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越發深邃地漆黑著。


    倒映著天空的海麵上,無數摩耳斯旁若無人地糾集著。


    兩隻小摩耳斯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隻中等的摩耳斯,繼續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座樓房那麽高的大型摩耳斯,隻是看著便讓人不寒而栗。


    不知不覺間,天色仿佛被墨水浸染。


    “那、那是什麽?!!”


    有人失聲尖叫。


    有人倉皇逃竄。


    剛剛獲得的片刻安寧,就像是夢幻泡影,被一記淩厲的重拳砸得粉碎!


    遙遠的東海岸上。


    一道朦朧的影子矗立在天地之間。


    無盡的灰飄蕩在四周,看不清其模樣。


    隻隱約能看到,那是一道如腐屍般幹癟的身影,猶如枯木般紮根在大地上,從上半身各個部位長出無數的枝丫,形成了樹冠。


    猶如一顆死去多時的巨樹。


    又像是一隻朝天舉起的巨手。


    沒有人能說清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唯一知道的是,那是窮盡不祥的象征,終極的詛咒之手,仿佛足以將整個世界拖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噗通!”


    一道道身影就像下餃子一樣,毫無知覺地倒在了地上。


    那些身影,無一例外都是妖精。


    無一例外,都將那巨大的詛咒之手印入了眼簾之中。


    仿佛那份溢滿而出的詛咒,僅僅隻是通過“看”這種最基礎的媒介,就已經將汙染物散播了出去!


    “那個就是大災厄的王牌?”


    夢境分身站在一座民房的屋頂上,震撼莫名地看著那巨大的詛咒之手。


    “這也太大了吧?!”


    江離瞪大了雙眼。


    詛咒之手的頂端插進了灰蒙蒙的雨雲之中,狂風與雷霆猶如為虎作倀的爪牙般不斷咆哮著,巨大的軀體仿佛一座頂天立地的巨人,極富衝擊力地映入眼簾之中。


    “至少得有兩千米高吧?作為敵人而言,規模未免太大了!”


    那樣的敵人,要怎麽與之戰鬥?


    這個問題盤旋於心頭,江離一時間不由得口幹舌燥。


    憑他以往無往不利的傲人劍術,是絕對奈何不了那高聳入雲的詛咒之手的!


    以我現在的實力,能應付得了那種敵人嗎?


    “加雷斯!”


    忽然間,耳邊響起了某人的驚呼。


    江離當即派遣最近的夢境分身趕了過去。


    “出了什麽事?”


    江離趕到了阿爾托莉雅的身邊。


    卻發現,在金發少女的身旁,土氏族的妖精們和加雷斯一起,躺了一地。


    從他們的身上看不到半點傷勢,但雙眸卻禁閉,眉頭緊鎖,就好像是做著噩夢一樣。


    除了阿爾托莉雅之外,周圍連一個醒著的人都沒有!


    “大腦受到了詛咒的衝擊,所以昏死過去了。”


    阿爾托莉雅盤腿坐在地上。


    她那虛脫般的目光從昏迷的加雷斯身上收回,看向了矗立於東海岸上的那詛咒之手。


    “那種東西,根本沒辦法對抗的……果然,我就知道,結果還是變成這樣了……”


    “你在說什麽?”


    江離皺著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與其在這裏唉聲歎氣,不如把加雷斯帶回莊園——”


    “全都是我的錯!”


    少女粗暴地打斷了江離的話。


    “因為我來了,所以大災厄才開始了!因為我來了,所以那些妖精們才會死!”


    “我們抵達之後,第二天就爆發了災厄,你難道以為這是巧合嗎!”


    “不是我們趕在災厄之前抵達的,而是因為我來了,所以災厄才會爆發的!是大災厄在等著我,而不是我們在等著它!”


    “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就知道了,災厄一定會在今天發生,我明明知道,明明一直都知道這一切,結果還……”


    少女低垂著臉。


    那臉色已經不能用沮喪來形容,根本就是自暴自棄,眼淚混合著鼻涕往下流。


    江離理解了。


    從一開始,大家就把因果關係搞錯了。


    以為諾裏奇的大災厄會在十天內爆發,所以就在十天內趕到,抵達的第二天就爆發,隻以為是恰好提前趕到。


    然而實際上並非如此。


    那不是恰好提前趕到,而是大災厄就在盯著這個時候!


    盯著預言之子進入諾裏奇的這一天!


    在阿爾托莉雅進入諾裏奇的刹那,大災厄就像是得到了信號一樣,猶如火山爆發一般緩慢卻轟動性地現身了。


    如果我不來的話,那些人就不會死。


    如果我不來的話,或許災厄就不會發生。


    全都是我的錯。


    被這樣的想法環繞,阿爾托莉雅終於徹底失去了鬥誌。


    迄今為止,她隻是憑借一腔熱血在強撐著,因為被大家看不起,所以不服輸地想要證明自己,但實際上,三分鍾熱度一過,她就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根本做不來那麽厲害的事情!


    本質上,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隻是一個生活在小村莊中,被村民們當作奴隸剝削,從小到大幾乎沒過過好日子,卻還被強加了無與倫比的重擔的普通少女。


    她的魔力可是隻有下級妖精的水準,甚至連平均量都不到,連邁克酒吧的老板都不如!


    如果不是心中還有一口莫名的氣憋著,她早就已經放棄了。


    事實上,在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無數次打起了退堂鼓。


    隻不過,她覺得,大家都在自己身邊,說不定能做到,所以勉強鼓舞著自己過來了。


    但終究理想贏不了現實。


    那巨大的詛咒之手,就像是一記重拳,將她心中升起的僥幸眨眼間粉碎了!


    “既然如此,你要在這裏逃走嗎?”


    江離沉默了好久。


    他取下墨鏡,低著頭,黝黑的雙瞳平靜地注視著她。


    這一瞬間。


    在阿爾托莉雅的腦海中所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這個男人的眼睛好漂亮,而是他的眼中“看不出半點的退縮”。


    這個人,難道麵對這種根本打不贏的敵人,都能迎難而上嗎?


    “你給我搞清楚一個事實!是你的到來引發了大災厄嗎?如果你一輩子不來,大災厄就一定不會發生嗎?不是吧?無論你來不來,大災厄就在那裏!”


    “在你看來,是你的到來導致了大家的犧牲,但在我看來,是你的到來隻導致了這麽點人犧牲!”


    江離很平靜,他甚至沒覺得自己心裏有半點的同情和憐憫。


    “雖然大半的功勞都在我身上就是了。”


    “不過,我要教會你一點!”


    江離舍棄了阿爾托莉雅。


    他向大災厄的方向,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過去。


    “我江離這輩子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在努力之前就放棄!在思考能不能做到之前,先把自己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都做了吧!”


    “至少在你之後的人生中回首這件事的時候,不要為現在的行為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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