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朋友、戀人, 到現在也就隻能說一句“好巧”而再找不出話說了。


    這一趟溜圈, 可溜得人心累。裴肖離開後,周既還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良久。


    沈來用下巴抵住周既的肩胛骨道:“怎麽, 是不是很羨慕裴肖有那麽年輕漂亮的姑娘陪著?”


    周既冷哼道:“有那麽漂亮的小姑娘陪著,眼睛幹什麽還一直在你身上轉悠?”


    “很漂亮嗎?”沈來放輕了聲音道。


    周既感覺自己變蠢了,居然落入了沈來的話題陷阱。


    沈來看著周既懊惱的神情就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難得周既也有這麽蠢的時候。


    ——


    沈來有驚無險地生了一對龍鳳胎,看了日子剖出來的, 過程十分順利。她懷胎這幾個月可是乖巧得不得了,一點兒沒折騰周既,什麽半夜要讓老公跑半個城去叫門買東西吃的折騰事兒, 從來就沒在沈來身上發生過。


    因為沈來不折騰周既,周既都快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好比說那驚吧,到現在為止沈來都覺得那是周既自己作出來的。


    到冬天的時候,天氣稍微冷點兒,他就張羅著沈來加衣服,然後升個溫,他又張羅讓她減衣服, 非常精確。一天裏如果變個天, 他至少要打三個電話確保沈來添減了衣服。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 沈來感冒咳嗽了。


    早晨起來, 突然就咳嗽了,而且咳得很厲害,沈來自己倒沒覺得什麽, 可轉過頭一看,卻見周既的臉色一片灰敗。


    沈來立即意識到不好,但周既已經開始發飆了。暴躁地雙手撓著頭在臥室裏轉圈,“我跟你說過的,不要任性,不要任性,沈來,你為什麽這麽任性,從來不替人考慮?!”


    沈來想跟周既說她隻是感冒了。


    可周既哪裏聽得進去,又不敢真的朝沈來發飆,但又覺得這氣兒沒地發泄,抓起手邊沈來的一瓶化妝水,“啪”地一聲砸到地上。


    虧得那瓶子不是玻璃的,否則碎片肯定要四濺。其實他手邊是有一瓶玻璃裝的,但顯然周既即便是最憤怒的時候也顧忌著沈來,怕碎片濺起來把沈來給傷著。


    沈來再次住進了醫院,她這情況也不能照片子,醫生問了情況,又查了學,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上呼吸道感染”。雖然對孕婦來說這不是好事兒,但總比複發要好得多。


    當然醫生也不能完全肯定,這種事兒麽要確診最好還是輔助其他的檢查,隻是對孕婦都不好。


    周既堅持讓沈來住院,一整天下來臉色可是陰沉得嚇人,連沈來都挨了吼,所以沒人敢招惹他。


    沈來煎熬地舀著燉盅裏的冰糖雪梨,她已經吃飽了,可在周既懾人的眼神下不得不堅持吃著,好像她不吃,他就要跟她拚命一樣。


    吃了晚飯,沈來在醫院的花園裏轉了一圈,周既雖然一直陪著,可一聲兒都不吭。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從背後把她牢牢地抱住,像是生怕她不見了。


    沈來知道周既的擔心,可她說的任何話都安慰不了他,估計非得孩子平安出生他才能稍微輕鬆點兒。


    沈來轉過身,手指在周既的小平頭裏輕輕撥拉,裏麵已經看到幾絲銀色了,都是這幾個月才新添的。


    沈來討好地親了親周既的嘴唇,卻被周既給嫌棄了。“少來這一套,你能自己愛護一點兒身體,比做什麽都強。”


    打了幾天點滴,沈來的咳嗽終於止住了,周既的臉色才稍微好了點兒。


    懷孕三十四周的時候,周既就開始跟醫生要求剖腹產。懷的雙胞胎,再叫上沈來那身體條件不夠順產,所以剖腹本就是他們的選擇,隻是沒想到要這麽早。


    不過這事兒沈來沒跟周既爭辯,知道再等下去,周既自己都得把自己給嚇瘋了。


    龍鳳胎出世的那天,周家可就熱鬧了。周誌國和高行芬都高興得不得了,直說省事兒了,以後也不用再懷了。張秀苒也高興,抱著“酒心糖”一直逗。


    酒心糖是妹妹的小名兒,哥哥則叫土豆片。


    土豆片是沈來懷孕時愛吃卻被勒令不許多吃的零食,而酒心糖那是想吃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的東西。沈來心心念念的,所以直接拿來做了孩子的小名,周既也沒吭聲,隻是很鄙夷地看著沈來,“瞧你這點兒出息。”


    兩個孩子一出世,周既的整個世界都亮了。沈來才剛生完孩子,就被推著去做了各種檢查,確定沒有複發,周既整個人才輕鬆了下來,如今子女雙全,臉上的笑就壓不住了。


    嘚瑟那是必須的,滿月酒辦得很熱鬧,就是為了炫耀龍鳳胎,顯擺他蝌蚪的遊泳能力。


    沈來則是輕鬆得不得了,兩個月嫂一人照看一個孩子,更不提還有高行芬和張秀苒在旁邊看著。


    出院之後,沈來和周既沒回頂層的豪宅,而是住進了周家。畢竟月嫂再好,也總要讓奶奶或者姥姥看著才放心。


    如此一來,照看寶寶的人就多了,沈來奶不夠,也就不用喂奶,便可著勁兒地開始鍛煉身體恢複身材了,總不能輸給那些一個勁兒往周既身邊靠的小妖精。


    待身材恢複如初之後,沈來的工作也積壓到了壓死人的地步,她每天就在帶孩子和工作裏忙碌,分給周既的心思可就少之又少了。


    等龍鳳胎都一歲多了,沈來偶然見了客戶之後路過周既的公司,才突然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不夠了,雖然周既一直沒說什麽,但正是因為沒說,沈來才會反省自己。


    對著大廈的落地玻璃,沈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今天出門見客戶穿得比較職業,所以她特地將襯衣的第二顆紐扣解了開來,這才開始往大廈裏麵走。


    這幾年周既的公司已經從兩層樓擴到了四層樓,但沈來還是第一次來。


    第一次就看到周既正送一撥人出門,領頭的是個一身紅裙的美女,荷葉邊不規則剪裁的款式把她的身材烘托得淋漓盡致,臀非常的豐滿,雖然比不上卡戴珊,但在國內也算是凸出的了。


    沈來反正是欣賞不來這種美感,但據說男人都覺得不錯。沈來也跟周既討論過卡戴珊,他當時就表示還不錯,少不得又嫌棄了沈來兩句,說她全身剔了骨頭剩下就隻有二兩肉。


    沈來站在門邊也沒往裏走,周既正跟身邊的紅裙美人說話,也沒注意到自家老婆突擊檢查來了。


    因為周既壓根兒就沒想到沈來肯屈尊降貴來找他。而鑒於以前自己犯的錯誤太低級,所以周既現在對任何女人都沒有打望的興趣,看到穿裙子的直接就無視了。然後把出現在他公司的穿裙子的老婆也給無視了。


    但美人對美人總是格外敏感的。


    鄧林潔的餘光瞥見沈來後,注意力就分了一半在她身上。且不說容貌,這個女人的氣質實在太好了。


    個子高,腿特別長,小腿更是萬裏挑一的纖細,一點兒毛病也挑不出來,穿著鉚釘鞋,顯得又秀氣又有氣場。氣質很高級,一看就是事業有成的女人,難得的是卻帶著一點兒人0妻的嫵媚,穿著職業服還有點兒高級禁忌感。


    而這個女人從站在門邊開始就一直盯著周既看,鄧林潔心想這男人還真是會招蜂引蝶。


    雖然鄧林潔知道周既結婚了,自己來晚了,可這對她沒什麽道德束縛,對她來說隻有想要和不想要的,沒什麽該不該要的。


    到了她這個層次,即便是搶了別人丈夫,引導一下輿論,其他人就隻能說是周既的老婆自己沒本事,而不是她鄧林潔怎麽怎麽了。因為她能帶給男人太多的機會和財富。


    隻是迄今為止,周既就跟鐵板一塊,任鄧林潔的眼睛放電放得都快抽筋了,他還是無動於衷,十分紳士,可越是這樣,鄧林潔就越是有征服的欲望。


    即便現在還沒得到周既,鄧林潔已經有了清除情敵的意識了。所以估計靠近周既,不知說了句什麽,雙手很自然地就挽到了周既的手臂上。


    沈來的眼睛眯了眯。


    周既的眼睛也眯了眯。他覺得自己拒絕得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鄧林潔還是這麽堅持。他動了動手臂剛想抽出來,就看到了沈來。


    周既當時就想完了,晚上估計跪榴蓮都沒辦法進臥室門了。


    沈來見周既看過來,朝他友善地偏頭笑了笑。


    周既覺得頭皮麻得就像被花椒醃製了一個禮拜的感覺了。虧得他還記得把手臂抽出來,那動作裏的嫌棄弄得鄧林潔都尷尬了。


    沈來笑盈盈地走上前,“周既,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周既趕緊走到了沈來的邊上,替她介紹道:“漢林建築的董事長鄧林潔。”


    然後周既又對著鄧林潔道:“我太太,沈來。”


    “周太太。”鄧林潔友好地伸出手,一點兒也沒有剛才挽了別人老公手臂的尷尬。


    沈來卻沒伸出手,反而是抱住了周既的手臂,笑問鄧林潔道:“鄧小姐,挽著別人老公的手臂什麽感覺啊?”


    鄧林潔沒想到沈來這麽不給麵子,她抬眼看了看周既,意思很明確,就是在問他合作還要不要繼續談下去。如果要,那麽這種不識大體的老婆最好還是關在家裏少放出來。


    周既沒有如鄧林潔所願地替她打圓場,反而非常慫地道:“來來,我跟鄧小姐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抱住我手臂。南婷和郭林都可以給我做見證。


    南婷是周既的助理,而郭林則是鄧林潔的副總。


    鄧林潔有些錯愕地看著周既,大概也是沒想到談判的時候那麽犀利,寸步不讓的周既,麵對沈來的時候卻那麽慫,簡直比普通男人都慫。


    沈來笑盈盈地收回自己抱住周既的手,嫌棄地拍了拍他的袖子,“髒了。”


    “換,我馬上去辦公室換。”周既就跟屁股著了火似的,也沒跟鄧林潔道別,轉身就往辦公室走。


    擦肩而過的沈來和鄧林潔,前者臉上一直笑盈盈的,後者嘛臉色就有些難堪了。


    等周既和沈來一前一後進了他辦公室,南婷後麵一新進才沒兩年的小女生一臉驚歎地道:“婷姐,老板居然是個怕老婆的?!”


    南婷望天翻了個白眼,說周既怕老婆都算是恭維他了,那完全就是個妻奴。連行程安排都要她先問過沈來的安排之後,才能規劃周既下一周的計劃。但凡是和自己老婆有衝突的行程,她老板統統都不會執行。


    小女生感歎完之後,又道:“不過老板娘的氣場好大,老板怕她也是應該的。”


    “是有點兒大。”南婷道,也不看是誰慣出來的。


    小女生雖然在感歎,心裏想的卻是,物極必反,這怕得厲害了,說不定在外頭就要另辟蹊徑了。


    而沈來跟著周既進了他辦公室,一邊看周既換衣服一邊道:“周既,這下子我母老虎的形象怕是糾正不了了吧?”


    周既道:“胡說,我們家來來多溫柔的。”


    沈來擰了擰周既腰上的肉,“周既,我感覺你今天是故意的。”明顯是拿她當擋箭牌呢,把她往母老虎的寶座上送。


    周既嘿嘿一笑,轉過身摟住沈來的腰,點了點她的鼻尖道:“你倒是聰明。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老公太有魅力,隻好靠老婆出來大殺四方。”


    “臭美。”沈來輕輕踢了周既一腳,“我可不想當母老虎。”


    周既側頭在沈來的脖子上印下一吻,意有所指地道:“那當小綿羊試試?你還沒來過我辦公室呢,這沙發從意大利空運過來的……”


    妖精打架,沈來沒打贏,所以隻能臣服。


    等氣兒喘勻淨了之後,周既在摟著沈來問,“今天你怎麽想著上來啊?”


    沈來還軟著呢,沒好氣地道:“我不上來怎麽知道自己老公這麽受歡迎?”


    周既壞笑地咬了咬沈來的耳朵,“那你可得多多上來,你現在心裏全是龍鳳胎,都好久沒寵幸我了。家裏也不方便……”


    周既的聲音越來越低,沈來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高。


    周既的辦公室有衛生間和淋浴室,設施挺齊全的,還有一個衣櫥,主要是方便他有時候換衣服,但如果多想一點兒的話……


    沈來一邊喝著水一邊胡思亂想。


    周既湊過來道:“沈來,你今天這態度讓我有點兒慌啊,我剛才以為我有口都說不清了,你肯定要給我一巴掌的。”


    沈來撇撇嘴,這會兒才想起問這句話?先才就光顧著猴急去了?


    不過順著周既的話,沈來的腦子裏瞬間閃過了許多的念頭。剛才看到鄧林潔抱住周既手臂的時候,她是很生氣,但並沒想過周既這是在外頭打野食了。


    那種信任感,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明明不該存在的。


    然後沈來又忽然意識到,在前一次的婚姻裏,她也是那麽信任周既的,如果當時不是她親眼看到,別人怎麽說她都不會信的,因為周既是那麽寵她。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舊事重演,但沈來知道不能疑神疑鬼,既然重新點頭踏進了婚姻,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夫妻之間,很多事兒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得難聽點兒,如果不是捉奸在床,別人跟沈來說周既的不是,她也告訴自己絕對不能信。何況她還得顧慮那龍鳳胎,女人在結婚生子後就是這麽被動,不是不果決,不是不自愛,而是心裏有了更多的掛念,不能再僅僅考慮自己。


    腦子裏的這些念頭,都是一閃而過,沈來也沒打算讓周既知道,所以嘴上很瀟灑地道:“你公糧交得這麽勤,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其實以前的周既,公糧交得還更勤呢。


    念頭一起,沈來趕緊甩甩頭,告訴自己一定不能疑神疑鬼。


    不過不得不說,沈來對待婚姻的態度還是不錯的。反過來看周既,可就沒她這麽瀟灑了。


    夏天,剛才還是豔陽高照,轉瞬就下起了雨。


    沈來才從工地回來,車在半道壞了,又忘記了帶傘,正發愁呢。


    旁邊的王鬆原從手提包裏拿了把傘出來,殷勤地罩在了沈來的頭上。


    周既的車剛好駛過那個街區,正好看到沈來和王鬆原共撐一把傘在雨中漫步。兩個人也不知在聊什麽,反正沈來的神情可以稱得上是笑靨如花。


    周既當時就讓司機靠邊停了車,也不管就在攝像頭跟前,反正罰分罰款他這會兒都顧不上了。甚至連紅綠燈都等不及,冒著雨就穿過了車水馬龍的大路,黑臉包公似地出現在沈來麵前。


    沈來給嚇了一跳,驚訝地問,“周既,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打擾到你了?”周既陰陽怪氣地道。


    沈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就是見不得她身邊的男人比他年輕麽?平時連她誇一誇某個演員長得好看,他都要酸幾句。


    “正好呢,鬆原的車壞在半道了,下雨又打不了車,你方便送我們回工作室嗎?”沈來道。


    “鬆原”兩個字徹底把周既的怒火給點燃了,他轉身就往車那邊走。


    沈來轉頭對王鬆原道:“走吧,他答應了。”


    王鬆原實在沒看出周既是哪個動作表示答應了,不過既然沈來這麽說,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王鬆原坐在副駕位置上,也不敢吭聲,老板的老公吃醋吃得厲害,已經是他們工作室內公開的秘密,但是老板娘淋雨,他總不能幹看著吧?他們做下屬的想討好一下美女上司怎麽就這麽難啊?


    後排座上的沈來伸手推了推周既的大腿,周既沒搭理她,頭一直向著窗外。


    沈來又推了推周既的大腿,他幹脆往旁邊挪了挪。


    沈來心裏歎了口氣,本來手上的事兒挺忙的,但現在估計是不能去公司了,得先把周既給安慰住,否則這廝晚上肯定要對她下狠手。


    等司機把車停下後,沈來隻能道:“鬆原,你回公司吧,我今天不去了。”


    王鬆原如蒙大赦地開門下了車。


    沈來這才撲過去抱住周既的腰,“周既,老公,你怎麽這麽小氣?就隻有一把傘,難道你忍心我淋雨?”


    周既箍住沈來的腰,咬牙切齒道:“他沒名沒姓麽?還是姓鬆啊?”


    沈來這才知道錯誤在哪裏,“我們公司都這麽叫的,是為了讓大家更親近和團結。”


    周既“嗬嗬”。


    沈來沒辦法,第二天一上班就隻能宣布新政策,讓所有人都起個英文名,以後大家都互稱英文名。


    雖然這個政策有點兒崇洋媚外,讓很多人在背後腹誹,但沈來還是隻能硬著頭皮貫徹下去,唯一知道個中因由的大概就是王鬆原了。


    這夫妻倆一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個是恨不能生出第三隻眼睛來。


    婚姻雖然又回歸了正軌,可畢竟人心已經傷了,也隻能惟願今後相互陪伴的歲月能彌補那到裂痕。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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