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離入了武陽殿,便不用再擔心暗殤衛的追殺了,武陽殿眾人又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都對他沒有什麽芥蒂,大家相處融洽,親如一家。


    對劍離來說,唯一煩心的事就是他那個便宜師傅。


    當初,羅逸對他說過,劍狂長老脾氣古怪,性格不好,卻實力極強。但劍離並沒有放在心上,隻當劍狂是個古怪的老頭兒,再不好相處能不好到哪裏去?


    可是,當劍離第一天來找劍狂的時候,他才實實在在地領教到了劍狂的脾氣與秉性。


    當劍離看到劍狂的時候,劍狂坐在一處山崖之上,目視遠方,怔怔出神。劍狂的劍插在麵前,鋒芒畢露,反射著攝人的寒光。


    山崖上山風怒吼,陰冷刺骨,山下的陣陣葉響聲穿過極遠的距離傳過來,鬼哭狼嚎一般。再加上這一日還是個烏雲密布的陰天,這副景象看得劍離直打寒戰。


    劍離抑製住自己強烈的想要逃跑的衝動,邁著並不堅定的步伐向劍狂走去,他站在劍狂的身後,輕聲道:“師父……”


    還未等劍離把話說完,那劍狂頭也不回,冷聲道:“我不是你師父!”


    劍離就像沒聽見劍狂的話,繼續道:“師父,掌門讓我跟著你……”


    劍狂又一次打斷他:“掌門讓你進武陽殿,那你就跟著他,別來找我!”


    劍離被打斷了兩次,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我……”


    劍離剛剛擠出一個字,劍狂便再次打斷:“我已有了弟子,不會再收你了,走吧!”


    劍狂一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過,劍離不禁有些好奇,這老頭兒的脾氣到底是為什麽這麽臭?


    沒辦法,劍離隻好暫時離去,不管怎麽樣,他進入了武陽殿,這裏沒有暗殤閣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他也早已經厭倦了那些,現在的他,隻想要過安安穩穩的生活,而武陽殿,已經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他的家。


    所以,無論如何,劍狂這個師父他是拜定了。


    劍離在暗殤閣浸淫許久,最大的收獲不是武功,而是耐心。在那個地方,他這樣的人如果沒有耐心,不能忍,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的。


    第二天,劍離又一次出現在了劍狂的身邊。這一次,他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跟在劍狂身邊。劍狂去哪裏,他就去哪裏,劍離就像是劍狂的影子一般。


    劍狂依舊當劍離不存在,我行我素,就當劍離是空氣。


    午飯時分,有武陽殿的小弟子來給劍狂長老送飯,劍離的午飯卻不知如何解決。好在那送飯的小弟子十分機靈,沒過多久便又送來一份午飯。不然,劍離的計劃剛剛開始可就要被迫夭折了。


    劍狂吃過午飯,慢慢走下山去,進了茅房,劍離仍然形影不離地跟著,劍狂在茅房裏,他在茅房外。路過的武陽弟子都用驚奇的眼神看著他,那眼中的神情明顯在問:“什麽時候茅房也有弟子看守了?”


    劍離在茅房外等了許久,一邊等著,一邊發著呆,不一會兒,他回過神來,想著:“這劍狂師父怎麽還沒出來?”


    劍離好奇地走進茅房,正與蹲著的劍狂四目相對。


    劍狂老臉通紅,手足無措,蹲在原地直盯著劍離,什麽也沒有說。


    劍離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他自然看出了劍狂的窘態,也知道劍狂想要的是什麽。沒過多久,劍離便又回到了劍狂的麵前,把劍狂迫切期望的東西遞給了他,還“善解人意”地躲到了外麵。


    一牆之隔,劍離聽到裏麵的劍狂輕舒一口氣的聲音。


    不一會兒,劍狂走出來,依舊昂著頭拿劍離當空氣。但兩個人都感覺得到,他們之間的氣氛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劍狂回到自己的院子,走到屋內,拿起牆上掛著的一把木劍,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青颺”。劍狂輕輕歎了口氣,又把劍掛了回去。


    劍狂,也是青颺的師傅。當初的青颺,也是能夠與梅逍、楊閑等人爭鋒的天賦卓絕的天才。但不幸的是,第二年他出山曆練的時候正趕上暗殤閣大規模地入侵各大門派,他趕去援助,被暗殤閣的人圍攻致死。


    青颺是劍狂的第一個徒弟,他曾經想過,也許青颺也會是他的最後一個徒弟。但命運弄人,它總是不讓人好過。


    劍狂的腦海中回想著與青颺在一起的一幕幕。師徒二人的性格都是一般的驕傲,一般的目中無人,但對彼此卻都是尊敬和欣賞。雖然有些時候是有些自大,但兩個人都有自大的資本,這也不算是什麽缺點。


    可如今,這座院子裏隻剩下了劍狂一人,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已經許久沒有人來了。


    劍狂與青颺,由於太過驕傲,在武陽山是沒有什麽朋友的,再加上劍狂總是討厭這個,又討厭那個。小輩的弟子們也都畏懼劍狂,不敢與他接觸。所以,這座院子變得越來越冷清了。


    直到劍離的出現。


    也許是羅逸故意的安排,也許是兩個人就該有這一份師徒之緣,劍狂竟不討厭劍離。雖然也沒有多喜歡,但能夠讓劍狂不討厭的人,也十分難得了。


    劍狂心中想著,也許,先與這劍離接觸著看看,如果還可以的話,那就收下他吧。有個人填上青颺留下的空白,也挺好的。


    劍狂提起筆來,寫了張字條,上麵隻有四個字:“搬過來住。”


    劍離正站在劍狂的門外出神,忽覺一個軟綿綿的什麽東西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回頭一看,是一個紙團。


    劍離撿起紙團,展開一看,是四個字:“搬過來住。”


    劍離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看來,這劍狂也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老頭兒啊!


    自此,劍離便與劍狂住在了同一座院子中,每日早晚照顧劍狂的飲食起居,二人雖然還是不說話,但相處得卻是不錯。


    在劍狂觀察劍離的時候,劍離也一樣在觀察著劍狂。他發現,自己這個便宜師傅還是有些功夫的,平時的舉手投足,力量都控製得很好,那是對自己的身體與力量掌控到極精準的程度才能有的現象,他從前隻在寥寥幾人身上看到過,還都是那種特別有名的強者。


    而眼前自己這個便宜師父,江湖上似乎並沒有關於他的傳說。按理來說,這樣強大的人不該默默無聞,早該名揚四海,但為什麽江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武陽殿除蘇珽與羅逸之外,還有這等強者呢?


    劍離越發的好奇了。他覺得,武陽殿並不像是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那離殤老頭兒低估了武陽殿,甚至江湖上的所有人,都低估了武陽殿。這千年大派的底蘊,還是極其深厚的。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劍離也逐漸摸準了劍狂的脾氣,有些時候,隻要劍狂一個眼神,劍離便知道他想要什麽。


    劍狂也慢慢接受了劍離這個被羅逸硬插進來的徒弟,兩人之間,開始有了對話,劍狂每次看到劍離練劍的時候,也會指點一二,令劍離受益匪淺。


    又過了幾日,羅逸忽然把劍離叫去了。


    羅逸一臉嚴肅,他問劍離:“劍離,你想好了嗎?真的要拜劍狂為師?”


    劍離一愣,道:“不是您讓我去拜劍狂為師的嗎?有什麽問題嗎?”


    羅逸搖搖頭,道:“當初我是這樣說的,但我也知道劍狂那人的脾氣,本來我想如果他不收你,我就自己教你,隻是把你掛在他的名下就好,誰料他如今願意收你做徒弟……”


    劍離驚訝道:“師父願意收我了?為何我不知道?”


    羅逸笑了,道:“他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但心中還是善良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別怪他。”


    羅逸頓了頓,又道:“今天一大早,劍狂來找我,希望為你辦一場收徒儀式,正式收你為徒。”


    劍離也笑了:“這是好事啊!”


    羅逸的神色又一次嚴肅了起來:“你知道,做劍狂的弟子意味著什麽嗎?”


    劍離又一愣:“意味著什麽?”


    羅逸順著大殿的門,看向了山下的方向,聲音低沉地講著:


    我武陽殿,曆經千年,經久不衰,自然是有一些底蘊的,而劍狂這一脈,就是我們武陽殿的底蘊之一。當初的劍狂,並不是我武陽殿的人,而是一位與武陽殿作對的江湖人。當初的他,以一己之力把劍練到了我武陽殿也沒幾個人能敵過他的地步,堪稱是絕世天才。


    但是,劍狂這個位置的上一任長老親自出山,製服了劍狂,並把他收歸了這一脈。


    羅逸深深地看了劍離一眼,道:“就和你的經曆差不多。”


    劍離慚愧地笑笑:“我還沒有到師父那種天才的程度。”


    羅逸繼續道:“原本,劍狂之前的徒弟青颺有希望繼承他的衣缽,但青颺前段時間犧牲了,劍狂也受到了些打擊。”


    羅逸伸出手仔細捏了捏劍離的骨骼,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遍,道:“其實,你也算是個天才,隻是沒有生在一個好地方,耽誤了你。”


    劍離好奇地問道:“這一脈到底有什麽任務?”


    羅逸看著暗離,道:“這一脈,永遠不能出世,隻能守護我武陽山。”


    羅逸又道:“其實,這樣的規矩也是為了保護你們這一脈,因為你們的身份要麽是別派的棄子,要麽是江湖上人人忌憚,又毫無牽掛的高手,很容易被人針對的。”


    劍離一笑,道:“這樣的生活,我還求之不得呢!我答應做師父的弟子!”


    羅逸一笑,道:“這一脈的所有人都要拋棄原來的姓氏,以劍為姓,以示劍衛武陽之意,你就不用改了,你已經姓劍了。”


    劍離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眼前這個掌門老頭兒不會在把他帶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今天這一手吧?不然為何這麽巧?名字都起得恰到好處?


    劍離道:“雖然這也是我想要的,但為什麽我總是有一種被人坑了的感覺呢?”


    羅逸的臉色毫無變化:“怎麽會?武陽殿可是我們共同的家!”


    劍離也沒有過多地計較,道:“至於拜師儀式,我也不太懂,全憑掌門安排!”


    羅逸笑笑:“好!”


    三日後,劍離正式拜劍狂為師,加入了這一相當於武陽殿守護者的支脈,負起了他的責任,同時也享受著武陽殿為他帶來的安定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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