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梨香院。


    屋裏書案前,嫻靜端莊的寶釵端著青玉瓷盞抿了一口,將盞放在紫檀小幾上後,旋即又端起冊本看了起來。


    一旁的晴雯眼珠子轉了轉,輕聲道:「」寶姑娘,您要不歇歇,若是累著了,爺還得怪罪咱們這些做奴婢的不盡心呢!!!」


    寶釵聞言抿了抿嘴,看著晴雯說道:「這才半個時辰就要歇了,就你這般備懶,怪道蘊哥兒總是說你的不是。」


    鴛鴦將一本冊本遞給寶釵後挑刺道:「還不是爺寵她,現今都沒個正行,寶姑娘,您別理她。」


    寶釵聞言抬眸看了一眼鴛鴦,她知曉鴛鴦是在為晴雯說好話,不過寶釵也沒有怪罪晴雯的意思,這丫頭性子耿直,心思活潑,可到底是個規矩的,比起那些個心裏藏女幹的不知道好上多少,所以對於晴雯她也是喜歡的,要不然晴雯怎麽敢在她麵前耍「小心眼」。


    沉吟一聲,寶釵開口道:「這時至年關,府裏一大堆的事情,而且又要祭祖,這也是一件麻煩事情,若是不盯仔細些,誰知道下麵的人會不會偷女幹耍滑的,咱們還是仔細些,莫要讓人鑽了空子,晴雯,你若是乏了,先歇一會。」


    晴雯聞言頓時不好意思回來,忙說道:「姑娘這是說什麽話呢,您沒歇著,做奴婢的哪能歇。」


    若換成旁人說這句話,寶釵定然多想,可這晴雯嗎,嘴裏是個把不住門的,明明是好話,聽到耳裏就不對味起來......


    寶釵也不理會晴雯,偏頭對著鴛鴦說道:「鴛鴦,你待會吩咐下去,今年府裏賞例銀兩個月,下麵莊子送來的那些多餘的野味也都賞下去,哦,對了,祠堂裏的那位焦大爺你多帶些去,就說是蘊哥兒賞的。」


    鴛鴦聞言應道:「是,奴婢曉得了。」


    吩咐完了,寶釵不由地抬手揉了揉額間,一直安靜的香菱近前關心道:「姑娘,可是乏了。」


    晴雯端著新砌好的茶遞給寶釵說道:「府裏的事這麽多,全靠寶姑娘撐著,身子能不乏嗎,也怪爺,哪有這般做甩手掌櫃的。」


    府裏的大小事情,現今賈蘊全然都交給寶釵去管理,賈蘊基本上沒有關心過。


    寶釵聞言抿嘴笑了笑,她待晴雯和氣,一是因為晴雯是賈蘊的小棉襖,注定了姨娘的身份,要不然她能幫著查府裏的賬目?


    二則是因為晴雯識本份,曉得姨娘是姨娘,撒嬌討寵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不能逾過紅線,想著壓一頭。


    「哎呦,你這鬼丫頭,讓你家爺曉得了,仔細你的皮。」寶釵打趣著晴雯道。


    晴雯撇嘴道:「本來就是事實,奴婢可不怕。」


    寶釵聞言搖了搖頭,這晴雯啊,真是個淘氣的丫頭。.....


    ...............


    正此時,薛姨媽一臉喜意地走了進來,寶釵起身迎道:「媽,您怎麽來了。」


    鴛鴦幾人見到薛姨媽福身行禮起來。


    薛姨媽看見鴛鴦幾人都在也不意外,畢竟寶釵管著東府的事情,人卻不在東府,鴛鴦幾人經常來這裏幫著寶釵處理內事。


    仔細打量了鴛鴦幾人,尤其在晴雯身上多停留片刻,她可是曉得這丫頭是賈蘊身邊最早的丫鬟,深得賈蘊喜愛,東府裏妥妥的未來姨娘,不過這晴雯的名聲不太好,再加上一副狐媚子樣,薛姨媽心中總是膩歪。


    沉吟片刻,薛姨媽笑臉道:「乖囡,今兒個是有喜事,先前我在老太太那裏與蘊哥兒商議過了,說是過完年得把你與蘊哥兒的親事定下來。」


    一聽這話,寶釵臉色頓時熏紅起來,杏眸橫轉,嗔怪道:「媽也是的,這事與女兒說作甚。」


    寶釵受得教養便是父母之命,媒


    妁之言,所以親事這種東西大可不必與她說,就算說也應當私下裏說,這鴛鴦她們還在呢,似薛姨媽這般說,豈不是說自個恨嫁了不是,她雖不是黃花大閨女,可好歹還是個女兒不是。


    薛姨媽笑盈盈地說道:「屋裏都是自己人,有什麽不好說的。」


    鴛鴦聞言笑應著說道:「姨太太說的是呢,等寶姑娘進了府,就是咱們的奶奶了呢!!!!」


    薛姨媽聞言暗自點頭,到底是老太太身邊倚重過的丫鬟,就是識趣,旋即薛姨媽的餘光注意著一旁的晴雯,這丫頭是最不省心的,至於香菱,她原本就是薛家的丫鬟,那般軟的性子,薛姨媽可不在意。


    晴雯似有感觸,忙應著鴛鴦的話說道:「是呢,以後得改口喊奶奶了呢!!!」


    薛姨媽見晴雯識趣,倒也沒多說什麽。


    寶釵是個聰慧的人,哪裏不曉得薛姨媽的意思,於是擺手道:「什麽奶奶,胡說八道的,好了,今兒個就查到這裏了,你們先回去吧!!!」


    鴛鴦幾人聞言福了一禮,旋即退了下去。


    等鴛鴦三人出了屋,寶釵不由地怪道:「媽,您這是作甚呢!!!」


    薛姨媽聞言冷聲道:「乖囡,鴛鴦她們幾個日後都是府裏的姨娘,媽這是幫你敲打她們呢,尤其是那個晴雯,生的狐媚子樣,可不省心。」


    寶釵聞言心中無奈,晴雯受到嫌棄不是因為她生的狐媚子樣,而是她這般性格不討喜,總讓人覺著她不是個規矩的人,不過寶釵與晴雯接觸的不少,這晴雯就是直言直語,直白些說就是有些缺心眼,真沒有什麽壞心思,似薛姨媽這般敲打,她們哪裏不會懂,本來她們就規規矩矩的,弄出這幺蛾子出來,倒讓寶釵為難起來。


    薛姨媽敲打過了也就不在意了,轉而說道:「乖囡,你的事拖了這般久,總算有個著落了,不過你可要記住,悠著些,莫要鬧出了笑話。」


    寶釵聞言,豐潤的臉蛋兒愈發嬌豔起來,嗔怪道:「媽....」


    對於薛姨媽讓她悠著些莫要鬧出笑話的事,寶釵心知肚明,賈蘊性子貪,寶釵拗不過,隻能任由賈蘊胡來,這若是入了魂,豈不讓人笑話。


    薛姨媽倒不覺有它,過來人了,又是當著自家女兒的麵,有什麽好忌諱的,旋即薛姨媽輕聲道:「等親事定下來,該給你添些嫁妝了。」


    一聽嫁妝的話,寶釵垂下眸,低聲道:「媽做主便是。」


    薛姨媽輕輕頷首,開口問道:「乖囡,林丫頭前些年從揚州帶回來幾十個大箱子,裏麵都是她的嫁妝,聽說有百萬之巨,可有此事。」


    聽見薛姨媽問起黛玉嫁妝的事情,寶釵不由地蹙了蹙眉,自家母親自家清楚,於是顧不上難為情,開口道:「媽,早先爹爹不是已經備好了女兒的嫁妝了,就拿那一份就行,也不用添什麽。」


    薛姨媽聞言忙道:「這怎麽能行,雖說比不上金枝玉葉,但也不能比林丫頭差。」


    嫁妝的數額一般代表女子娘家的出身地位和女子在娘家眼中的價值,所以嫁妝的多與少是衡量一個女性在其娘家和父母眼中地位的重要性標誌,同時也是爭取在男方家裏的地位,薛姨媽不敢和金枝玉葉相比,可黛玉那邊,薛家可不想落了臉麵,更何況現在的寧府裏,寧府的大奶奶不管事,管事的是寶釵,自然而然,寶釵的位份當然要重一些才是,所謂的一視同仁,根本就不存在。


    薛寶釵聞言心中複雜,過了許久歎息一聲後,輕聲勸道:「媽,林丫頭出身侯門,怎能相比,您就不要多此一舉了。」


    林家是公候之家,黛玉的身份擺在那裏,即便是林家落寞也是如此,而寶釵說到底隻是商賈之女,論起來出身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就拿太後將她作為試婚宮女來說,這


    事可落不到黛玉這等出身的身上,若是太後如此,朝堂百官能坐的住?


    反觀寶釵,即便做了試婚宮女,又有哪個人為她出過聲?


    至於林家的百萬之巨,那是林家幾代人的積累,幾乎全歸了黛玉,再加上當初榮國公府嫡女下嫁時的巨額嫁妝才會有此規模,薛家雖也落寞,百萬之巨也拿的出,可這對薛家的影響不小。


    黛玉的性子寶釵知曉,她是不會在意這些東西,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若是如此,反倒可能讓心思敏感的黛玉察覺,同理,賈蘊也是如此,甚至是黛玉的外祖母亦會察覺,到時反倒是難做人了。


    薛姨媽聞言細細思量起來,她光想著自己女兒,倒忘了這岔子事情,沉吟一聲,薛姨媽說道:「即便不能壓林丫頭一頭,那也不能差了去。」


    黛玉與寶釵都是旁支,地位相等,這嫁妝肯定也不能有太大的差距,傳了出去也不好聽不是。


    對此,寶釵倒也沒說什麽,不過寶釵怕薛姨媽犯糊塗,於是提醒道:「媽做主便是,不過老太太當林丫頭是親孫女,想必也會貼補一些。」


    薛姨媽聞言挑了挑眉,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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