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山來,監軍太監吳青見那曹山打馬便走,可走的方向卻不是京都,而是背道而馳的北山關。心中不由地暗自叫苦,剛剛雖然占據了口舌之利,卻也得罪了權傾朝野的秦王府。隻怕將來回到京都,這廝不會善罷甘休。


    這些年,他被外派到北山關,執掌監軍,撈足了油水,雖然對內侍省多有孝敬。可這皇宮大內上上下下,早有人嫉妒眼紅。而秦王府又向來對皇帝繞過秦王府,破例讓內侍省插手北方武林頗多怨氣,前些年若不是他的頂頭上司督侍監,力挽狂瀾,以不良人掌握的證據,他隻怕早已經被人五馬分屍,扔到這北山關喂狗了。


    一想到這裏他不由地不寒而栗。


    他咬著牙陰損地看著秦綿他們遠去的背影,連帶著把秦綿也嫉恨上了。若不是看在白花花的銀子上,本宮又何必來趟這趟渾水。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他跟這天下會早就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隻能咬著牙一條道走到黑。“罷了,實在不行,索性就宰了那廝。”


    別看曹山當過天下武林的總盟主,可在他這種從皇宮大院裏出來的紅衣太監看來,這些人不過是一群泥腿子,哪怕他們品階再高,也難以入他們的法眼。


    用他的頂頭上司督侍監的話說,這些所謂的盟主,不過是朝堂招安的一群地痞流氓。陛下之所以用他們,不過是為了驅狼吞虎。等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沒一個有好下場。


    一路奔襲前行,秦綿很快得知身後曹山的動靜。


    她思來想去,這般比腳力,天下會的人多半不是曹山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不良人的對手。與其這般被動挨打,還不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給監軍太監吳青製造機會,讓他金蟬脫殼,抄近路趕往北山鎮。


    隻要那洛曦落到了吳青的手中,那這事就跟她天下會再無瓜葛。她的盟主之位,也就穩當了。


    想明白了主意,秦綿連忙讓宋義給曹山暗自傳訊。


    跟著又對身邊的秦風笑道,你不是想殺曹山嗎?咱們機會來了。


    秦風當即來了興致。


    本來他的心裏對秦綿的做法,還有些不爽。可聽到她主動要求,去殺這曹山,心中那股子小怨氣頓時被他拋擲到了九天雲外,頓時挽起胳膊,樂嗬嗬道,你說怎麽殺?


    “嗬嗬,諸葛亮有三十六計。孫子兵法有十三篇。可阿母說過,最為好玩的還是田忌賽馬。因為可以玩弄傻子。今兒,咱們倆活學活用,也來給他來一出田忌賽馬。”


    說罷,她當即掉轉馬頭,朝著天下會的人大聲吼道,“傳令下去,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原地換裝!白袍換黑袍,黑布蒙頭,速度,一炷香!”


    宋義等人雖然不知道她要幹啥,但見她目光堅毅,氣勢不凡。以他們對她的了解,隻怕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當即也不多問,連忙傳令下去。


    “所有人下馬,上山!馬匹藏樹林後麵,任何人不得聲張,但凡有違令者斬!”


    秦綿見眾人都換裝完畢,當即大手一揮,迅速下達了指令。


    在宋義等人屠刀的威逼之下,一群烏合之眾,竟然讓秦風感覺到了一股子朝廷官兵的氣勢。倏忽之間,這群烏合之眾,迅速竄上了山。


    秦綿拉著秦風也一頭鑽進了山林,轉頭又給秦風的臉上蒙上了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秦風啞然道,你這是要當強盜啊!


    秦綿噓了一聲,豎起手指,指了指遠處山坳的動靜,低聲道,待會我去纏住那曹山。你呢帶著宋義他們見人就給我狠狠地殺。最好一個不留。


    秦風這種時候,哪裏肯讓她去冒險,固執道,不行。我去!你去殺其他人。再說了他們是你的人,我可指揮不動。


    秦綿想了想,那曹山隻怕對她早就摸透了套路。她若出手,隻怕很快就會暴露。反倒是秦風,反而讓他捉摸不透。


    形勢比人強。她也來不及多想了。目的隻有一個盡可能地拖住曹山,給吳青創造時間。


    “那就這麽定了。”


    待轉過身去,她又飛快地轉身回來,捧起他的臉重重地親了一口道,別給他死拚,打不贏,就逃。我在北山鎮等你。


    吳青接到秦綿傳來的消息,頓時一臉的瞠目結舌。“她,怎麽敢?”


    但很快,他又鬆了一口氣,幽幽歎息道,誰說女子不如男。原來本宮一直小看了她。


    如此這般計策,定然會讓那曹山措手不及。


    事後,無論曹山是勝,還是敗。他隻需將這件事情推給北方草莽,說是叛逆所為,殺幾個狗頭拿出去複命。他不但無過,反而是大功兩件。


    既偵破了皇室絕學被盜案,還替不良人報了仇。秦王府不但無法追究他的責任,反而還會要求內侍監給他請功。即便是秦王府有所懷疑,也不敢拿到明麵上來講,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吞。


    眨眼之間的狹路生死,竟然就這麽被一個女人給破了。


    他心裏感歎不已,歎為觀止。他暗自慶幸,這銀子才貪得值。掙大發了。


    他當即將幾個貼心的隨從叫到身邊,讓這幾人帶著他偷偷跑到一邊,迅速換裝。


    並按照秦綿的計謀,讓他隨身的小太監裝扮他。


    而他卻扔下大部隊,帶著這些隨從,抄近路往北山鎮趕。


    秦綿選擇埋伏的這段山坳,當地人叫臥馬槽。兩山夾一溝,地理狹長,兩邊陡峭,乃是官道直通北山關的必經之路。


    秦綿讓宋義隨時監聽這曹山的動靜。隻見宋義將隨身的刀鞘,放在地上,撲在雪地裏,耳朵聽著地上的響動。


    不多一會兒,宋義抬起頭來,一臉凝重道,來了。真動手?


    秦綿到這會兒,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即冷哼一聲,你跟著我,殺出去!阿風,你趁機繞到曹山的身後,趁機暗殺。無論得不得手,盡可能給我們多爭取點時間。還是那句話,比死拚,打不贏就跑。吊著他來追你,別輕易讓他騰出手來。


    秦風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還是他當年了那麽多年刺客,第一回幹這麽大一票。手上早就癢癢了。


    待秦綿的話音剛落,他倏忽之間,彈起身子,朝著那山坳的盡頭,借著密林的遮擋,踏雪摸了過去。


    曹山雖然當過天下武林的總盟主,但卻不是一般的打家劫舍的土匪出身,而是名滿江湖的蓬萊仙島的蓬萊閣。對這種下作的手段,向來不屑一顧。他所信奉的是蓬萊閣崇尚的以正勝邪。所以,這一路上雖然他在快馬加鞭地追趕,但其實骨子裏還是充滿了傲氣。


    等到他帶來的不良人趾高氣揚地趕到臥馬槽。壓根就沒想過,無論是天下會還是吳青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截殺他。


    因為他是官。而天下會是匪。


    而他又有著官匪一家的官身。


    待走到臥馬槽的槽口中間,周邊密林裏飛起一群驚鵲,他才大感不妙。正待防備,卻不了一群蒙麵的黑衣人,突地從山崖上跳出,朝著他們撲殺過來。


    他身邊的不良人見勢不好,連忙拔出長刀,將他圍在身邊。


    他頓時臉色大變,拔出長劍,厲聲喝道,何方叛逆,竟敢擋我不良人的道路!


    宋義虛張聲勢,虛晃一槍,大吼一聲,“曹賊,你這江湖叛徒,禍害不淺,拿命來!”


    秦綿招攬的這群北方武林好漢,本來就對不良人的張揚跋扈,積怨甚深,又見他如此囂張,不等秦綿一聲令下,當即施展著各種武功,朝著這群不良人便殺了過去。


    秦綿擔心讓他看出破綻,不敢輕易使出繡花針,而是搶過一把長刀,使出了當年阿母教給她的菜刀刀法,橫劈豎砍,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地衝了過去。


    曹山見這群人極為凶悍,頓時來了精神。


    拔劍便要朝著秦綿和宋義衝過去。他向來信奉擒賊先擒王。


    冷不防,一聲破空刀風,從身邊密林裏飛出,那刀快如雪光,眨眼之間,就來到了他的麵前。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勒馬掉轉頭來,閃身躲過,還不忘朝著周邊的不良人吼道,小心,密林裏還有埋伏。


    秦風這一刀用出三成功力試探。


    一刀使出,他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的內功功法猶如長龍吸水,竭力再生。他的人影一閃,手中的鐵皮飛刀,如影隨形地朝著慌亂下馬的曹山追殺了過去。


    曹山不愧為鬼手,也並非浪得虛名。


    危機之下,他反而更加地冷靜。


    他大吼一聲,來得好!


    一劍刺出,劍花朵朵如繁星,身法猶如蛟龍出海,劍氣劃過雪花,竟然無一片雪花落下。跟著他非但沒有後退,而是趁機反殺前撲了過去。劍與刀,在空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秦風的鐵皮飛刀,被蕩開一頭紮進了身邊的樹木。


    秦風擅長刀法,不敢讓他欺身,連連三刀齊發,猶如穿心箭雨,分上中下直奔曹山的頭胸和腿。曹山見這黑衣人不但刀法過人,輕功也不可小覷。當即冷哼一聲,好身手。


    跟著他人影分身,使出了鬼曳步,左右連閃,一步追一步,猶如在風中綴花一般,長劍再刺,一撥一撩一劈殺,三把飛刀去勢未絕,卻被他一下子劈殺到了身邊的三個不良人的身上,秦風竟然借他的手,一石二鳥,殺了他三人。


    曹山這才怒了。


    “好小子,本將竟然小看了你。好手段。再來!”


    劍花如月,奔襲如風,竟然與秦風以劍比快,倏忽之間,騰挪閃避,竟然奔襲到了秦風的身邊。秦風就地翻滾,手中七把飛刀猛地一抖,如追星趕月,七星連珠,朝著他全身要害部位迅疾而至。


    曹山見他這刀法,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覺,心中不由地一寒,連連使出十個連環殺招,又一轉身,劍花再次抖出朵朵繁星,方才堪堪躲過。可這一回,他身邊人還是沒有躲過,又死了兩人。


    曹山沒等秦風再次出刀,而是怒聲質問道,你是誰,你怎麽會秦三公子的刀法?


    秦風冷笑一聲,你說這刀法是秦三的?沒見識。小爺的刀法,也是那秦三公子可比的?雖然秦三公子是他的大哥,可他卻不想拉虎皮扯大旗,他想堂堂正正地贏他一回。


    曹山見他辱沒秦三公子,原本想當場殺死他的主意,頓時改了。他要生擒這小子。他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本將擅長的劍法嗎,今天本將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鬼手。


    說罷,他將手中的長劍一拋。


    跟著鬼曳步連連閃動,手中拳頭竟如魔術手一般讓人眼花繚亂,分不清哪個拳頭才是他真正的拳頭。


    秦風見他出真章了,不敢大意。


    連忙施展內功,快速退後幾步,跟著又感到背後寒意驟生,暗叫不好,連忙一個回馬彎腰,隻聽見身後砰的一聲巨響,那曹山的鬼手,竟然一拳將身邊的一棵大樹,一拳崩碎。


    曹山一招得勝,極為興奮,嗷嗷大叫道,你跑啥跑啊,有本事你別跑!


    秦風哼哼道,你當小爺跟你一般的傻。跑你爺爺的是小狗。小爺這叫身法。你個傻貨。


    秦風的嘴上雖然罵著,心中卻對這曹山暗自佩服。這拳法當真可怕。


    “再來,看我大羅鬼碑手!”曹山不懂什麽叫傻貨,但卻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話,他臉色猙獰,當即使出了全身功力,雙拳交叉氣勢如兩頭出海的蛟龍,隻見倏忽之間,雙龍合流,空中的氣息猛地一緊,讓人感到猶如一塊巨碑砸來。


    秦風不敢大意,手中的鐵皮飛刀,一股腦地全都扔出,十八把鐵皮飛刀,如圓月旋轉,帶著呼呼的風聲,朝著那大羅鬼碑手,硬生生地撞擊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周邊十步之間,無一人能夠睜開眼睛。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陣亮光閃過,跟著一黑,那曹山與秦風噗通一聲,竟然各自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給掀倒在地。


    秦風正待翻身,卻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長長的嘯叫,連忙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哼哼地朝著曹山挑釁道,小爺不跟你玩了。


    說罷,身影一頭鑽進密林,快速地閃過幾下,頓時沒了蹤影。


    曹山見他逃走,氣急敗壞地猛地將拳頭一砸,在身前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氹,這才沒有忍住噗呲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兩眼頓時有些灰暗,唏噓道,哪裏來的野小子,竟然有如此功力。


    跟著他抹了一把額頭上虛汗,翻爬起來,再看到周邊,卻隻見他帶來的數十名好手,傷的傷,死的死,竟然無一人幸免。


    而那些賊人不但拖走了屍體,連帶著還殺光了他們的馬匹。


    他這才跺腳地懊惱道,大意了啊!大意了!沒想到我曹山居然在這小小的山溝裏被人算計了。到此刻,他哪裏不明白。這些人根本不是來殺他的,而是要阻止他搶時間。


    “都怪那可惡的小子,若不是他糾纏不休。我又如何敗得如此慘烈。”可又一想到秦風那詭異的刀法,又暗自慶幸,還好沒有失手殺死他。倘若這人真與秦三公子有關係,那這件事情就麻煩大了。


    “失去洛曦的事情是小,殺了秦三爺的人事大。以他那人屠的名頭,還不得拔了我身上這張皮。”


    他心裏暗自發怵。


    讓人飛快地收拾好殘局,他一邊走,一邊琢磨,可心裏怎麽也想不通。這吳青去哪裏找來這些好手。


    天下會麽?但很快,他又將它排除在了之外。以他和天下會長老會的交情,秦綿萬萬不敢輕易來坑害他。而且秦綿初來乍到,短時間內也很難招攬到如這小子這般身手的高手。


    “難不成是東方武林追殺過來的?”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的老巢。


    在他的老巢,他冤殺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而且這些人常年就未斷過追殺他的念頭。


    可他這一路上又極為隱秘。


    誰又出賣了他的行蹤。


    難不成在他的身邊,還藏有奸細?


    他當即讓人殺掉了他所猜忌的幾個隨從。心中方才消氣。


    他向來主張,寧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人。


    曹山看似剛烈,其實內心難以決斷,而且性格殘暴多疑。


    這也是這麽多年,他未被不良帥外派重用的原因之一。


    他的名聲也因此在不良人中也極為不堪,不少人暗自罵他是個沒腦子的屠戶。


    願意追隨於他的鐵杆,也是少之又少。


    誰也不願意,因為他的無端猜忌和喜怒無常,而將腦袋隨時別在褲襠上。


    他在京都不良人中幹的更多是別人不願意幹,或者是別人唯恐躲之不及的苦活、髒活、累活。


    但也因此是不良帥手中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刀。


    雖然不堪重用,但卻總能幫人擦屁股。


    天下會長老會所看重的也不是他這身不良將的身份,而是在意他的出身。蓬萊閣。這個東方武林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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