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姨娘一回去就把符紙燒了喝,又燒了一杯給榮三爺,放在糖水裏。怕他不待見自己,是特地命晴明送去的。


    榮三爺雖然不肯再踏足王氏屋裏,但是對她的一片癡心,還是覺得愧對,不好再拒絕她的湯水,喝了後,鬧了半宿的肚子。


    當然那符水就算有效,也被他拉了出去。


    馮道婆那頭卻是釣上了王姨娘,一步接一步的誘著,讓王姨娘投了不少銀子進去。


    阿霧這頭卻再沒管過王姨娘的事,紫硯、紫扇一直留心著王姨娘的舉動,卻猜不出阿霧的心思來。


    臘月二十衙門封了印,安國公府的幾位爺都歸了家,一時二房又添了個通房丫頭,二太太氣得吐血,直叫肚子疼。


    王姨娘卻忽然收了心似的,也不再去二房院子,連園子裏頭去了兩回,遇上了一回二老爺,她也就不再去了。


    阿霧看在眼裏,記在心頭。王姨娘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的,隻可惜落錯了窩。


    過了年,到了正月裏,最隆重的日子就屬元宵節了。阿霧卻對上年的事情有些後怕,沒再鬧著要同榮三爺還有兩個哥哥去看花燈。


    崔氏也不許榮三爺再帶阿霧出去。


    榮三爺卻不同意。“豈能因噎廢食,難道阿霧這輩子就再也不出門了?成日裏關在家裏,有見識都會變成沒見識。一年到頭難得有一日鬆快的,別拘著孩子。”榮三爺說的是大實話。國朝對女子多有束縛,一年裏隻元宵節、女兒節等幾日可得放肆些。而這所謂的放肆,也不過就是有個正經名頭可以出門而已。


    崔氏素來聽榮三爺的,因此不著聲,算是默認了。


    “阿霧去和爹爹一起看燈好不好?”榮三爺彎下腰對阿霧道。


    阿霧沒說話。


    “阿霧,你難道嚇著一回,往後就再不敢出門看燈了?今年的鼇山燈聽說還能抽起水來,這可是平時想看都看不著的。”


    阿霧看了看崔氏,還是沒吭聲。


    “這可不像爹爹的女兒。不過挫折一回,就寒了你的膽,哎,可惜,可惜……”榮三爺惋惜地搖著頭,一副失望的表情。


    阿為道榮三爺這是激將法,為的是自己好。隻是阿霧沒敢告訴他的是,其實她也是很想出門玩的,上輩子病痛纏綿就不提了,這輩子但凡有個好玩的,她都是心向往之,況且她內心本就是成人,哪能被那小小拐子就嚇得不敢出門了。


    阿霧如此做作,完全是為了對付崔氏。前幾日崔氏就已經開始在阿霧耳邊嘮叨,不許她花燈節出門的。阿霧是勸不了崔氏的,隻有等榮三爺出馬,崔氏一聽,榮三爺又是為了教導阿霧,也就不好意思再阻止的。


    “阿霧,你該想的不是怎麽去害怕,而是今後該怎樣避免再發生那樣的事,隻有這樣,你今後才有所作為。”榮三爺繼續勸道。


    崔氏在一旁猛點頭,完全忘記了她先前才說過的不許阿霧出門的話。


    阿霧“順天應時”地點了點頭。


    崔氏還是不放心阿霧,因而也跟著榮三爺等出了門。一隻手一直牽著阿霧不放。


    “阿璿。”阿霧背後有人在叫,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阿璿。”那人又繼續叫。


    阿霧回過頭,卻見唐秀瑾帶著他妹妹唐音,正站在一處捏糖人攤子前。出聲叫阿霧的,正是唐音。


    “音姐姐。”阿霧鬆開了崔氏的手,跑到唐音跟前。


    唐音抓了抓阿霧頭上的毛茸茸的粉色絨線球,捏了捏阿霧的包子臉,“好可愛啊。回頭我也讓我娘給我做兩個這樣的毛球。”


    阿霧其實很無奈的,崔氏仿佛極喜歡這種東西,上一年給自己弄的是兔耳朵,今年阿霧打死也不肯再帶,最後妥協地帶了四個絨線球,兩隻紮在頭上,兩隻順著耳朵垂在肩膀上。


    “榮夫人,讓阿霧同我玩一會兒吧?”唐音拉住阿霧的手走到崔氏跟前。


    崔氏看了看榮三爺,見他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放心不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囑咐阿霧不許調皮。又略微擔心地看了看唐秀瑾。


    唐秀瑾是眾家夫人嘴裏經常談論的女婿人選,崔氏遠遠見過他幾次,隻覺得他豐姿出眾,如今在燈下一看,才發現這唐秀瑾長得真是極好,如珠如玉,是個風神俊秀的年輕男子,也不知誰能有這個福氣可以嫁給他。


    可是雖然話如此說,崔氏還是避忌他是個男子,阿霧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已經算是十歲上頭的人了(虛歲)。崔氏可從沒想過要讓阿霧同唐秀瑾先培養感情,弄出個什麽事兒來。


    也許別的夫人、太太為了捉住這個女婿會這般想,但是庶出女出身的崔氏,更在意女子的品行,是絕對不許阿霧有任何行差踏錯的。


    唐音見崔氏如此,反而高看了她一眼,道:“榮夫人放心,我哥哥隻跟在我後頭,不會一塊兒走的,我身邊自有丫頭、婆子。”


    崔氏這才點了點頭。


    待唐音拉了阿霧離開,崔氏見唐秀瑾果然隻是遙遙跟著,這才放心。同榮三爺一路品評起花燈,猜起謎語來。


    阿霧與唐音手拉著手走著,唐音還給阿霧買了一串糖葫蘆,阿霧本不好意思當中吃,但是看唐音舔得那麽有勁,自己也忍不住試了試,反正花燈節上的人多如牛毛,摩肩接踵,各個都是衣錦著緞,等閑也注意不到她就是安國公府六姑娘。


    所以阿霧比較放心地暫時丟開了自己的淑女做派。冰糖葫蘆談不上好吃,但是勝在這種氛圍下吃起來,也別有滋味。


    路過書肆三寶齋,阿霧扯了唐音進去,看見這本也愛,看見那本也愛。榮三爺書房的書阿霧差不多已經看了個大概,她是書迷,上輩子是,這輩子也不例外,看到好書就挪不動腳。


    唐音在一旁拉了拉阿霧耳邊的毛球,“你怎麽跟我二哥一樣,是個書呆子。”


    唐音口裏的二哥,唐秀瑾如今也踏進了三寶齋。店家一看是他,就熱絡地上前招呼,又讓小童沏茶,“二公子,你上回讓小的找的那本孤本,小的找到了。”


    阿霧好奇地側了側耳朵,耳尖都快豎起了,見掌櫃的捧了個藍布包袱出來,獻寶似地揭開了,裏麵是一本略有些發黃的冊子。


    以阿霧看,瞧紙張和裝訂的樣子,應該是百年前燕朝的孤本。


    唐秀瑾見阿霧在一旁踮起腳尖,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樣子,別提多可愛了。如今她門牙已經長齊,臉蛋兒秀麗精致,比羊脂玉娃娃還嬌俏,讓人看了就想捏捏她的臉蛋。


    “喏,給你看。”唐秀瑾將《川山集》遞給阿霧。


    阿霧眼睛都瞪大了,《川山集》呐,林下川山居士平生所學之集,他身故後由其友人和弟子整理出書,不過印了百本。到如今已經兩百來年,傳世的這一本還是阿霧看到的唯一一本。乃是阿霧求而不得的書。


    “多少銀子?”唐秀瑾轉身問掌櫃的。


    最後二人以一千兩成交。


    唐音在後麵直呼,“好貴啊,二哥,你簡直就是敗家嘛。”


    唯有阿霧捧著書冊,喃喃道:“不貴,不貴。”若是她,別說一千兩,便是兩千兩也肯給的。阿霧戀戀不舍地將《川山集》還給唐秀瑾。


    唐秀瑾忍不住捏了捏阿霧雪脂般的花顏,手感比想象的還要滑膩溫潤,像大夏天吃冰酥酪的甜膩感。


    阿霧勃然大怒。


    “等我看完,就借你看。”唐秀瑾剛收回手就快速地道。


    阿霧想了想,遂隱下了怒氣。


    “小丫頭片子也懂得欣賞川山先生?”唐秀瑾忍不住躬身問阿霧。


    現如今,阿霧最煩的就是這種故作禮貌,彎腰同她說話的人,無處不在提示自己不長個兒。所以阿霧嘟嘟嘴,問:“你什麽時候才看完?”


    唐秀瑾想了想,“一個月吧。”他不同小女孩計較。


    唐音又看到新鮮的,扯著阿霧出了三寶齋,不耐煩聽她和她哥哥說什麽書。唐音扯了阿霧到一邊,悄悄地在阿霧耳邊嘀咕了幾句。


    “什麽?”阿霧素來知道唐音膽大,可是也沒料到她膽子居然如此之大。


    “你去不去?”唐音問阿霧。


    阿霧搖了搖頭。戲子有什麽好看的,那都是男人們捧的玩物,阿霧可以沒興趣,她也對如今風靡大江南北的昆曲毫無興趣,雖說由此唱詞寫得著實不錯,但是阿霧喜靜,不愛那些吵雜。


    唐音想去看“昆玉班”的梅長生。


    昆玉班算得上是如今昆曲班子裏最出名的一支,梅長生是其台柱,等閑不見人的。昆玉班全年輾轉於大夏朝的一京十三省。每年隻有正月裏才回到京城,而且隻唱五場,其中有一場是在宮裏,給太後取樂的。


    其他四場,衛國公府因著長公主的麵子是有一場的,近年來貴妃家的華亭伯府有一場,其餘兩場就看較量了。


    唐閣老雖然是閣老,但是畢竟不是首揆,雖然可以有邀請昆玉班的麵子,但是唐晉山低調的性子並不會這麽幹。


    而唐音又迷昆玉班,迷梅長生,迷得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什麽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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