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子道長等將村民照顧妥當之後,便匆匆返回山上,便說此刻急切的心情卻是已經要落下的夕陽阻擋不住的。


    天一觀的複興便應該在此日,便是多等一日都是不行。


    這就是鬆子道長等人此刻的心情。


    卻說四人便還抬著一個傷者,卻是一路從晚霞燒透天邊,又到群星布滿夜空,卻終於在彎月的陪伴下看見了天一觀的山門。


    此時那有些樸素的山門卻是洞開的,抬著傷者的韓馳便還在想,應該勸三位師叔換個闊氣一點的門麵,便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咱們天一觀的山門,不說裝金鑲玉,卻也要將天一觀的大氣體現出來吧?


    隻是眾人進了觀內卻才發現觀內與往常不同,隻見平時很少開啟的正殿此時卻是燈火通明,而原本應該早就休息的觀中眾人此刻卻都在正殿之上。


    韓馳這才醒悟,那半夜未關的大門,卻不是專門為自己等人留的。


    鬆子道長看到這幕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逐漸靠近的腳步卻也開始沉重起來,此時的大殿卻不同往日一樣,隻看眾弟子分列兩旁,而鬆真道長居於次首之位,那正位之上卻是放了一方矮塌,矮塌之上卻正有一人趟在上。


    便在許多的燈火之下,鬆子道長卻是看的清楚,自己的小師弟鬆如現在卻正身著羽衣、頭戴玄冠、手持浮塵,便不正是那星河上之人的模樣?


    而他此刻卻安詳的趟在那裏,就那麽的靜靜的躺在那裏,便也沒有一點聲息。


    鬆子道長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又不能不去相信,哪有什麽無緣無故的高人會為一個沒落的門派出頭?


    又有什麽人會急你所需,想你所要?


    隻有你最親的人才會如此,便是在世間行走了幾十年這麽簡單的道理鬆子道長如何會不懂?


    隻是他沒想到,回道門內卻看到這樣一個結果,一個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他隻是邁這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近那個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弟。


    鬆真道長卻是將他攔下,又高聲喝道“諸弟子,向掌門行跪拜之禮!”


    便是所有的不願、疑惑或者不可置信,此刻卻都平息了,這二十多個天一觀的弟子,在鬆真和鬆子道長的帶領下,卻是整肅衣裝,便恭恭敬敬向那矮塌上之人行了莊重的跪拜大禮。


    一拜之下,卻是眾人肅目。


    二拜之下,便見殿宇莊嚴。


    三拜之下,才成天地悠久。


    此時禮閉,卻是幾乎所有人都流出了強忍的淚水,更有人哭出了聲音。


    莊嚴的大殿,如今卻是飄滿了悲切之意,燭火昂然,卻不也是淚流不止,更何況是人。


    鬆子道長望著自己的師兄卻是艱難的發出了聲音“怎麽,會是這樣?”


    鬆真道長卻也是紅了眼眶,便低訴道“你們走後,鬆如師弟便又起一掛,卻是算出你們十死無生,便自帶了玄冠,穿了羽衣,等我聽到消息趕來,他便已經拿起了掌門浮塵,卻是自己給自己赦封掌門法位”。


    鬆子道長卻是克製著自己無處安放的雙手,便對鬆真道長質問道“那你如何不攔著他?你不知天意取之,是必須還的嗎?你是怎麽做師兄的,便眼看著自己的師弟走進死路嗎?你都不做點什麽嗎?”


    麵對一連竄的質問,鬆真道長卻也激動起來,便說道“我如何不知?隻是鬆如是我師弟,你便不是我師弟了嗎?你要我怎麽攔他?你讓我這個做師兄的怎麽攔他?”


    聽到此語鬆子道長卻是沉默了,便向後退了三步,卻是頹然的坐在了地上,便是過了半晌鬆子道長才沉聲說道“和我講講,後來發生了什麽吧?”


    鬆真道長便用低啞的聲音,緩緩的訴說道“師弟拿起了掌門浮塵,便在我的陪同下拜了祖師祠堂,誰知回來的路上卻是對我說他要睡上一覺,說完便在路旁直接睡著了,我們將他搬入房舍,便在昨夜夜半之時,守在床邊的我便看到有星光從他身體內透出,便凝為一個光影”。


    鬆真道長卻是突然問道“難道是《入夢化生大法》?”


    鬆真道長卻是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原來此法一直藏在掌門浮塵之中,我當時卻想勸他莫要急切,他便隻留下一句四鏡之下不許門人修行此法,便又告訴我他在不去便來不及了,就腳踏星河向山下而去”。


    聽到此處鬆子道長卻是痛哭起來,一邊痛哭便還一邊自言自語道“你知這是什麽法術卻還如何要修,便為何要呈這個強?小師弟……嗚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師傅走時鬆子道長沒哭,因為他知道他要擔起天一觀的重擔,師兄走時他也沒哭,因為他知道此後會更加艱難,便也隻能強裝著堅強,便是怕天一觀這口氣泄了。


    而如今當小師弟卻未了救他而去,他又如何還能忍住?那是他最疼愛的小師弟,是他一手代打的小師弟啊!


    卻是聲聲悲鳴,便傳於殿,久久難息。


    鬆真道長卻是勸眾弟子各自回去休息,便留鬆如道長兩個正式弟子甘泉、甘露守在殿下,而自己陪在鬆子道長身邊,等鬆子道長哭夠了這才勸道“他便隻是睡著了,說不得什麽時候還會醒來”。


    鬆子道長此時卻也平複了大半的心情,便苦笑道“都這時了,你卻如何還要騙我?便是我修行稀疏平常,便也知咱們天一道門的《入夢化生大法》是何底細,便說鬆如他剛剛修煉,卻是越境而為,便又急切催動,恐怕早已迷失在大之夢中,你說他為了救我們,做何事我便都無話可說,因為我死便死了,那些子弟卻是有權活下來的,但是他為何還要幫我續上這修行之路?白白損耗自己的真元,說不得他不這麽做,便還能回來,哪怕晚回來幾年!”


    鬆真道長卻是說道“說不定他知道他可能回不來了,便又如何不為自己最敬愛的師兄留下點什麽?要是你大概也會這麽做吧?”


    鬆子道長聽到此語,卻是楞住了,突然想起那個剛來道觀便還會尿褲子的小子,那個喜歡跟在自己身後一個口一個師兄,聲音清脆向個小鳥的小子,便是這樣一個有些別扭,卻又那麽認真的小子,就這樣迷失在大夢之中,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隻是他夢中又是何種樣子?


    可有腳下這片青山,可有咱們的天一道觀,可有我這個不成器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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