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深沉,疏枝匝地,一座高牆大院的密室中,端坐著八位錦緞華服的中年漢子。頭上皆戴著一頂烏沙纏絲帽,顯然是官場中人。眾人緘口不語,齊把眼光注視一個年將四十左右精瘦的漢子身上。那漢子喚“梅冠群”,乃是戎陵王府的護院武師,位列宸王王府高手之中,耿淩十一、農陽山、江彬三人,並稱四大戎剛。


    此時正拿著一封書信注目讀閱,眾人等了半日,見他隻是一頁頁的看個不停,一聲不語,不免心焦,終於忍不住問道:“梅總管,司馬先生在信上都說了些什麽?”


    梅冠群略一沉吟,答道:“司馬先生說‘我們都已被革除了,我們現在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與王爺耿王府無關......”


    話未說完,底下坐的那七人都忍不住議論起來,七嘴八舌的地質問:“為什麽,我們又沒有犯什麽錯!”


    “是啊,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可都是王爺耿司馬先生授意的,我們何錯之有,為什麽要趕我們?”


    “這分明是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是啊,是啊!賴戎說的對,司馬先生憑什麽革我們的官職?我們做錯了什麽?”


    梅冠群見眾人爭論不休,並不答言,舉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方道:“諸位,司馬先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司馬先生說‘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李東陽那老賊日前曾在殿上參我們王爺一本,誣告王爺誣告王爺勾結太監劉瑾,草菅人命、殘害忠良。武宗為了平息非議,下旨查辦,幸好武宗不問政事,奏折被劉總管扣了下來留中不發。”


    “司馬先生還說‘龍紋大玉刀之事,以走露了消息,朝野人心皆動所以吩咐我們要格外小心,不得有任何差錯,待到龍紋大玉刀平安運抵王府之時,便是我等加官進爵之日。”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滿麵歡喜,忍不住誇讚道:“司馬先生不愧王爺的左膀右臂,人中諸葛,果然了得,不曉得這一招‘王佐斷臂’之計他是如何想到的,王爺有司馬先生耿李先生輔助,君臨天下,指日可待了。”


    “司馬先生不僅才智過人,武功更是了得,將一套“迅雷劍”耿一套“罡風禦氣掌”練得出神入化,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能在他手下走得上十招!唉,我賀吉若是能夠拜在他門下學得一招半式,縱然讓我給他老人家提一輩子尿壺也願意!”


    一人聽了,忍不住出言譏諷:“司馬先生深入淺出,我等尋常想見他老人家一麵也是難得。普天之下,隻有小王爺耿瑛蓮郡主有福氣拜司馬先生為師。你想要提尿壺,恐怕先得從小王爺的內侍提起罷!”


    賀吉聞言大怒:“呸!操你個奶奶,你這廝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老子若是給小王爺的仆人提尿壺,你這廝就隻配給老子提尿壺!”


    郝懷聽罷笑吟吟的說道:“我隻給我兒子提尿壺!”


    賀吉還欲罵時,隻聽坐在身旁的杜騰自言自語地道:“奇怪啊!孫燧那老匹夫如何得知龍紋大玉刀的事情,我們在奪取之時,便已血洗了劉家滿門,無一活口,就連那個向王爺搖尾乞食的奴才商俊德也被咱們問了個罪名一起殺了,不曾走漏半點消息,外人又怎麽會得知?”


    梅冠群聽了,冷哼一聲,道:“這還不是因為商俊德那該死的奴才和你們的疏忽!原來那劉瑞有一子兩女,女的在先,二女兒六歲時便已拜在峨眉派淨玄老尼姑門下修習武藝,平常不怎麽回家,商俊德那奴才也不曾見過,故而我們都不曾知曉,血洗劉家那夜,不小心走脫了大女兒劉姝嫻,她逃出去後便將此事告訴了劉姝妍。


    “兩個賤人隨後又將此事捅到了與她祖上有同窗之誼的左丞相楊延和老匹夫孫燧那裏,妄想通過皇帝之手來殺我們報仇,殊不知抄家雖然是王爺一手策劃,但殺他們卻是劉大總管的主意。劉大總管的意思,其實也是當今皇上武宗朱厚照的意思。


    “前皇帝孝宗朱佑樘,躬行節儉,勵精圖治,倒不失是一位好皇帝。臨終之際,將皇位傳給武宗朱厚照,托孤謝遷、劉健、李東陽三人。


    “劉健這廝仗著先皇遺命,事事對武宗耳提麵命,說他‘形跡不端,玩物喪誌’,武宗早已不厭其煩。著劉總管獻計,終於將這老匹夫逐出內閣。劉健雖然被罷官革,劉總管的意思除惡務盡,故此托咱們王爺援手。如今此事泄露,武宗為了堵住天下人的口舌,所以要做些樣子出來,令錦衣衛查明一下。”


    眾人聽了長籲了一口氣,笑語歡顏,交頭議論。稍刻,隻聽坐在下首的朱洪波問道:“梅總管,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司馬先生信上還有什麽指示嗎?”


    梅冠群點點頭道:“司馬先生吩咐說‘讓我們分作兩隊,賴蓉、賀吉、朱洪波你們三人負責護送龍紋大玉刀回王府,雖然龍紋大玉刀之事走漏了消息,朝野江湖人心皆動,而等也無需害怕。


    “司馬先生在信中指明,說離此處不遠鳳陽府霍邱縣有一家順通鏢局,鏢主是昔年江湖成名人士,叫金崇武人稱“八臂伏龍”,此人乃是九華山甘露寺智空老和尚的親傳弟子,深得智空“六合伏魔刀法”和“心意六合拳法”的絕學。


    “早在十年前就曾與司馬先生有過一麵之緣。司馬先生對此人的武功頗為讚賞,可安保此鏢送抵王府。明天一早你們三人就隨此鏢護送到王府,一路要格外小心,不得有任何差錯!”


    三人聽了,齊聲答應。


    梅冠群點點頭,目視吳永琪、郝淮、杜騰、陸陽四人道:“你們幾個與本官有兩件事情要辦,一是要捉拿劉家那兩個漏網的姊妹;第二件事情就是刺殺孫燧那老匹夫,讓別人知道,膽敢和咱們王爺作對,下場是什麽樣的後果!“


    三人聽了,躬身領命。


    梅冠群點了點頭,說:“都明白了嗎?”


    眾人皆回應道:“遵命!”


    梅冠群點頭“嗯”了一聲。


    隻聽一人說道:“可憐縱然如司馬先生這般武功卓絕,在王爺座前卻隻能屈居右首。我等在江湖上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名號,卻難免經常要受李士實門下那些人的氣!”


    梅冠群漠然道:“朝廷傾軋,自古皆有,慎言!時間不早了,大家再吃幾杯茶早點歇息吧!”


    稍傾,隻聽見幾下叩門聲傳了進來。


    梅冠群揚聲喝問;“是誰?”


    門外一個女子答道:“回大人,我是老爺派來給大人們送夜宵的。”


    梅冠群聽了方道:“進來!”


    女子答應一聲“是”,推門而入,低首斂眉,輕移腳步,雙手捧著一個托盤,將果品一一地置下,為眾人斟茶,郝淮見這丫鬟生的纖腰媚骨、眉目風流,由不得心猿意馬,伸手便欲摸那丫鬟的臉蛋,淫笑道:“好標致的丫鬟!”


    那女子心下厭惡,當下散身躲開,令郝淮摸了個空。


    眾人見狀,忍不住笑成一片。郝淮沒占著便宜,又吃眾人譏笑,心下惱怒,隻是懼怕梅冠群,當時也不敢起身追饒,隻得強忍怒火,狠喝了一口茶。


    梅冠群在上麵看的明白,見這女子躲閃時身段輕靈,看似無意,實則飄逸自然,不像一般女子,不禁心下起疑。當下便留了心。待那女子給自己斟茶時,梅冠群隻看那女子一眼,也忍不住心神蕩漾,心裏暗讚:“好個美人胚子!”順著那女子的眼光逐視,卻發現這丫鬟給自己斟茶時,一麵斜睨身旁案幾上的裝著龍紋大玉刀的錦盒,心下不免疑心更重。


    那丫鬟給眾人斟好茶後,垂首退到一邊。


    梅冠群端起茶盞,向眾人道了聲“請”舉杯方欲飲時,餘光偷瞄,卻發現那女子眼光閃爍,悄然窺視。不禁心神一動,忙喝道:“慢!”說話時已有幾人喝入腹中。


    眾人聽了,不免心下驚疑,不明所以,手持茶盞,怔怔地齊注視著梅冠群。隻見梅冠群手指著那女子道:“你過來。”


    那女子聞言,移步上前。梅冠群將手中茶盞遞出,說道:“你把這盞茶喝了!”


    丫鬟垂首回道:“奴婢不敢!”


    梅冠群臉色一沉,怒道:“喝!”


    便在此時,突聞“當啷”一陣聲響,郝淮、杜騰、朱洪波三人“哎呦”起來,眾人忙回頭看時,隻見三人已軟作一團,萎靡在地,臉色泛青,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個不住。眾人猛然醒悟,驚呼:“茶裏有毒!”紛忙扔掉手中茶盞,惶恐不已。


    那女子見事情已經敗露,嬌吒一聲,翻腕從袖中伸出一柄匕首,徑向梅冠群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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