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昆布鐸的手掌離戎承瑾頭頂不滿一寸。將及未及之際,昆布鐸忽然瞥見戎承瑾眼中閃出一絲恐懼,心不由得一軟,硬生生收住了掌勢。


    戎承瑾已飄身退開,滑出三丈之外,呆立片刻,清醒了過來。見昆布鐸雙手支撐在輪椅上,止不住地咳嗽,咳一聲,吐一口鮮血,胸前已經嘔濕了一大片。


    戎承瑾一怔之下,已明白過來,忙進步上前,麵有慚色道:“前......前輩,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咳咳……咳……”昆布鐸喘息半晌,勉強抬起頭來,斷斷續續,冷冷地說道:“好,好!你已經打贏了本座,你可以走了,滾,滾!”


    戎承瑾見昆布鐸一副有氣無力、苟延殘喘的模樣,心下不忍,移近昆布鐸身側,伸手搭在昆布鐸肩頭,說道:“前輩,你傷的很重,待我給你運功療傷。”突然隻覺手腕一緊,已被昆布鐸扼住,冷冷地說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已為我真的無可奈何,拿你沒有辦法了嗎?用不著你在這裏獻殷勤,滾!”


    昆布鐸說罷,狠狠地將戎承瑾手臂甩開。


    戎承瑾一番好意,昆布鐸卻全不買賬,呆在那裏,走又不是,站又不是,怔了一會,才開口問道:“晚輩有一事不明,適才前輩本可以一掌將我打死,可是您為何又突然收手了呢,晚輩心下不解,還望前輩見告!”


    問一聲,昆布鐸咳嗽不答,再問時昆布鐸怒道:“你是本座一手栽培出來的,本座還等著你去霍亂中原武林呢!這下你明白了吧,滾罷!快滾!”


    昆布鐸說完,臉上一陣蠟白,冷汗滾滾,止不住地往下落。


    戎承瑾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推己及人,卻並不代表,誰願意承受反噬之痛的代價。


    他的心裏像是打翻了調料瓶,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五味雜陳。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昆布鐸叩了三個響頭,朗聲說道:“義父,不孝子戎承瑾拜見義父!求義父責罰!”


    昆布鐸見狀,大出意料,心下不免驚詫,斷斷續續地問道:“咳咳,且慢!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戎承瑾見問,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不孝子戎承瑾見過義父,義父在上,您老人家請受孩兒一拜!”說完,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昆布鐸見了,更加糊塗了,哼哼幾聲,喘息片刻,質問道:“本座弄不明白,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即練成了五雷心法,又戰勝了本座,從今以後,天下無無敵啊!本座看不懂,還請你賜教,你此舉意欲何為?”


    戎承瑾回答道:“孝祥身受義父大恩,人心思報,但孝祥不願受人逼迫,義父半年來悉心傳授孩兒武功,不辭辛苦;適才孩兒不小心傷及義父,您老人家本可一掌將我打死,但您卻不忍心下手,饒恕了孩兒。義父,您不是一直希望收我為義子嗎?您老人家是真心待我好,所以孝祥心甘情願認您老人家做義父!”


    “果真!”


    戎承瑾指天發誓道:“如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


    昆布鐸咳嗽幾聲,說道:“你可別忘了,本座在你們中原武林中是臭名昭著,萬人唾罵的魔頭。你認本座為父後,勢必人人得而誅之,況且你我之間原有約定,你現在已經打贏了本座,沒必要再拜我為父了。你之前不也是說,絕對不會認賊作父嗎?”


    戎承瑾聞言冷笑,道:“我爹娘蒙冤而死,那些江湖豪傑,親朋好友一聽說我家見罪的是當朝權貴,躲的躲,散的散,唯恐避之不及,惹禍上身,有誰肯不畏權勢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什麽仁義道德,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為人們掘下的陷阱;忠信廉恥,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儈子手們為了愚化世人而鍛造的精美枷鎖,好讓人們甘心情願地守著那些虛偽的榮譽,安分守己,世世代代受他們驅使和擺布。


    我戎承瑾不信神,也不信佛,更不會遵守那些迂腐的虛名。我隻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世界上,您老人家是甘願犧牲自己,豁出性命,真心待我好,所以不管您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您在我的眼裏卻是一個好人;反之,不管那些英雄豪傑如何積德行善。如果,迫害我、算計我,在我的眼裏,即便他是佛祖、菩薩,都是敵人!”


    “咳咳……”


    昆布鐸心下歡喜,連聲誇讚道:“好,好,本座……本座果然沒有看錯你,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亙古不變的事實。你能明白,本座心下歡喜。好,好——”。


    戎承瑾心下歉然,忙移步上前:“義父,讓我來為您運功療傷吧……”


    昆布鐸搖手,強顏擠出一絲微笑道:“沒……沒用了,你剛才一掌之力,足可煉金化石,我胸前骨骼盡斷,五髒六腑皆已被震碎,全靠一口真氣維持著,你不要為白費力氣了!”


    戎承瑾聽了,心下歉然,不覺傷心流下淚來:“義父,對不起!”


    “不……不怪你!”昆布鐸苦笑,一聲不倒一聲地說道:“這一切後果,都是義父起……起了私念一手造成的,承瑾,咳咳……,你隻知道,本座傳你武功,是為了讓你幫我討還公道。其實,本座傳你武功,可是陽謀與陰謀並使,你學我武功,就成了我門中弟子。如果你憐我遭遇,則會為我複仇,即便不成,待你學成以後,一旦踏足中原,也會引起殺戮,與我而言,不管你答不答應為我複仇,從此以後,身上就有了抹不去的烙印。”


    戎承瑾自詡聰敏,萬不料昆布鐸算計如此之深。聞言,心裏不禁泛起了一層寒意。


    “可是義父也看得出來,你雖然心裏充滿了仇恨,但是你內心善惡分明,是個正直善良之人。我擔心你學成武功之後不肯為我複仇,因此在幫你打通全身筋脈的時候用絕情指封了你的聽會、聽宮、翳風等穴,你一旦運轉心法,內力遊走,會自閉此穴,阻斷你的聽力。這樣一來,你便可專心用功,心無雜念,將自身的潛能發揮到極致,無往不勝。我一己私念,想不到卻成了第一個在你手下祭旗之人,嗬嗬,這真是因果緣法,一報應不爽!咳咳,承瑾,你不怪義父吧?”


    戎承瑾聽了,不禁愕然,強顏歡笑道:“我不怪你,你……你也是,義父不管怎麽說,您老人家對我都有栽培大恩,我怎麽會怪你呢?”


    “我還有一事沒有告知你。”昆布鐸調息了一會,接著說道:“對於五雷心法而言,人體隻是一個可以儲存能量的載體。五雷心法雖然強悍,但畢竟係外來之力,每次用功最多不得超過一個時辰,對敵之時,宜速戰速決,切勿拖延。一個時辰後,體內的功力會逐漸枯竭,需要重新吸引天雷補足,若非如此,義父當年麵臨圍剿,何至於落敗!這個是五雷心法的秘辛,切記千萬不可外傳!”


    戎承瑾答應一聲:“是。”


    昆布鐸垂手在輪椅上摸索一陣,扣動機關,隻聽一聲輕響,從輪椅的右側彈出一個小匣子,昆布鐸顫抖從裏麵取出一本古籍和一張卷羊皮,遞給戎承瑾。


    戎承瑾接在手中,見上麵寫的具是梵文,年深日久,紙張皮質都已經泛黃,


    “這兩個一個是天仙訣的殘本,一個是修羅劍法,你且拿去參悟,務必早日練成劍法。至於天仙訣,這裏隻有築基、煉鼎、洗髓、入虛、還丹的基本法門,你若有機緣找到鑄身、飛天兩門功法,才能真正舉世無敵。能不能練成天仙訣,就看你的造化了!”昆布鐸十分遺憾地說道。


    戎承瑾聞言展開羊皮革細看,隻見尺許見方的羊皮革上,赤赭如同潑血。上麵畫著一個麵目猙獰的惡魔,身後是一片看不真切的虛幻的身影,手持一柄冷劍,直欲破圖而出。旁邊寫了幾行梵文小字。


    昆布鐸解釋道:“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欲練此劍法,卻絕非易事。你仔細看,此劍法雖最終隻有一刺,但卻糅合了手、眼、身法、步法,以意念身心為劍,一劍既出,見血方還,神鬼莫測。其殺伐之念,世間無出左右。諸般劍法中,唯有一刺,最易突破敵人屏障,最難阻擋。”


    戎承瑾凝目細看,果然覺得,羊皮革上的圖案似乎有了生命一般。虛影雖然變幻多端,顯得十分淩亂,終歸到最後,都是凝合成刺出的這一劍。


    戎承瑾漸漸覺得,圖中持劍的這麵目猙獰,渾身彌漫著森森血猩氣息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承瑾,承瑾……”戎承瑾正看的著迷,忽然聽見耳邊傳來昆布鐸的聲音,豁然驚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忙掩上羊皮。再看昆布鐸時,見他麵色泛著焦黃,雙目凹陷,形容枯槁,仿佛一時間蒼老了幾十年,心下關切,道了聲:“義父。”


    昆布鐸喘息了一陣,道:“我在送你一樣寶貝,你去到鐵籠下麵,揭開石板,裏麵有我埋藏的一柄寶劍,你……你把它取來!”


    戎承瑾聞言起身走到鐵籠下,五指扣住石板,輕輕一掀,便已揭開,低頭看時,隻見裏麵平放著一隻三尺多長的木盒,木盒早已腐朽,腐木之中躺在一柄龍蟠螭紋的寶劍,戎承瑾伸手提起,入手便覺沉甸甸的,雙手托著寶劍高舉過頂,複又回到昆布鐸麵前屈膝跪下。


    昆布鐸佝僂的彎下身子,伸手顫抖著撫摸了一會兒,口中說道:“聽聞此劍名叫莫邪,乃是戰國時期一對夫婦冶煉而成,本座在中原大戰時從華山派掌門的手中搶奪得來,鋒利無儔;從今以後,就讓它隨你爭雄稱霸、問鼎江湖吧!”


    戎承瑾起身謝過,“鏘”地一聲拔出看時,一縷寒光飛出,隻見一柄寶劍如一泓碧水,如握玄冰。


    戎承瑾驚喜萬分,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史海沉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半桶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半桶水並收藏史海沉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