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凡人已著棉衣,修士卻盡皆薄衫,失了幾分人間煙火氣,卻於風雪之中,有著獨特的仙意。


    正嶺宗,陳時墓前。


    樂柏心一身紅衣,風吹起她的衣著下擺,露出純白的武褲和漆黑的皮靴,看著頗為颯爽。


    她脊背挺直,一人,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腰微微彎下,素白的手摸了摸石碑的邊。


    聽說這裏沒再放陳時的衣服了,這重新修繕的無字墓碑下,是一座空棺。


    也好,這樣,就仿佛他從未離去。


    可是你到底在哪呢?


    她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中,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指上,讓她的意識回籠,女子的手指尖下意識的微微一縮,就仿佛那些心思也都跟著收斂好了一樣。


    那年初識,她問他可不可以跟著他,青年卻站在她三步以外,一身純白衣衫,外罩銀灰長袍,笑意溫和而疏遠,“我不喜結伴。”


    “那何時才能再見?”


    陳時有些詫異,似乎是不理解她為何會問出這種問題,便道:“仙途遠,大道寬,若登臨頂峰,總會再見。”


    樂柏心握劍的手緊了緊,道:“好,那你看我怎麽趕上你。”


    陳時失笑,但就是笑也很淡,“姑娘性烈,當心心魔。”


    女子粲然一笑,很開心,“知道了!”


    如今回神再看,兩年前陳時就已經是道丹期了,謝一飲前陣子也升至道丹,直接離開,自己卻還像個捕快一樣,四處追查,一無所獲,修為更無寸長。


    就到這裏吧,再追下去也找不到人,平白浪費時間。


    女子一人站在墓碑前,明亮的雙眸中閃過火焰般的鬥誌,不就是道丹期嗎,她要在戰鬥中磨劍,不入道丹不回來。


    “再見。”她對著墓碑輕聲道,接著轉身,一人一劍,獨自下了山。


    ……


    另一邊,李聽和有趣商量好了情況,先去找了夜鳴。


    “你自己回正嶺宗吧,我去金霓沼。”


    夜鳴聽到金霓沼這三個字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那是什麽地方,驚訝道:“你要再死一次?”


    李聽見他神色嚴肅,便解釋道:“我有轉移空間的辦法,你看到了,雲舒跟我跟的緊,隻有金霓沼那裏,他們顧不上我。”


    夜鳴想了一下,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可是,他心裏莫名有點不舒服,便道:“我懂的不多,但你為什麽一定要置身險地,逃開啊?”


    他的話並無批評之意,在李聽耳中卻有些刺耳,“人各有誌,你不用懂,接下來回正嶺宗吧,好好修行,帶著你妹妹那份一起。”


    夜鳴沉默,他有點生氣,控製了一下,卻沒控製住,“你才不懂!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還好意思提三秀?”


    不懂分別時還好好的人,隻剩下死訊的空白,不懂那種天地好大,自己卻好渺小的無奈。


    李聽被他的眼神和語氣刺激到了,明明前世今生加起來快三百歲了,卻突然就壓不下一口氣,“我不懂個屁,我憑什麽不能提,我沒朋友嗎,沒親人嗎,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死!到最後隻剩下陳夭夭!隻剩下謝一飲。”


    一個是晚了百多年出生的,一直不喜歡他的妹妹,一個是和他離心,產生疏遠厭惡之意的摯友。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運道,所以有些事,反而不願深思。


    夜鳴被他的話震住了,恍惚間記起此人的身份,突然間覺得自己實在是沒什麽立場評價,便拿胳膊肘輕碰了他一下,“哎,不吵,對不起啊。”


    李聽轉過臉,情緒來的快也去的快,莫名笑了聲,眉眼間難得流露出幾分少年人的鮮活,“不和你計較,小輩!”最後兩個字他一邊笑一邊說,笑聲比話聲大,聽得夜鳴幾乎要豎起眉毛。


    “行了,再見吧。”李聽收了笑道。


    夜鳴搖頭,“我要看你掉下去。”


    李聽:……


    “金霓沼上很危險,不能飛行,法力受限,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我跌落,是達成目的,你跌落,就是命喪黃泉,你才蘊靈期,別做蠢事。”李聽緩緩道,語氣難得的耐心。


    其實道丹期過兩生橋並不難,但當年的陳時仇人太多,無論他選擇何時過橋,都避不開他人的埋伏,便索性不避了。


    “不是有雲道長在嗎?兩個道丹期能護住我,我隻是去看看,終有一日我會自己去北州,此番也算長見識。”夜鳴道。


    聽他不再以自己做理由,李聽思索了一下,控製住了自己想教訓的心思,修行者必須要麵對挑戰才能成長,要主動尋找機緣。


    所以沒有人會阻擋任何一個修士承擔風險,如果這是夜鳴自身的決定,那他不會多說,畢竟運氣這種事情,沒人說得清。


    於是李聽點了點頭,道:“那你就全自己決定,我不管。”


    “放心,我運氣一向可以!”夜鳴咧嘴笑道。


    李聽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之前提到過的比喻,這人確實很像話本中的主角,那就希望這次即使有危險,他也能化險為夷吧。


    決定好了之後,李聽便不再廢話,找到了雲舒和白虹,連帶著唐元和夜鳴一起,四人共同出現在了半月舟的一間堂屋裏。


    “我要去金霓沼。”李聽直接道。


    雲舒和白虹都有些詫異,還沒等說什麽,唐元便強烈反對,“不行,太危險了!”


    李聽皺眉,下意識道:“又沒讓你同去。”


    唐元瞪了下眼睛,竟是沒擺前輩架子,而是直接不說話了。


    “為何要去?你的修為,過不了兩生橋。”雲舒道。


    “我並不打算過兩生橋,你們也想調查這個鬼吧,它非要去金霓沼那邊,甚至還拖著我,我攔不住了。”李聽半真半假道。


    白虹冷笑一聲,“那我直接殺了它,你就安全了。”


    “那我也會死,道長要一起殺嗎?”


    “你不修邪術,就不會被鬼控製,如今它隻是拖著你去一個地方,下次要是它命你殺人呢,若真要不斷對鬼物妥協,你不如現在就和它一起死。”白虹接道。


    李聽沉下了眉眼,白虹到底是道丹期的高手,也捉過無數鬼的道士,雖然會保護他在意他的性命,也能被他利用,但大事上卻心性堅定,沒什麽破綻。


    自己修邪術這個帽子,也一時摘不下來了……


    唐元聞言有些愣住,雲舒大概說過他們是道士,大概說過要捉鬼,他卻不知道原來這鬼是跟著李聽的,他看了李聽一眼,低頭開始思考這其中的關係。


    雲舒擺了擺手,道:“師兄,我不這樣認為,鬼反正是要死的,看看又何妨,若真到了那種程度,我能下手殺他們仨。”


    她似乎是要反駁白虹,可同樣把李聽的命說成了可以任自己拿捏的東西。


    李聽當然不高興,但這就是修真界真實的樣子,實力決定一切,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雲舒繼續對白虹道:“怨鬼生成的過程始終是個迷,變成怨鬼前,鬼根本就不能交流,如今他卻說,一個沒變成怨鬼的鬼有意識,這對我桑陽門來說,也是機緣。”


    “算什麽機緣,隻要留在人間,都是怨鬼,早晚的事情罷了,都要殺。”白虹道。


    雲舒扇子一立,敲在桌子上,定住,道:“是能查出師叔為何養鬼,為何會被害死的機緣!師叔也嫉惡如仇,我桑陽門更是擅長捉鬼的大派,我當然要查,要鑽研,不然我為何跟他三年,說著要賭,說著想贏,可是,可是,也想要例外啊,也覺得,覺得輸了同樣好!”


    她的聲音是有點嬌的,態度是有點別扭的,可話語中的內容,卻坦率到讓人心驚。


    李聽說,這兩個鬼不會變成怨鬼,雲舒則堅持不出三年必變,所以她要跟在他身邊,與他做賭,到時好親手殺掉怨鬼。


    原以為是她要證明自己,卻不想,她同時也想要看到例外嗎,而且,竟然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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