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個哩個啷啷啷個哩個啷,俏寡婦,莫哀愁,今夜哥哥翻牆頭,俏寡婦,留道口,哥哥要從後門走…”


    臨近黃昏,青陽鎮北邊山坳,幾棟破敗茅屋前,木離盤膝而坐,似在調養身心。


    不遠處用枯枝架起了一堆小火,青林背靠一顆大槐樹,正烤著一隻林間捉來的野兔,咬了一口林子裏摘來的野漿果。


    兩人在這呆了一個下午,交淺言深,木離知道救了他,修為深不可測的少年叫青林。


    青山綠水的青,木秀於林的林。


    人如其名。


    之所以還在這,是因為木離受了傷,為了避免日後留下隱疾,先在此調身養息,等隔日日頭一亮,青林會讓木離領他去王家府邸--殺王鑫。


    青林從未殺過人,也未想過將來要殺人,但王鑫,必須死。


    火焰跳動,兔子被烤的金黃,油漬滴進火裏,劈啪作響。


    然後青林就聽見了有人哼著那稀奇古怪的小調。


    又來了。


    “啷個哩個啷啷啷個哩個啷,俏寡婦,莫哀愁,今夜哥哥翻牆頭,俏寡婦,留道口,哥哥要從後門走…”


    這回聽得清了,青林一臉古怪,能哼出這種詞句的人,怕是也不怎麽正經吧…


    夕陽下,一個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長,左手拎一壺酒,右手拿一隻燒雞,走路姿勢有些吊兒郎當,一路哼著小調,看上去極其得意。


    當那人臨近茅草屋,青林,木離與之視線交接,三個人同時愣住。


    青林和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是你!”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衣服補著補丁,身材麵貌並不出眾,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全身上下,由內而外流露出的一股痞氣。


    青林認識他,是飄香院躲在晴姐床底下的男子江三。


    木離原本凝神戒備,見青林與來人似乎相識,立刻安下心,自顧打坐入定。


    “你怎麽會來這?”


    “你問我?他娘的我還想問你們怎麽會在我家?”


    江三很錯愕,極其錯愕。


    他孤家寡人一個,窮得就剩下這幾間破屋子,離小鎮極遠,地處偏僻,平常連個鬼影都見不到,要不是他膽大,一般人都不敢在這住。


    現在居然見到了活人,還是熟人,如何不讓他驚訝。


    他的目光在青林和木離身上掃視,隨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狗,跳起腳指著木離:“他娘的!你是在飄香院與王鑫廝殺之人!”


    木離紗巾上的血跡和佩劍,讓江三記憶深刻,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


    他現在有點慌,敢與王鑫搏命的肯定是個不怎麽怕死的,要是讓王鑫知道與他作對的人出現在自己家,那後果…


    江三有些頭皮發麻。


    “這裏是你家?”


    青林指著身後的幾間茅草屋,破敗的很,根本不似人住的地方。


    “不是我家,難道是你家?”


    江三沒好氣,突然出現的兩人讓他原本愉悅的心情一掃而空,有些不知所措。


    有心想趕兩人走,不惹是非,又一想肯定打不過他們,要是惹惱對方,發起狠來,來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那就完犢子了。


    他娘的,這事可真棘手…


    似乎看出他的顧慮,青林緩緩道:“我們過會兒就走,不會叨擾你太久。”


    沒想到對方這麽''善解人意'',江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假裝客氣道:“沒事兒,要不要吃完再走,正好有酒有菜,不過最好天黑前離開,林子裏以前鬧過邪祟,專啃夜半趕路人的腦髓,不能掉以輕心啊…”


    “那就吃完再走。”


    青林的回答讓江三一陣無語,他娘的我隻是假裝客氣好不好?這都看不出來?


    這小子不厚道。


    看起來一臉實誠,也不知是不是裝的。


    話既出口,江三隻好捏著鼻子認了,不情不願把青林和木離請進屋子。


    這是幾間茅屋中相對完好的一間,門口連把鎖都沒有,裏麵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毫不為過。


    除了一張破桌,一張床,以及床上顯舊的被褥,其餘空空如也。


    這房子有一個優點,采光很好,夕陽透過屋簷,斑斑點點的陽光照進屋內,看起來另有一番滋味。


    不過若是下雨時節,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屋內並無椅凳,江三索性把破桌搬上床,將酒和燒雞以及青林烤好的兔子放好,三人在床上盤膝而坐。


    並無碗筷,幾人用手撕著烤肉,江三突然一拍腦袋:“我娘咧,差點給忘了。”


    他盯著青林,目光灼灼,一臉興奮:“你是不是高手?”


    青林:“?”


    “別裝了,我都看見了,在飄香院那會兒,我一眨眼你飄上牆頭,再眨眼消失無蹤,他娘的你要不是高手,天底下就沒高手了。”


    青林嚼著兔肉,並未回答。


    這就默認了,江三興奮地搓著手,笑嘻嘻道:“那王鑫砸向半空的石桌突然炸裂,想必是你幹的了?”


    青林輕輕恩了一聲。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可記得清楚,那時你在我身側,手被我抓著,動都沒動,是怎麽把那麽大一塊石桌給轟飛的?”


    江三不懂修行,但一直對龍殷江湖中的高手很向往。


    聽說那些人會飛簷走壁,踏雪無痕,更有甚者,傳說中的龍殷十三魁,有斷江,摧城,開山之能,乖乖,誰不向往?


    青林並未言語,因為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江三也不在意,沉默不就是高手該有的風範嘛,但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打開了話匣,那還能收得住?


    “飄香院內,你能輕易攔下王鑫,修為肯定要比他高的多得多,是不是?”


    “嘿,你不用回答,我他娘的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比王鑫要厲害。”


    江三自顧自說著。


    “天下武學共分九品,從九至一,越小越厲害。


    其中凝氣,入氣,煉氣為下三品,煉氣。


    歸元,體玄,天魄為中三品,煉體。


    幻靈,極意,天人為上三品,煉意。


    王鑫是七品煉氣境高手,就已經那麽能耐,在青陽鎮橫著走,說一不二。


    你比他要厲害,修為肯定不弱於他,七品實力是肯定的,說不定還得往上…


    乖乖,不得了!那可是修為登堂入室的中三品高手了!”


    江三滿臉期待。


    青林這時倒有些納悶,道:“你不是修行中人,怎的了解這般清楚?”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呃…抱歉,我沒有罵你的意思。


    我一直對修行很感興趣,隻是不得其法,對這方麵有專門研究過,所以略懂,略懂一二…”


    青林點了點頭,他說得很對,說略懂是自謙了。


    “那你真是中三品高手?”


    “應該是吧…”


    “什麽叫應該是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嘿…”


    木離在一旁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


    “你笑什麽?”江三不解。


    木離是在笑江三無知,青林的修為…他雖然也不知具體是幾品,但絕對深不可測。


    修行之人,一般是不會把具體修為透露給別人的。


    他這樣纏著不放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倒像那些無賴纏著良家婦女非要用手量量人家胸脯有多大。


    都很無禮。


    木離沒有回答他,但神情溢於言表,是沒打算跟他言語。


    江三喝了不少酒,酒一上頭,就認為木離是看不起他。


    “他娘的,飄香院內你敢拿劍砍王鑫,行為雖然蠢,但我是很佩服的。


    王鑫那個臭鳥蛋,我早看他不順眼了,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幹他了,還輪得上你?


    咱也不是怕死,主要是不想白白送死。


    但王鑫那個雜碎天天在青陽鎮作威作福,我也不能讓他慣著他,你們看。”


    江三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金項圈,拍在桌麵。


    青林記憶極好,這金項圈是王鑫帶在脖子上的,不知怎麽,竟落到他手裏?


    江三得意洋洋,又灌了口酒:“王鑫那個狗娘養的,在飄香院軟倒在女人肚皮上,我趁他沒注意,將之順了出來…


    嘿嘿…大家見者有份,趕明兒去平水郡換成現銀,一定請你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


    江三這話說得頗為豪爽,木離對他另眼相待。


    青林看江三,這人罵人都不帶重複的,髒字隨口就來,還幹一些不怎麽正大光明的勾當,但不知怎麽,就是對他討厭不起來。


    “但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江三看向寧天,目光火熱。


    “你說。”


    “我想跟你修煉。”


    屋子內,氣氛突然冷卻下來,江三滿臉緊張,以為對方不答應。


    青林卻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目光望向門口,輕聲道:“有人來了。”


    此刻,夕陽將墜,在這了無人煙的偏僻山坳中,又有誰吃飽了撐的,會來這裏。


    江三和木離神色頓時一肅,木離更是一把抓住劍柄,屏息凝神,看向門口處。


    難道,


    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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