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尊,三術人之首,潼業山宿老,人雖一般不在江湖,但在江湖上老一輩中的名氣可不小。


    傳聞他多年前惡鬥淨決道場的神通上人王辛,最後惜敗,敗軍之辱加上兩派世仇,從此在潼業山山中成為了對淨決道場的激進派。


    王辛是十二仙,李飛也是十二仙,聞人破空亦是十二仙,所以大仙尊是不會放過這個親手打敗十二仙的機會的。


    烈陽神聞人破空,他算是第一次見,但對方此刻半死不活,不在顧慮之中,李飛算是老相識了,很多年前就交過手,不過彼時兩者都是初出茅廬,功力和手段都與今日大相徑庭,昔日之勝負也做不得數。


    大仙尊自傲,可他絕對不是那種目空一切之輩,相反,口上越狂,心理就越謹慎。


    高手也分很多種,除去楚莫了或狄笑這種可稱超凡入聖的等級外,其餘人等的修為不論,行事作風也不大相同,不存在什麽固定意義的所謂“高手風範”。


    例如薑乘風,便是粗中有細,邊打邊觀察對方,又例如譚爾南,嗜武如狂,打得過打不過先打了再說,不會考慮後果,而套用在大仙尊身上,他絕對當得起“縮骨”的評價。


    前兩日他們就曾在一片林中截住過李飛,戰前他就深知以李飛的絕世輕功不可能輕易被拿下,所以在短暫地交手中,他竟然全程看著鐵踏雪與柳甜動手,自己則暗中觀察李飛的每一個動作,根本敷衍地初兩招的意思都沒有。


    到了今日,己方天羅地網,按理說李飛和聞人破空才是身處絕境的一方,可他卻還是作壓陣狀,任憑骨陰君、呼雲深和高鏈等人連番吃虧,為的就是等待李飛的破綻。


    好家夥,這破綻說來就來了,高鏈歪打正著,李飛帶著聞人破空一跌,整個身形都是一滯。


    萬變不離其宗,任李飛輕功再高,也不能違背輕功的基本運氣法門,而當施展輕功被打斷時,總會有一瞬真氣紊亂之時,這個關口,大仙尊把握住了。


    “李飛,試試老夫的張生煮海圖吧!”


    大仙尊右手邊的卷軸不知何時已完全展開,有一段竟然直接被他浸入江水中。


    “嗡……”


    一陣鳴響,李飛也恰好落水,冰涼的觸感使他一激靈,伸手搭上小艇一角,就要借力騰起。


    就在他要美人出水時,忽然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下半身竟卡在水中,原本波瀾半起的江麵此事居然如堅冰般紋絲不動,仿佛是一把天然大鎖,將他死死困住。


    “煮海圖,起!”


    大仙尊遠在岸邊,手中掐起印來,口裏背誦起低沉冗雜的咒文,那浸入水中的卷軸竟然冒起一陣藍火,燒入水中也不熄滅。


    ……


    小灰是一隻鳥,恰好從這江上飛過,想著鳥媽媽從小教育它沒事別往鳥不飛江這邊活動,它就拚命扇動翅膀,想趕快從這上麵飛過去。


    飛啊飛,它忽然覺得翅膀好沉,一對鳥爪淩空蹬來蹬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把自己往下吸。


    “嘰嘰嘰!(不能掉下去!)”


    小灰隻怪早上連吃了好幾隻蟲子,肚子太飽了,翅膀越飛越飛不動,眼看就要掉落。


    “噗!”


    情急之下,一股熱流從鳥腹中湧出,它的尾部噴出一坨光是看著就惡心的白色鳥糞。


    借著一屁之力,小灰衝出老遠,終於擺脫了那怪異的吸力。


    作為一隻飛鳥,它時刻保持了對自然以及那些不自然東西的好奇心,便連尾部還粘黏的排泄物也管不上,就回頭張望。


    這是它鳥生中最無法理解的事情,那原本還算清澈的江水中,升起了一個巨大的藍色符咒,大小與不遠處的水堂旗艦戰船不相上下。


    ……


    “這是什麽?”


    剛剛詐胡一波讓李飛吃虧的高鏈此時也顧不上追擊,他一旁的幾個負責劃船的嘍囉之前被李飛的氣勁震暈過去,看著這詭異的符咒,一種危險感滋生出來,急忙撿起一個船槳,就將小艇往回劃。


    “咻——”


    金影閃現,原來是呼雲深也從那岩石上撤回艇上,同樣撿起船槳,與高鏈一起拚命劃動。


    “這狗兒的潼業山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嗎!”


    高鏈一邊劃一邊罵,他隻感覺這水如結了塊兒似的,他要用全力才能使小艇挪動。


    呼雲深一頭冷汗,一眼不發,隻是死命劃著。


    這符咒代表了什麽他不知道,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再不走肯定沒好事。


    他們不是大仙尊的目標,也驚懼不已,更遑論雙仙。


    烈陽神聞人破空臉色煞白,看樣子已在旦夕之間了,卻也不得不咬牙忍受著這被江水束縛的苦楚。


    江岸邊,大仙尊手中印法連變,那江底的巨大符咒也愈發明顯起來。


    “李飛!老夫這張生煮海圖本為了對付大量敵人所用,今日隻葬你兩人,算得上格外優待了吧,哈哈哈……”


    大仙尊大笑出來,倒不是為了嘲笑雙仙,而是他對於自己這一手絕活的驕傲,以及對之前李飛嘴臭他不及蕭華清的反擊。


    “荒謬!”


    李飛畢竟是十二仙,豈會束手待斃?隻見他身形一扭,整個人竟然掙脫束縛,破水而出,竟是憑著這收緊的江水中的一點點力道借力使出飛鷹圓空舞。


    本就依賴借力的奇招,此時在幾乎無力可借下強行使出,可想而知對李飛的負擔。


    “想走?”


    大仙尊也吃驚於李飛的爆發力,手中又掐一訣,幾根水柱如同有生命般衝天而起,向李飛纏繞過去。


    其實這些水柱又怎會快得過飛仙人?這隻不過是大仙尊為了不斷驅趕李飛的舉動,因為其身處的一大片水域都被煮海圖籠罩,李飛縱使再強,一口氣使完也會因無處借力落水,倒是還不是任由宰割?


    別人懂的道理,李飛能不懂嗎?非也,他如此不顧虛耗,就是為了找到擊敗大仙尊的方法。


    找到了嗎?找到了!李飛淩空滑翔一陣,忽然好像感覺到了什麽,眼神四下掃射,終於鎖定一處。


    “咻!”


    他雙指合並,如利劍般淩空一刺,在那半空中,竟然有一道咒文顯現,並迅速崩裂。


    “他怎找出老夫的陣眼!”


    岸邊的大仙尊見此情景,氣得吹胡子瞪眼,他沒想到,自己這張生煮海圖的陣眼看似埋沒江中,實則隱藏於半空,竟然被李飛給破了。


    “大仙尊,你莫非真以為我淨決道場這些年銷聲匿跡了不成?”


    李飛的嘴角掛起一絲嘲諷,道:“你這張生煮海圖確實是咒術中的大手筆,但你可記得你多年前與王辛的一戰?


    大仙尊神色一沉,還嘴道:“那又如何?”


    他這一生靠著一身咒術獨步天下,少有的敗績中,王辛帶給他的一場失敗尤為印象深刻,當年自己一開戰便是下風,好不容易靠著張生煮海圖控製住對方,卻還是敗在了迷天四陣之下。


    “王辛這家夥在道場中輩份高,為人也陰險,朋友很少。”李飛略有得意:“但恰恰和老子前些年比較投緣,老子曾在他神宗裏做客三月,有次這老東西吃多了酒,就抓著老子說要告訴我些好東西,嘿嘿…您猜怎麽著?”


    “你這張破圖的秘密,早被王辛看穿了!”


    咒術作為一門獨立於絕大多數武學之外的奇技,擁有著極高的修煉難度,以及無數人窮其一生也無法破解的奧妙,但其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每一種咒術,都會有個破點,類似蕭華清那般言出法隨的咒,其破點就蘊含在音律之中,而大仙尊的張生煮海圖則是有一個一擊既潰的陣眼,隻是平時他都會將之謹慎藏起,想不到早就被王辛看破了,還歪打正著告訴了李飛。


    之前在李飛帶著聞人破空逃亡之時,就與三術老短暫交手過一次,可那回李飛頂著被柳甜種下紫蓮心火印的風險,也不曾誘大仙尊出手,秀出這張生煮海圖來破他神通。


    看上去李飛是個懶懶散散,若不是為了愛徒絕不會為了淨決道場冒風險的糟老頭子,實則他的心機和隱忍,絕不亞於其他任何一位十二仙。


    江麵上,李飛緩緩下落,又落回那塊岩石上,遙遙看著岸邊,道:“大仙尊,你攔不住我們。”


    攔不住?


    大仙尊收斂驚異之色,又將另一章卷軸甩出,穩穩當當插在地上。


    “李飛,你發夢還有點早!”


    “銀橋圖!”


    他換印一結,地上那卷軸自行展開,快速膨脹起來,不消一刻,竟然狂漲至數十丈之高,如一天鑽天惡蛟。


    “這……好可怕!”


    此時在小船上驚魂未定的高鏈,方才覺得自己心中那種在潼業山麵前擺威風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鐵踏雪和柳甜都自覺退後半步,他們知道師兄要幹什麽了。


    “去!”


    那巨大卷軸好似被賦予了生命,瘋狂地向江心延展過去。


    好一會兒,卷軸止住,放眼望去,竟是成了一座從岸邊直通江心的窄橋。


    “老夫來也!”


    大仙尊一甩袍子,飛身衝上這卷軸變成的橋,身法也是不俗,大步流星朝李飛這邊趕來。


    李飛已察覺不對勁,可此時他也是在暗中調息,一通操作下來,虛耗實在太大了。


    “先把聞人救下來!”


    茫茫江麵,可供他施展輕功之處實在不多,好在他之前製伏高鏈時暗中折斷了一柄船槳,此刻剛好拋入水上,依葫蘆畫瓢,一個借力,就將泡在水裏暈過去的烈陽神撈起,再閃身回到岩石之上。


    這麽一來一回的,大仙尊也終於趕到了。


    那卷軸延展的盡頭剛好離岩石不遠,大仙尊居高臨下看著李飛。


    “老夫說了要你們今天葬身江水中,你插翅也難飛!”


    李飛眼觀六路,見那呼雲深為了不作他借力的嫁衣,早在剛才便拚命將小船劃遠,如今確實是進退維穀。


    “哼!你的煮海圖尚且被破,且看你有什麽手段!”


    大仙尊盤膝坐下,身下紅芒悄然亮起,抬手又祭出一卷卷軸。


    “李飛,休要裝腔作勢,你現在別說飛了,你跑得動嗎?”


    李飛內力嚴重不足的樣子,可逃不過他大仙尊的眼睛,所以他篤定自己接下來這一圖,李飛絕不可能躲開。


    “老夫還要多謝你把烈陽神也接過來,省得一個個解決了。”


    “唰”的一聲,那卷軸抖落,正是上麵畫著孩童圍觀骷髏舞蹈的怪異之圖。


    “嗡—”


    卷軸展開,帶起一陣刺耳嗡鳴,李飛心頭一涼,方知大事不好。


    他提氣輕身,就欲強行催起一口真氣,可此時功力臨近枯竭,哪有這麽輕易。


    “你走不了!骷髏幻戲圖,起!”


    大仙尊一手結印,卷軸上異光大作,一道飄渺的骷髏虛影飄出,從那沒有眼球的眼眶中散發一陣輕紗似的薄霧。


    薄霧快得竟不比李飛的輕功遜色,鋪天蓋地將李飛與聞人破空罩入。


    “嗚啊!”


    李飛隻覺得腦子裏一股劇痛,額頭上疼得青筋凸起,止不住地用手去捂住腦袋。


    聞人破空雖已昏闕,也是迷離中用僅剩的五指將岩石也摳出洞來,看來痛苦也是一樣的。


    “老夫這骷髏幻戲圖你可見過?它正是為了王辛之類的頂級高手所創,雖不能立馬殺了你,但就是換了楚莫了來,也不可能掙脫,隻待一時三刻,你腦中不堪重負,就會自行死亡!”


    大仙尊傲然盤坐於卷軸橋之上,一圖鎮殺雙仙,果然了得。


    “潼業山大仙尊,名不虛傳,但這兩個人,你今天殺不得。”


    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將眾人的視線都帶了過去。


    不知何時,一葉有著頂篷蓋著的小艇,悄然駛來,那聲音,竟是從其中傳來。


    “什麽人!潼業山的事也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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