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璿,阿璿,你還撐得住嗎?”唐音急道。


    阿霧點點頭,強撐著站起來。


    簾子外傳來楚懋的聲音,“今日之事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已經通知你們家人了。”


    唐家來的是唐秀瑾一人,榮家來的是榮三爺一人。都是為了自家姑娘的聲譽,得到四皇子傳的消息後,完全不敢聲張,單獨前來。


    唐音一見唐秀瑾就撲入了他的懷裏,榮三爺則心疼地將病弱的阿霧抱起來。


    “殿下。”榮三爺和唐秀瑾一前一後地開口。


    “今日你們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們。這事在我這裏是不會泄露風聲的。”楚懋淡淡地道,轉身就帶著侍衛走了。


    楚懋那等風儀,態度淡然,沒有故意套交情,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話。


    唐秀瑾和榮三爺是千恩萬謝的,這件事泄露出去,隻會增加四皇子的名聲,卻要毀了兩個小姑娘的一輩子。聽見四皇子這麽說,二人自然要感激。


    唐秀瑾本來還怕四皇子趁機要挾,借著唐音的這件事,將唐家綁在他那邊。


    而榮三爺的心裏對楚懋是千恩萬謝的。去年若非他,阿位怕早就不在了,這回又多虧了他。


    隻是兩個人也都有些懷疑,怎麽會這般巧就是他救了唐音二人。唐閣老的身份很值得楚懋拉攏,這不由得唐秀瑾不多想。


    但是事後唐家查出,四皇子同那夥人拐子毫無瓜葛,清者自清,楚懋的絲毫不辯白,反而顯示出了他的磊落。


    阿霧事後病好後,在崔氏屋裏偶然聽到榮三爺和崔氏議論這件事,他當然是大讚特讚四皇子的品行。隻有阿霧才最了解楚懋為何這般做。


    也猜到了為何是他救了自己。


    隻恨自己狂妄自大,居然再次涉險,以為自己內心是成人了,又自以為聰明,別人拿她無法,好比上一次花燈節她就很能耐地化解了危機。所以阿霧並不以為自己真會有什麽危險。這一次又懷著僥幸心理,沒有勸阻唐音,若真出了事,阿霧九泉之下隻怕都不能瞑目,得自責到不去投胎的地步。


    由此可見,人不能狂妄自大,更不能心存僥幸。


    再說回楚懋,阿霧以為隻怕在梅長生屋子外,楚懋就生出了疑心,派人跟蹤了唐音和自己。真叫是錯有錯著,阿霧也算是福大命大了。當然是因為沾了唐音的福,否則她懷疑若是自己一人被綁,楚懋未必肯出手。榮三爺和安國公府還沒有被楚懋看上眼的麵子。


    至於楚懋無聲無息低調地處理這件事,是因為人家壓根兒就沒想拉攏唐府、榮府。這兩府最後都是他的刀下俎。楚懋最後弑君篡位靠的是武力。


    若他真和唐閣老有什麽瓜葛,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對他的計劃不利。


    當然救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雖然不屑拉攏,但是賣人情總比成仇人好。


    榮三爺又讚歎四皇子芝蘭玉樹,淡然出塵。就是阿霧也覺得楚懋的長相非常迷惑人,那樣的假仙模樣深得文人雅士的欣賞,也難怪直到楚懋兵臨城下,那些士子清流才肯相信儒雅的四皇子居然是個血手修羅。


    阿霧依然對楚懋深有心結,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她是極端感謝他的。天知道阿霧有多怕水麵,當時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跳船的,可是螻蟻尚且偷生,阿霧對人間多有眷戀,沉入水底時心裏充滿了恐懼、不舍和不甘。


    幸而得救了。


    算上去年的那一回,她已經欠了楚懋兩個大大的人情了。


    阿霧在病中一直心緒糾結,一時感謝楚懋,一時又想到長公主未來的遭遇。說實話,對於楚懋登基為帝,阿霧並沒有什麽反對心思。若是向貴妃的兒子哀帝一直在位,長公主也未必能有好下場。而當今皇後的嫡子是個不成器的,他做皇帝,黎民必然處於水生火熱之中。


    楚懋雖然登基時血流成河,但是對天下百姓而言卻是個好皇帝。興利除弊、勤政愛民。


    可是長公主卻是阿霧心頭最掛記的人,阿霧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未來的慘劇發生。勸長公主轉而支持楚懋,那是絕無可能。別說長公主根本不可能聽阿霧的,就她本身而言,她是一直看不慣楚懋的,阿霧也不知原因,長公主隻說楚懋冷心冷情,不會顧念皇族。但阿霧覺得這些理由還不夠充分。


    或者阿霧可以阻止楚懋登基,把他的真麵目揭露出來。阿霧自問以她目前的資本,是絕對沒資格挑戰楚懋的,越是接觸他,就越覺得他深不可測,讓人恐懼。阿霧沒有驕傲自大到,以為自己是重生而來,就能贏過年紀輕輕就老謀深算的楚懋。


    況且前輩子,阿霧對政治的接觸並不多。至少裏麵的勾心鬥角和驚心動魄她都沒有切身體會過,長公主並不願意她接觸這些。可是最後阿霧卻無奈地體會了政治的殘忍。


    阿霧落水後,一直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才好。


    紫扇剛從外頭回來,咋咋呼呼地道:“姑娘,你聽說了嗎,經常來我們府裏的那個馮道婆被官府捉起來了,聽說是她擅使巫蠱,害死了安郡王妃。”


    馮道婆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前世具體是哪一天爆出她的事的,阿霧已經記不真切,一直讓紫硯留心著。


    回頭阿霧單獨留下紫硯,紫硯對她點了點頭。


    “姑娘一點兒沒料錯,今天早上我看香芹鬼鬼祟祟地進了夫人的屋子,司畫姐姐從夫人的床板下找到了這個。”紫硯偷偷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娃娃來。上麵貼了一張紅紙,寫著八字。阿霧算了算,像是老太太的八字。


    嗯,阿霧點點頭,真是一舉數得,還拔出了崔氏身邊藏得極深的一刻釘子。


    “姑娘是怎麽知道會有人在夫人床下放魘物的啊?”紫硯十分驚奇,許久前阿霧就吩咐了紫硯看著點兒,甚至還料到了是要往崔氏屋裏放這種巫蠱之物,這讓紫硯如何不驚訝。


    其實阿位是從老太太或者二太太的角度出發思考了一下。馮道婆的事情要曝光,璃鏡是知道的,可是借著這件事,在後院掀起波瀾的不會隻有安郡王府。阿霧以為,若她是老太太和二太太也會趁機將三房釘死的,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魚肉三房的機會,若一旦成功,隻怕三房就再也跳不出老太太的手掌心了。


    何況,阿霧還特地給了她們借口。是崔氏曾經明目張膽地將馮道婆請到三房的,當然其實是阿霧請的,但是看起來就是崔氏做的。


    阿霧讓紫硯防備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算準了老太太多半要鑽這套子。


    當然阿霧的這些想法是不能同紫硯明說的,隻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隻是讓你防備著而已。你再去院子裏各處查一查,別有什麽漏掉的。這件事可小不了。”


    紫硯是個聰明人,見阿霧不肯說,她就不再問,隻心裏想著,六姑娘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且她還允許王姨娘同馮道婆自由來往,又想到紫扇說的消息,紫硯心裏一驚,不敢再往下想。


    阿霧示意紫硯低頭,在她耳邊悄聲嘀咕了幾句,紫硯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當晚,睡夢裏,上房的老太太和二房的二太太同時夢魘尖叫,狀似瘋魔。遇人喊打喊殺,最後倒在床上口吐白沫,險些就要去了。


    當夜本來已經黑下去的安國公府又重新點亮了全府的燈,大太太表情嚴肅地坐鎮上房。稍微有點兒經驗的老人,都能看出老太太和二太太這是中了邪了。


    “查,給我立刻去查,挨個院子的給我搜。”大太太狠厲地道。


    太醫、大夫、大太太都派人去請了,不管用。該做的戲都做全了。


    王姨娘披著衣服坐起身,皺著眉道:“晴明,你去看看外麵怎麽了,怎麽吵吵嚷嚷的。”


    還沒等晴明趿拉好鞋,王姨娘的門就被人猛地敲響了,門被推得擂鼓似地作響,“開門,開門。”


    “來了,來了。”晴明被這陣勢嚇到了。


    門已經被推得搖搖晃晃,險些散架,晴明連衣裳都顧不得披,將門拉開,道:“大半夜的,瞎嚷嚷什麽呐?”晴明也是被慣壞了小丫頭,在三房院子裏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崔氏又慣來溫和。


    “作死的小賤蹄子,怎麽這麽久才來開門?”一個粗使婆子推開晴明,後麵進來一個四十來歲寒著臉抄著手,看起來極有臉麵的一個媽媽,而她的身邊站著崔氏屋裏的李媽媽。


    晴明不認識,見她們一來就要往屋裏闖,趕緊對著李媽媽喊道:“李媽媽,你們幹什麽呐,這是要幹什麽?”


    “這是我們世子夫人跟前兒的寧媽媽,奉了世子夫人之命,搜查各屋。”那粗使婆子將晴明綁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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