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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霧的目的果然是達到了。六皇子楚愈逼宮的關鍵一環就缺在了長公主這兒。


    這就是令楚愈惱火萬分,原本好好的事情,箭在弦上,長公主也明顯意動了,偏這兩日又推三阻四,隻說茲事體大,還需好生籌劃。


    福惠長公主吊著楚愈的胃口,卻也不肯明確拒絕,她也不願就這樣放棄楚愈,據她說知,楚愈早就搭上了鎮國公一線,而且當初皇兄讓他去西山軍營,他又經營了不少勢力,這樣的人成功的幾率太大,若是她這會兒反水,萬一楚愈登基,那她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單單憑一個春暉的失蹤,還不足以讓長公主徹底放棄六皇子,隻是她需要時間去查,春暉的失蹤究竟和誰有關,能不能拉攏過來,分一杯羹與他,這樣是最理想的情況。


    如果是無法拉攏的人,那福惠長公主就得考慮退路。可她實際上已經沒有退路了,即使楚愈事敗,到時候攀扯出她來,她也是百口莫辯,哪怕到時候皇兄信她,可老四和老五呢?尤其是老四,她落在他手裏難道還能有好的?除非……


    此時長公主不由想起了阿霧,當初那個一心想討好她的小丫頭,如今的祈王妃。在福惠的眼裏,阿霧想討好她,無非就出於兩個原因。最開始可能敬她是長公主,而榮六——阿霧,不過是安國公府一個不入流的庶子的女兒,討好了她就能在京城貴女裏有一席之地。後來麽,自然是因為這位榮六姑娘傾慕自己的兒子。顧廷易的行蹤,長公主多少還是了解的。


    瓊華堂內,幾乎連呼吸聲都沒有,福惠長公主沉著臉,手指輕輕敲著桌子,這個動作和阿霧如出一轍。


    福惠反複掂量著老四、老五、老六三個人。這種事絕不是將個人喜好的時候,而是計算最大利益。此事泄密的話,老六登位就基本無戲。而以前被長公主看好的老五,如今她卻不能肯定了。按理說,老五也占著嫡字,可是老五行事太過荒唐,皇兄從沒流露過有立他為儲的意思。


    以前麽,老四肯定是沒戲的,但是自打他揭出元亦薇那賤人不是自殺而是被向氏害死之後,這一切就變了,難保皇兄不會因為內疚而立老四,再看看近年老四做的事情,收服洛北,南下治河,都是不世功業。


    這也是福惠長公主想起阿霧的原因,她和老四之間嫌隙頗深,她並不確定老四會不會接納她,這就需要阿霧在裏頭斡旋。至於她的投誠之禮,自然就是老六的逼宮之計,可若是春暉的失蹤和老四有關,那長公主就失去了王牌,這也是福惠躊躇的地方。


    一切都隻能等等看,如果此事真的泄露,恐怕宮裏最近就有動靜兒出來,若是沒有,那就是有人待價而沽,等著他找上門就是。


    福惠長公主沒有點頭,楚愈自然也就減緩了步子。


    許閑堂內,沈老道:“這幾日六皇子那邊突然就沒了響動,隻怕事情有變。這種事宜快不宜慢,一旦下定決心,就要速戰速決,否則人心易變,遲則生疑,遲早要走漏風聲。”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西山那頭的伍元信已經得了六皇子的口信,已經在偷偷調兵,隻等禁衛軍那頭協調好就行事。可是這幾日,禁衛軍那頭沒有任何異動,衛國公世子爺的心腹也沒有調班到神佑門。”傅以世道。


    而這位衛國公世子爺正是阿霧前一世的大哥顧廷容,福惠長公主的嫡長子。


    “隻怕是福惠長公主那裏出了紕漏。”沈老道。


    此刻的祈王楚懋正坐在北炕上,手裏捏著的檀香木雕佛字手串忽然崩斷,落得滿地蹦彈。想事時楚懋喜歡數佛珠的這個習慣,還是在上次阿霧遭遇大難之後養成的。後來阿霧康複後,他雖不再給阿霧念經文,但也習慣空了時就數數佛珠,為她誦一段經乞平安,更是漫灑銀錢,給各處的佛主塑金身,世人都道祈王殿下信了佛,卻不知道這其中的因由。


    沈老和傅以世對祈王的這個習慣都已經深悉了,此刻見他手裏的佛珠崩落,還有兩粒直接濺入了火盆,趕緊叫人來收拾。


    傅以世更是拿手去火盆裏撿那佛珠。沈老道了句,“罪過罪過。”雖說已經入冬,但是許閑堂有地龍,沒有用火盆的必要,這都是祈王體諒他年老腿疼,讓生的火盆,哪知就把祈王手上那讓高僧開過光的佛珠給燒了。


    “別撿了。”楚懋站起身,直接將手裏頭攥著的幾粒珠子一起扔進了火盆,“燒了,幹淨。”


    沈老和傅以世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楚懋此刻已經重新坐下,撣了撣袍子,“福惠長公主那裏隻怕已經得了消息,知道事情泄露了。”


    “這怎麽會?”傅以世驚道,“隻有咱們三個才知道六皇子的密謀,難道還有別的人也察覺到了?”傅以世難以相信這一點兒。六皇子的行事極為謹慎,他們也是從很多年以前就安插在西山軍營裏的一枚暗丁那裏聽得一點兒端倪,再加上嚴密推算才猜出來的。


    沈老和傅以世又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說話。


    “不是你們。”楚懋黑著一張臉,怒氣透過他的眼睛幾乎要壓彎了許閑堂外頭那棵百年老樹。


    “兩位先生還是先想一想,如果福惠知道了事情泄露,咱們下一步該如何打算。不過福惠和老六也是半路上的搭子,未必交心,福惠知道了,老六未必知道,可能隻是暫時按兵不動,這得讓人去查一查。”楚懋道。


    沈老和傅以世點頭稱是,開始分頭行事。


    而此時阿霧正在她的書房“風不寧”裏寫字,想借由練字來平複忐忑的心情。從她將春暉這枚棋子由暗變明後,她就知道依長公主的性子,肯定不會再頭腦發熱地栽入六皇子的坑裏。


    隻是這也保不了長公主的命,將來楚懋登基,他心裏頭是明白長公主當時同六皇子的勾當的,所以阿霧還得將長公主徹底地拉入楚懋的陣營。


    唯一的途徑就是讓長公主“反間”。


    隻是不知道時局給不給她這個機會。要讓長公主心甘情願地“反間”,自然要提出足夠豐厚的交換條件,而這種條件阿霧給不了,決定權在楚懋的手裏。


    可是問題就在於,楚懋原本根本不用拉攏福惠長公主的,完全是阿霧破壞了他的計劃。而阿霧也明知道楚懋極為厭惡福惠長公主,而且他絕不會希望登基後,頭上還有長公主來耀武揚威。


    這次如果福惠長公主幫楚懋“反間”,事成後,無疑也是將楚懋的把柄交到了長公主手上。那時候祈王殿下明知道六皇子逆謀宮變,卻還任由事態發展,拿先皇的安慰來做登上龍椅的賭注。這樣的事情絕不能為外人所知。


    如此以來,福惠長公主有了製衡楚懋的把柄,性命自然是無憂了。這是阿霧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結果。


    隻可惜,阿霧也明白,恐怕事情並不能如她所想。首先,楚懋肯不肯接受福惠長公主的條件就是問題。其二,對長公主來說,反間是唯一的一條生路,而對楚懋來說,這卻並不是搬倒六皇子和長公主的唯一機會。他如今手上可能早已有了六皇子謀逆的把柄,隱而不發的原因,阿霧大膽地猜測,在六皇子宮變的當日,恐怕就是隆慶帝大漸之日,楚懋改元“正元”二字之始。


    對楚懋來說,此時完全可以退一步而揭發六皇子和長公主,指不定也能氣死今上。


    而且,阿霧心裏頭已經隱隱知道,長公主一旦不和六皇子合作,楚懋追查原因,未必就不會查到她頭上來。如果他知道了……


    不,阿霧趕緊搖搖頭,告訴自己,楚懋不會知道的,她做得那樣隱秘,他不會知道的。


    楚懋則在玉瀾堂的門外站了半天都沒進去。


    呂若興看見自己主子臉黑得比墨汁還濃,心裏頭知道該是自己逗主子開心的時候了,“玉瀾堂的紫宜姑娘一大早就到冰雪林傳了話,說是今兒晚上王妃這邊要涮羊肉湯鍋,羊骨湯是前天就吊上在灶上了,菜都是王妃那溫泉莊子上送來的不應季的稀罕物,王妃這是吃點兒湯鍋都不忘惦記主子。”


    這一招,呂若興使出來從來都沒失過手,不管這位主子爺心裏頭再惱火,隻要聽見王妃惦記他,一準兒臉上能陰雨轉晴。


    可這回主子聽了半天也沒動靜兒,呂若興又諂笑著一張臉,“王妃……”王妃二字剛出口,就被祈王殿下一腳踢在腿上,“咚”地一聲就跪下了,隻怕骨頭都折了,呂若興卻連痛字都不敢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都怪奴婢多嘴,都怪奴婢多嘴。”呂若興雙手開弓地扇著自己的臉,片刻臉就腫得豬頭似的了。


    惦記他?隻怕是惦記著他早點兒死吧,這吃裏扒外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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