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山也看到了那行字,他此時未完全踏入泥地,心中一凜之際,快速後退,連接著他和王飛才的鎖鏈便一瞬間繃直。


    下一刻,餘山伸手抓住鐵鏈,法力湧入,試圖直接將二人拉回來。


    法力震蕩間鐵鏈猛地向高空甩去,王飛才和段天也被甩在了半空中,這一係列的動作很快,可以說是餘山看到字的一個呼吸之間,這二人就脫離了泥地。


    但饒是如此,也來不及了。


    那字就像詛咒一般,瞬間大量的沙青色從血字中湧出,纏繞住了段天的身子。


    眼看二人有下落之勢,餘山騰空飛起,銀黑色的鏈條被他死死的攥著,空中的景象一時有幾分詭異。


    藍色的河水如海草般纏繞著段天,甚至是沿著他腳腕上的鎖鏈,試圖往上蔓延。


    最上麵自然是王飛才,他立在半空中,堪堪用法力穩住身形,一邊是被藍色河水裹著段天,連帶著他煉製的鏈子,要把他河裏拉,一邊是餘山要把他往岸邊拽,一時僵持不下。


    “餘長老……救……救……”段天斷斷續續的說道,餘山向他看去,眼神微動。


    段天被藍色河水包裹的地方,滲出了無盡的血液,那血液落入藍水就會變成藍色,此時,他半個身子已經都隻是白骨了。


    他救不了。


    “王飛才,你的引鏈,弄斷它!”餘山沉眸喝道,他必須保住煉器師。


    王飛才這才如夢初醒,驚駭的看了一眼段天,立刻默念了一句咒語,將法力引到腳腕的法器上。


    “啪”他與段天的連接斷掉了。


    “不,王……”段天都沒來得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被藍色的河吞沒了。


    此時,餘山也終於借著引鏈,把王飛才拉到了岸邊。


    王飛才站在岸邊,臉色慘白的往後退,腦中全是段天的死相,顯然是沒有辦法立刻緩過來。


    他哪裏能想到,這河會這麽危險,自己剛剛還往那邊走?他越想越是後怕。


    趙應成同樣臉色不好看,段天就這麽死了?就這麽被餘長老舍棄了?這引鏈確實是有用的,但是救的卻是王飛才的命。


    自己和段天隻怕在他們眼中並無區別,都是隨時可以舍棄的人。


    看著依舊翻騰的河水,眾人都是後退,草地上再度浮現出血字來,這回的字體和泥地上的字體依舊是一樣的,工整好看,卻讓人後背發涼。


    “少一個”


    少一個?


    李聽心中一動,“當時有兩個人踏進去了,所以它要殺兩個人,是這個意思嗎?”他拿出竹節鞭,一邊防備一邊分析道。


    雲舒神色凝重,道:“越強大的怨鬼,越會有殺人害人的邏輯,很多攻擊方式也會遵循某種前提,以此勾連怨氣,畢竟那本身就是他們力量來源的一部分。”


    “所以藍鬼還是要殺他?”夜鳴看著王飛才道。


    “胡說!它又不認識我,怎麽可能一定要殺我!”王飛才怒喝道,卻是站在餘山身後一步也不肯往外走。


    就在二人說話間,一道藍色河水射向了雲舒,雲舒眼神一冷,一道符紙甩出,破開了那道河水。


    “果然是本體不在這裏,智慧不足,隻能遵循之前的一些布置,哼,這就開始胡亂攻擊了。”雲舒甩了下扇子,冷聲道。


    然而,下一道攻擊,卻射向了帶他們來這裏的女子。


    李聽正要拿武器幫忙擋一下,那女子卻避了一下道:“不用。”


    李聽眉頭微皺,竹節鞭微收,定定看著那女子。


    其他人也覺得不對勁兒起來,目光都投到了重傷的女子身上,他們隻見那藍水朝著女子腹部湧去,她身上的血跡很快變得幹淨,臉上痛苦的表情也微微舒展,一副得到了治療的樣子。


    治療?


    這藍色的水能治傷?


    鬼才信這種事,尤其是眼見藍河吞了一個人的王飛才,他看向女子的麵容已經帶上了一絲驚恐之色。


    李聽倒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王飛才可能覺得這女子是幻境女鬼吧,但不可能,自己雖然修為低,但這身體這雙眼睛是閻王給的,沒有鬼能逃得過,他確定,那女子不是鬼。


    不是鬼卻能被鬼氣治療,還會感到舒服?


    那隻有一種可能……


    那女子此時頗為高興,摸了摸別人看不清的傷處,道:“謝謝,我已……”


    可下一瞬,她臉上的表情僵硬住了,整個人都被河水卷起,一下子墜到了河裏,“怎麽……您不是說我……咕嚕……我……咕嚕……”


    女子劇烈地掙紮了起來,可那濃鬱的河水很快就吞噬了她的一切。


    李聽神色沉沉地看著平靜下來的河水,心道,鬼氣沾上傷口會覺得舒服,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傷口本就是同源鬼氣造成的。


    再結合她說的話,不難猜出她就是藍鬼派來的,派來把他們引到此處。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早的丟掉性命吧。


    李聽轉頭看向了雲舒,見她神色平靜,似是早就料到有此事發生。


    她一早就看出來那女子有問題了?也對,除了王飛才那種蠢貨,誰能看不出來她故意引眾人來此?


    雲道長,你的心腸可是變得比之前冷硬了啊。


    河水安靜,天地安靜,眾人在這安靜中一聲不出,半晌,雲舒打破了沉默,道:“我看那兩次字跡,似乎有不同。”


    李聽,唐元都是神色一動,顯然不止雲舒注意到了這件事。


    “不,不同?”王飛才見雲舒開口,有些茫然的重複了一遍。


    餘山聞言也是回憶起來,修士的記憶很好,他想了一會兒便開口對王飛才道:“大人,一開始地上出現的‘讓河水變色’和後來的‘對’是同一種字體,而‘你們動了我的沙青’和‘少一個’這兩句話又是另一種字體。”


    王飛才驚愕半晌,好一會才高聲道:“你是說鬼有兩個!那哪個是藍鬼?我想想,對,一開始的那個是藍鬼!後來的那個是另一個鬼,這裏是另一個鬼的鬼境,藍鬼讓我們破壞它的鬼境,但是我們被藍鬼利用了,沒破壞成,卻死了兩個人,一定是這樣!這裏有兩個鬼!”


    王飛才越說越激動,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李聽微微皺眉,兩個?不太像啊,鬼境是一個鬼的怨氣足夠強,足夠純粹才能形成的,如果有兩個鬼,本源的怨氣對衝,就不可能形成鬼境,更何況是一個套一個,簡直是天方夜譚。


    李聽想至此,看向了小島上低垂著頭的有趣,第一次感覺到小姑娘不在身邊的麻煩,如果能問一問有趣,隻怕很快就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是不是兩個鬼不知道,但肯定有兩個意識吧。”夜鳴遲疑著開口道。


    兩個意識?


    李聽和雲舒的眼神同時亮起來。


    “兩個意識?一個鬼有兩個意識,怎麽可能?”王飛才顯然不滿夜鳴反駁自己的推論。


    餘山其實也覺得王飛才的推論看似合理,實際上有些想當然,不過他也不好在此反駁他,隻好轉移話題道:“不管真實的情況是什麽,我們似乎要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


    雲舒聞言皺眉,古怪道:“同時滿足?就是既讓河水變色,又讓它還是沙青色?”


    餘山神色也有些糾結,點頭道:“好像隻能這樣。”


    “這不是自相矛盾麽?”唐元有些遲疑道,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再說話。


    李聽顯然也想到了什麽,他突然看向夜鳴,眼中有一點光亮。


    夜鳴在他的注視下茫然起來,可下一瞬,他忽然想起了上次他和李聽來鬼境探查妄鬼一事,似乎明白了什麽。


    那時自己用了暗語夜行,成功幹擾了藍鬼的感知。


    既讓河水變色,又讓它實際上還是沙青色的話……似乎,他真的能做到。


    “我試試。”一片沉默中,夜鳴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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