲錦山性情大變,被以往的仇恨再度迷住了雙眼,若是你信我,便將事情說完,你是我的屬下,我幫你,若你不信我......那邊算了。”


    “最後......茶都倒了好幾次了,還是喝一杯吧。”


    說完,步凡往雲錦衣身旁走過,風輕雲淡的往說書人麵前扔了些東西,接著便在說書人感激的表情中準備走出茶館。


    離開茶館不到多久,步凡一個人緩緩的走在一條幽暗的街上,比起之前那條街上的熱鬧,這裏充滿了一股孤寂之意。


    忽然,步凡轉過身,看到雲錦衣站在自己麵前,也看到了她嘴角的濕潤。


    沒等步凡說話,雲錦衣重重喘了幾口氣。


    “聽月坊,他有一次失言說出了這三個字。”說完,雲錦衣便失魂落魄的轉身離去。


    雲錦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步凡這個消息。


    雲錦山的身體變好,這本是一件好事,在和雲錦山麵對麵的時候她是這樣想的。


    但一個人的時候,她便難以自控的想到雲錦山的所有變化。


    比起從前來說,暴戾,凶狠,眼睛裏不時透露出來的戾氣即便是她有時也感到不寒而栗。


    而雲錦衣知道,這已經是雲錦山刻意控製之下的。


    整日整日的說著往日的仇恨,包括對老師的那些不該有的看法,根本就是一個被仇恨充斥了身心的怪物。


    她不願意這樣想雲錦山,但又難以控製這樣去想。


    還有,雲錦山有時候看著她的目光,那樣的貪婪。


    從前的雲錦山,即便沒有因為天生絕脈變得廢物之前的雲錦山也不曾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


    更不曾日日夜夜將報仇二字掛在嘴邊。


    眼中也不有著讓自己害怕的目光。


    是的,有這些在,她本該找人幫忙的,老師?柳輕語?青月?步凡?


    隨便一個都可以,她早該找人幫忙的。


    但是雲錦山真的有痊愈的可能了。


    僅僅這一點,如一葉障目般的擋住了自己所有的視線,甚至雲錦山說不讓自己告訴別人,她也隻是象征性的抵抗了幾句便潛移默化的同意了。


    就算剛才將自己唯一線索告訴了步凡,雲錦衣也著實是看不穿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若是真的被步凡解決了一切的事情,那雲錦山怎麽想?


    厭惡自己?仇恨自己?


    自己會怎麽想?高興還是愧疚?


    若是聽月坊的事情步凡解決不了,那步凡呢?


    他會將這一切說給老師他們聽嗎?


    還是說......步凡會就此消失?


    想的越多,便如一層一層的蜘蛛網一樣將雲錦衣死死的纏住,她無法清楚的自己自己到底是如何一個想法。


    忽然,雲錦衣聽到背後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目光呆滯的回身,卻看到那個男人臉上帶著什麽都知道的表情正笑看著自己。


    “剛才那茶水不太好,我這裏有更好的,回頭請你。”


    聽到步凡的話,雲錦衣呆滯渾濁的目光出現了些許清明。


    不知過去了多久,雲錦衣才露出了從前那股熟悉的微笑。“既然有更好的,方才你還請我喝差的,居然那麽苦,真摳門。”


    見自己被雲錦衣冤枉,步凡無奈的攤開雙手。“現在我的寶貝葫蘆在別人身上,沒辦法請你,可別冤枉我。”


    “別說了,你就是摳門。”不由分說的鄙夷的看了步凡一眼,雲錦衣接著咬了下嘴唇。“有機會一定要請我啊。”


    “一定。”


    得到答案,雲錦衣笑著回頭,感覺輕鬆了好多。


    是錯覺嗎?


    望著雲錦衣離去直到完全消失,步凡嘴角的淡淡笑意也隨之消散,夜裏的冷風一吹,使得人背脊發涼。


    ‘聽月坊~~~’


    步凡雙眸微微眯起,隻是一天的時間,這個詞便多次出現在自己身邊,看來不去一趟果真是不行了。


    早在雲錦衣說起雲錦山性情大變的時候他心中便出現了聽月坊這三個字,沒想到還真和聽月坊有關係。


    不錯,真不錯。


    聽月坊!


    孤寒!


    步凡眼中閃爍著驚人的寒光,四周的空氣也因為步凡氣息的變化開始劇烈的顫抖。


    “我倒要看看,你們之間是不是真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固然是好,沒關係也不錯,反正拔掉聽月坊,已經是步凡心中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冰冷的氣息驟然消散,步凡換了個方向,一邊往聽月坊的方向走去,臉上瞬間切換上了一副無奈的表情,拍了拍頭頂上的重物。“要做事了,醒醒。”


    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的煤球睜開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大哥,要去殺人啊?”


    即便是睡夢中,煤球也是感覺到了步凡方才的那股殺意,自然能猜到步凡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步凡點點頭。“嗯,要殺人,我們去砸場子,你好好表現,明天給你獎勵。”


    “嗯......我的要求也不高,兩百顆好吃丹如何?不然出工不出力。”


    見煤球這傻小子居然也學會和自己講價了,步凡眼角一抖,果然是太久沒有見麵了,小弟已經失去了對大哥的敬畏之心。


    他決定了,煤球的所有獎勵全部取消。


    但是表麵上,步凡卻還是笑盈盈的答應了下來。


    “好,別說兩百顆,我這麽喜歡你,兩千顆都是可以的。”


    不知為何,煤球忽然覺得天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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