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聽再次趴上了牆頭,有趣也學著他的樣子,在牆上露出半張臉,看著對麵的鬼。


    “你叫什麽?秀?”李聽對著妄鬼道。


    妄鬼轉頭看向了他。


    李聽有些疑惑:一試就對?


    “香?”


    妄鬼朝他走了一步。


    到底是香還是秀?或者就叫秀香、香秀這種名字?


    “香秀?”妄鬼不動。


    “秀香?”妄鬼還是不動。


    “秀?”妄鬼走近一步。


    “香?”妄鬼又走近一步,都已經穿過女院的牆,到藏書閣這邊了,她鬼霧繚繞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李聽,似是疑惑。


    哦,這倆字必須單獨說,李聽一邊想一邊從牆上下來。


    而且他有另一種猜想,這兩個字應該其中一個是名字,一個是物件,秀,可能是繡花的繡,香,可能是香包的香,所以才都會引起妄鬼的反應,不過無論如何,範圍大大縮小了。


    “香包?”


    “繡花?”


    這兩下,妄鬼不僅沒有反應,還隱隱有想回到女院的意思。


    李聽站在牆邊攔住了妄鬼。


    “我能看到你,我會幫你。”他嚐試勸道。


    妄鬼停住了,它往後退了一步,便看到李聽往前上了一步,接著它又往左,便發現李聽也跟著往左。


    妄鬼驚訝的圍著李聽轉了個圈。


    李聽微微揚起了唇角,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隻鬼很可愛。


    終於證明了眼前的人確實能看到自己,妄鬼停在了原地。


    李聽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帕,又取了支毛筆,模仿著之前看到的筆跡,寫下了那個小小的禾字頭。


    他素擅書畫,此時仿來,倒是真的和那手帕有七分相似。


    妄鬼立刻上前,與他幾乎臉貼臉。


    李聽看著眼前的一團黑,揉了揉眉心,認真道:“我會幫你完成執念,手帕,香、秀,我全會調查出來的。”熟悉的字眼和畫麵不斷地刺激著妄鬼的意識,它一動不動的飄在李聽身邊。


    這算是建立羈絆了嗎?


    李聽試探的後退了一步,便見妄鬼也跟著他走了一步。


    他看向了有趣,便見小女孩點了點頭,李聽鬆了口氣,暗道果真成了,於是他身後跟著的鬼就多了一個。


    經此事,李聽愈發意識到了晝夜的重要性,要讓它吸收靈氣自己才有資本,於是他連夜縫製了一個小布包,裝著晝夜,背在了身側。


    不能受日光與月光照耀,晝夜吸取的靈氣會有所減少,但隻要召喚出來,總是能吸收天地靈氣的。


    此刻,他就背著他的小白包在整理書籍,至於為什麽是白色的,為了能透點光,他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有趣和妄鬼則一直飄在他身後,反正別人也看不見他們,李聽便也習慣了他們跟著。


    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正找著它該去的地方,卻忽地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李聽先把書暫時放好,這才往外走去。


    “師兄有何見教?”眼見是內門子弟,李聽客氣道。


    “明日八矢門與我宗比鬥,你去打雜,卯時到場。”


    “是。”李聽點頭答應,心中卻平生感慨,八矢門與正嶺宗素有資源之爭,曾從正嶺宗手裏失了仙草,於是定下五年之約,拜山問戰,不想就是明日。


    去罷。


    李聽轉頭,就看到了藏書閣入口處的同門羨慕的眼神。


    “真好啊,觀戰沒準能學到兩式呢。”那人道。


    每逢此等大事,外門子弟不是去觀戰便是去打雜,隻是這位同門運氣一般,因為看守藏書閣,所以不能離開。


    李聽當然理解這些年輕人的心思,他隻是覺得可惜,如果沒有妄鬼這遭事,他必然是願意幫忙看守,把對方換進去的。


    現在卻不行了,因為他正好想找夜鳴打聽一下正嶺宗的死亡名單,畢竟這對於內門子弟而言,不是什麽秘密。


    卯時,李聽便到了比試的地方,此時天色才剛放亮,來的人不多,他左右看看,沒有找到夜鳴的身影,就悄悄托住了小布包,或者說是小布包裏的晝夜,老實在在的幫晝夜吸收天地靈氣。


    直到一個人叫住了他,那人看著他的外門弟子服飾,問道:“會寫字嗎?”


    “弟子李聽,見過三長老,會寫字。”他回道。


    “嗯。”三長老商水點了點頭,道:“那便在我身旁記錄吧。”


    李聽一邊應聲,一邊隨著商水走到了一張檀木桌前,坐在了他身邊。


    正嶺宗有四位長老,四長老是已經消失的師父,這個可以忽略不計,剩下的三個長老則協助宗主處理宗門事務。


    三長老商水,通常負責維護宗門規矩,是以每逢比試,總是判定記錄。


    眼看著李聽把硯台放到了左手邊,又用左手取筆,他神色一動,問道:“你用左手寫字?”


    李聽點頭,老實地笑了一下,道:“稟長老,剛學寫字時貪玩傷了右手,就都用左手寫,長大竟改不回來了。”


    商水也笑了,便沒再探究。


    李聽則是鬆了口氣,總寫字也是不好,雖然左手字更能避免些前世的運筆習慣,但也容易惹人注意,以後這種活可得躲著點。


    宗門中人陸陸續續的到了比試之處,眼看著人還沒來全,李聽把小布包放在腿上,偷偷朝著陽光的方向挪了挪,讓晝夜曬太陽。


    他自己心係晝夜,不覺如何,旁邊的商水卻覺得這小子的動作跟個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便問,“包裏裝的什麽?”


    “幹糧。”李聽把手伸到了包裏,收起晝夜,掏出早就備好的兩個黃餅。


    商水心道你不用拿出來給我看的,麵上卻依舊和善,“放回去吧。”


    李聽依言把打掩護的餅放了回去,同時也把晝夜重新召喚出來,往餅中間一塞。


    重活一世,為了隱藏身份,自己真是越來越不拘小節了啊,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辰時未半,八矢門的人便趕到了。


    李聽遠遠望去,便見一黒衫女子走在前麵,身後跟著一群弟子,他心思一動,暗道:來示威的。


    八矢門是一個很有傳奇色彩的宗門,祖師本是山中獵戶,修仙界尚劍貶箭,在一次小型寶地的探尋中,修行者們拿了符籙丹藥和寶劍,唯獨沒管角落裏那張破破爛爛的弓。


    彼時還是獵戶的八矢門祖師誤入山洞,高興地拿走了這把大弓。


    那把弓是有名字的——軒轅,軒轅弓是修仙界中赫赫有名的法寶,在山野之地寶珠蒙塵,但遇到八矢門祖師,幸得蒙塵,不算蒙塵。


    八矢門祖師從軒轅弓中獲得了傳承的修真法門,帶著山裏的獵戶走上了修煉之路,創立了門派。


    那法門是仙人所留,人如箭矢,鋒銳一往無前,兼具變換莫測,若手持軒轅弓則更能引渡法力,攻守合一,隻可惜內容不全,不然八矢門早就遠遠甩脫正嶺宗了。


    但即使是這樣,在大約三百多年前,它也是比正嶺宗強的,直到軒轅弓失蹤,它才漸漸走下坡路。


    八矢門職位簡單,門主叫喬辛止,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副門主就是他的師妹古意,修煉天才,卻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有“暗箭”之稱。


    她修為很高,是個能打的,雖不怎麽管宗門事務,但隻要有她在,就沒有人敢進犯八矢門。


    古意不善言談,今日“暗箭”變“明箭”,必是她師兄有所要求。


    正嶺宗宗主尹麒眼見來的是這位,暗自皺眉,麵上客氣道:“沒想到是副門主前來赴約,當年喬門主可是很期待約鬥,怎麽沒來?”


    古意看著他,道:“嗯。”


    隻有一個嗯,表示確實是自己來赴約,多的就沒有了。


    她後麵有一華袍青年,見此上前一步,對著麵容年輕,實則活了幾百年的尹麒道:“見過尹宗主,師父說話慢,您問我吧,師伯正在閉關修行,但五年之約事大,不可耽誤,隻好把向來鎮守山門的師父派出來了。”


    道理也許沒錯,可讓一個後輩與宗主攀談,輕視之意太過明顯。


    藍溪起身,接過話來,“金師兄此言差矣,家師畢竟是一宗之主,與後輩交接事宜有失體統。”


    金朝酒麵上有些驚訝,道:“藍師妹怎會這樣想,家師不善言辭是西洲出了名的,分明家醜,都不避諱,可見是待正嶺宗赤誠,而且家師剛剛也有回複,我不過是在旁補充,怎麽就變成與我交接了?再者說我本就是八矢門少門主,提前熟悉事務也正常嘛。


    哈哈,莫非藍師妹也是正嶺宗的少宗主?那樣若尹宗主回不出話,師妹也可以在一旁補充。”


    這番話說的難聽至極,偏又沒徹底撕破臉,李聽看著金朝酒,隻覺這對師徒的組合簡直快無敵了,氣人無敵的那種。


    畢竟古意不善言談確實出名,但根本不是金朝酒所說的那般是“家醜”,而是一種實力的象征,西洲都知道,古意是八矢門的暗箭,箭不需要靠言語來威懾別人,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威懾。


    可尹麒不一樣,他畢竟是正常的一宗之主,承認回不出話,讓徒弟在旁補充,那還像樣子嗎?


    在場的子弟都是一臉怒意,已看出八矢門的來者不善,卻也有不少人想起了一年多前葬身金霓沼的大師兄。


    若陳時在,以他強勢的性格,定然是有辦法噎的金朝酒沒話說的,而且雖然他為大家所不喜,可在處理宗門事上,卻是勝藍溪一籌。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在的時候你討厭他的強勢,可他死了,你又懷念他的強勢。


    李聽自己倒是沒了多大感覺,因為師父的原因,他對正嶺宗也曾有著熾熱的庇護之意,可人心難測,若為宗門計,則好人難當。


    在漫漫歲月中,他失去了熱情,隻是習慣性的看著護著,最後那十幾年,他除了大事很少回來,免得大家互相看不順眼。


    “多說無益。”尹麒淡漠道:“直接比試吧。”說罷便拂袖往席間走去,不再理會對方。


    “等等,我八矢門還有戰書呢,正嶺宗不敢接?”金朝酒笑了起來,他說話間,古意的手微動,一紙如利箭般射出,她的動作快到沒有人能看清,當尹麒察覺時,那紙幾乎要射中他,他快速側身,右手揚起寬劍一揮。


    銀光閃過,那張紙被削成了兩半。


    古意的這一招,他無法空手接下。


    對方暗箭傷人,自己劍斬戰書,一切已變成了無法和解的局麵,尹麒漠然轉頭,看向了這對有備而來的師徒。


    無聲對峙中,藍溪動作輕柔的撿起了兩半紙,她臉上神情不變,用法力把兩半紙合在一起,自然的交給了尹麒。


    李聽神色淡淡的看著這一切,心道藍溪確實是處事得當,但修行界,終究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像藍溪討厭他一樣,他也不喜歡這個實力低自己一絲,性格小氣的師妹。


    陳時前世有幾次機會殺她,卻終究是對宗門存了情分,手下留情,可藍溪卻太愛權,以至完全容不下他,也許她能成為梟雄類的人物,也許她會死在更強的人手中。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喜歡她,修行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往小了說叫“底線”,往大了說叫“修心”,師門處處對得住她,她卻有點涼薄過分了。所以在李聽心裏,藍溪就是個白眼狼,又狠又狡猾,卻也有可能被老虎一口咬死的那種。


    而古意,就屬於修行界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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