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來得突然, 一場卷著寒氣的大風侵襲北京城, 空氣裏都浸著冷冷的味道。夏習清正在裝裱一副新畫,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喂……”夏習清戴上了耳機, 手裏還摁著畫框的邊緣,“誰?”


    “哥哥!”夏修澤的聲音還在變聲期, 脆脆的又帶著一些啞, 一聽就知道平時沒保護好嗓子, 亂吼亂叫把嗓子作啞了。


    “有屁快放。”夏習清推了推眼鏡,將畫布繃緊,“你哥我忙著呢。”


    夏修澤一聽,立刻開口解釋, “我這次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說的,這周日夏知許他爺爺過九十大壽, 請我們一起去呢。”


    夏習清翻了個白眼,“都跟你說多少遍了別直呼人姓名, 小心挨打。”他想了想,又道,“大伯父生日……都有誰去啊?”


    “嗯……我們家就咱倆,爸不去, 他說小輩去慶祝一下就可以了。”


    “那行。”一聽說夏昀凱不去,夏知許也就同意了,“我跟夏知許說一下,到時候你就從家走吧,讓司機送你。”


    電話裏的夏修澤吵嚷著就是不願意, 工作室的門敞著,夏習清忽然聽見外麵有聲音,放下畫探出頭去望了一眼,卻被一隻手一下子捏住了下巴,速度快得他都沒反應過來。


    周自珩低頭親了他一口,然後將他摟在懷裏。


    “哎你嚇我一跳。”


    “怎麽了哥哥?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夏習清皺著眉抬眼看向周自珩,周自珩低頭吻了吻他的鼻尖,在他耳邊小聲詢問和誰打電話。巧的是那話那頭的夏修澤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沒誰。”夏習清掐著周自珩的手腕壞笑了一下,對著耳機上的麥克風大言不慚道,“你嫂子。”


    “什麽!??”


    周自珩擰了一把他的臉頰,“你說什麽?”


    夏習清仰著臉,笑得肆無忌憚,“怎麽?不想當是吧,那算了我找別人。”


    “你敢。”周自珩一把拽了他的耳機,“弟弟,嫂子我現在要幹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掛了吧。”說完掐了電話,把夏習清摁在了牆上。


    說好不在工作室胡搞,最後還是破了功,夏習清覺得自己特沒原則,尤其是碰上周自珩之後。他像隻被抽了骨頭的軟綿綿的蛇,仰頭窩在工作室角落的懶人沙發上,身上蓋著周自珩的羊絨大衣,眼睛懶懶地盯著被他頤指氣使清理“犯罪”現場的周自珩。


    “想抽煙。”


    “不行。”周自珩整理好剛才被弄得像是台風過境的工作台台麵,走到夏習清的身邊,伸著兩條長腿跟他一起癱在懶人沙發上,往自己的大衣裏鑽,伸手把夏習清撈到他的懷裏,從毛衣裏伸進去,摸到他的後背都是汗。


    “別著涼了。”


    “不至於。”夏習清把頭往周自珩的脖子那兒縮,像是困了,打了一個小哈欠。


    周自珩的手在他的肩頭輕輕地拍著,哄孩子似的。剛才回家之前他也接到了自己家哥哥的電話,說魏旻的案子基本已經定下來了,雖說那個筆記本攝像頭錄下來的視頻不能作為有效的合法證據在法庭上使用,但基本也讓他們為後續的偵查提供了信息,成為定罪的關鍵。


    可那個視頻是誰給夏習清的,這一點周自珩一直不太明白。


    夏習清隻提過一嘴,說是個學it的朋友,想必也是保護他的意思,周自珩也就沒再過問,隻是覺得夏習清身邊厲害的朋友可真不少。


    身邊的人已經貼著他的脖子沉沉睡去,像極了冬日裏貼近熱源的小動物。周自珩輕手輕腳地鬆開懷抱,手臂穿過他的脖子和膝蓋窩將他從懶人沙發上抱起來,抱回了臥室。


    周日來得很快,夏習清開了車帶著之前買好的禮物去了賀壽的酒店包間,雖說是九十大壽,但實際到場的親戚也不算多,剛推開包間門夏習清就看到了坐在壽星公旁邊的夏知許,對方正給爺爺斟茶,一抬頭就看到了正衝他挑眉的夏習清。


    “大伯,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啊。”夏習清把帶來的帶來的禮物放到一邊,端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對著老人敬茶。


    “這不是老幺家裏的嘛,快坐下坐下。”


    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人,論輩分夏習清應該和夏知許分開兩邊坐,但和夏習清夏修澤同輩的都是些四五十歲的,兩個人坐在中間怪尷尬,也就順理成章地挨著夏知許坐了。一頓飯從晚上七點吃到快十點。夏修澤周一還有課,沒辦法隻能被自家司機接回去。


    夏習清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是微信消息。


    [renaissance: 我今天晚上有一個雜誌得拍,可能要熬到後半夜,你晚上早點睡。]


    夏習清正想著要不要知會周自珩一聲,告訴他自己也在外麵吃飯,正巧坐在旁邊的夏知許將頭偏了過來,“哎,咱們撤吧。”


    “行嗎?”夏習清瞟了他一眼,壓低聲音,“你爺爺的生日啊。”


    “沒事兒,我爸在這兒呢。”夏知許咳了一聲,“我想早點回去,我不回去他不睡覺的。”


    “嘖嘖嘖。”夏習清當然知道夏知許說的“他”是誰,“你們倆膩歪死我得了。”不過既然夏知許不想呆了,正好他也想遁,“那老主意。”


    夏知許在桌子底下比了個ok的手勢。


    兩人這麽一對接,夏習清直接將手機收起來,一杯接著一杯地給那些親戚朋友們敬酒,灌了一杯又一杯,十五分鍾過去,他整個人都趴倒在桌子上,嘴裏還嚷嚷著,“那、那什麽,大表哥我敬你一杯啊……”


    “哈哈哈習清是不是醉了。”


    “這孩子就這樣,敬酒沒個完。”


    夏知許默默地抿了一口紅茶,露出一副忽然想起來什麽重要事件的表情,“對了,他是開車來的。”


    “那這……找個代駕吧。”


    “他都醉成這樣了,代駕也不是很方便。”夏知許從他兜裏摸出車鑰匙,“我送他回去吧,正好我住的地方也離他不遠。”他看了自家爸爸一眼,對方似乎也被騙過了,點了點頭,“好好照顧你小叔叔。”


    夏知許抽了抽嘴角,“哎,知道了。”


    就這麽架著裝死的夏習清一路走到樓下。


    “行了你,別裝了。”


    “得嘞。”夏習清站定了,拍了拍自己的臉,“幸好你叔叔我酒量大。”


    “少占人便宜。”夏知許兩手揣兜,“你喝了酒不能上路,我開車,把你送回去。”


    外麵的風吹得人臉上生疼,夏習清把臉往圍巾裏頭縮了縮。伸手捏了一下夏知許的臉,“真是我的乖侄子。”


    “滾蛋。”夏知許掰開他的手,兩個人並肩走到了停車的地方,夏知許上了車載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夏習清一起,原本直奔夏習清公寓,可半途上夏習清又收到了周自珩的消息。


    [renaissance: 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寶貝,這邊一直完不了事估計要通宵,我明天一早還要去公司簽一個品牌合同。你睡吧別等我。]


    夏習清癟了癟嘴,回了個ok的表情。夏知許見他表情悶悶不樂,手機屏幕解了又鎖,忍不住開口嘲笑,“怎麽,那傻哥們兒終於看清你的真麵目要甩了你?”


    “你說誰傻呢。”


    夏知許嚇了一跳,難得自己損他的時候他懟回來不是為了自己,“喲,這麽喜歡他啊。我可真是開眼界了,你也有認真的時候。”


    夏習清沒說話,悶了半天才終於開口,“煩死了回去又是一個人睡。”他轉過頭,“我今晚要去你們家,我要喝琛琛做的醒酒茶。”


    照往常夏知許一定很快就否了,可這回看在夏習清幫他酒遁的份上他也就勉為其難答應了,“早上九點之前就給我回去。”


    “可以。對了,中午去我家吃飯,前兩天有人送了我一條藍鰭金槍,我不會做,明兒讓琛琛給我做。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我家那邊。”


    夏習清答應得痛痛快快,心裏早就想盤算好了,既然他不能跟周自珩甜甜蜜蜜,也堅決不讓別人在自己麵前親親熱熱。


    正好第二天周自珩也該回來了,一起吃飯,正式介紹一下。


    第二天上午,周自珩又累又困地回到公司,歪倒在沙發上補覺,小羅給他倒了杯咖啡,又去買了份早餐,這才把他叫醒,“自珩,起來收拾一下,一會兒就得簽合同了。”


    周自珩揉著眼睛從沙發上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墊了一下。公司的造型師趕過來給他做造型,他就這麽閉著眼睛,想著等吹完頭發給夏習清打個電話。


    “哎自珩,你跟習清關係是不是挺好的?”造型師小姐姐噴了點定型噴霧。周自珩睜開眼睛,有些疑惑地望著鏡子裏的造型師,“怎麽了?”


    “沒有,我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吃瓜來著,”造型師小姐姐笑嘻嘻地看著他,“就想從你這兒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質量比較好的真瓜。”


    瓜?周自珩皺起眉頭,摸出了手機,“又有什麽八卦?”


    造型師撥弄著周自珩的頭發,“哦,沒什麽,就有狗仔拍到了夏習清的男友,不對,疑似男友。長得挺帥,比圈兒裏好多男明星都帥呢。”她歎了口氣,“唉,現在我們女人真不容易,不光得跟女人搶男人,還得跟男人搶。”


    周自珩登時就愣住了。


    男友???


    搞錯沒有,夏習清的正牌男友現在就坐在這兒讓你做造型呢!


    他一臉錯亂地打開微博,果然看到流量畫家夏習清又一次上了熱搜——[夏習清在男子家親密過夜],光是看到這個標題,周自珩的火就蹭得一下子起來了,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


    原本他還在自我安慰,想著說不定就和上次一樣,又是被誰陷害根本子虛烏有,誰知一點進去熱搜,周自珩就看到了切切實實的九宮圖。


    第一張圖裏,穿著黑色大衣的夏習清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駝色大衣的高個子男人,兩個人似乎還有說有笑,表情很是開心的樣子,第二張圖更是親密,夏習清直接伸手去捏身邊男人的臉了。


    周自珩現在就覺得自己的腦神經一根一根地被炸開。


    [八卦狗仔小二爺:十二月第一瓜又是屬於頂級流量畫家的?夏習清和身邊這位帥哥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從一家大飯店出來,兩人有說有笑十分親昵,夏習清甚至伸手去捏對方的臉,樣子十分寵溺,隨後帥哥開了夏習清的車,兩人前往一豪華小區,早上八點四十分夏習清才開車離開。出櫃風波之後夏習清隱身半月,現在一出來就是跟帥哥約會,這是公開戀情的節奏?自習女孩的心都要碎了吧。]


    [小貓喵喵叫:……我靠,夏習清是瓜田嗎?]


    [isagril:不是,夏習清又不是明星,狗仔幹嘛老盯著人家不放啊,萬一就是朋友呢,又沒拍到接吻牽手什麽的就說人家談戀愛,就這樣的戀愛我能談一打。]


    [自習女孩絕不認輸:拒絕造謠!拒絕傳料!]


    [穩住我們能贏:粉絲控評真是快,就路人角度來看,這兩人還蠻搭的,這個駝色大衣的小哥哥長得好帥,不過有真情侶還炒cp就有點不地道了。]


    [34不是43:十分鍾內我要知道駝色大衣小哥哥的全部資料!]


    看著微博文字,再看看下麵的評論,周自珩的拳頭都握起來了,但他還是極力地壓著火,連造型師都看出來了,弱弱地開口問道,“那個……自珩啊,造型做好了,你可以去休息室了。”


    周自珩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打個電話。”


    造型師戰戰兢兢地出了門,到頭來瓜沒吃上,好像還把周自珩給得罪了,這個走向實在是太詭異了,她怎麽也想不通。


    門一關上,周自珩立刻撥了夏習清的電話,可對方卻是關機狀態,這讓他更生氣了,難道他不知道他已經上熱搜了嗎?


    心不在焉地完成了工作,周自珩火急火燎地回家,準備找夏習清理論。電梯裏他又給夏習清打了通電話,終於接通了。


    “怎麽了寶貝?”夏習清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周自珩握著手機,聲音低沉,“你在哪兒?”


    “在家啊。”


    “那你給我開門。”


    “哦,等會兒。”


    大門一下子打開,穿著拖鞋的夏習清靠在門邊,“回來啦。”周自珩鞋都沒換直接走進去,正巧撞見兩手拿著一條巨大無比的金槍魚從廚房走到客廳的夏知許,“不是,這魚也太……”


    三個人,一條魚,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其實隻有周自珩一個人覺得尷尬,不光尷尬,還氣。


    “這又是你的哪個小情人?”周自珩指著拿著魚的夏知許,眼睛都要冒火,“挺真愛的啊都往自己家裏帶了,被拍到了你不知道嗎?你不是說你跟我在一起之後再也沒跟別人鬼混了嗎?現在這算什麽?”


    叭叭叭一通發作之後,誰也不說話。


    夏知許的臉色極為難看,跟吃了蒼蠅一樣,手裏還拿著條巨型大魚,回廚房也不是留客廳也不是。


    夏習清瞥了臉色更差的周自珩一眼,從門口走回到客廳,半個身子搭在夏知許的身上,“是啊,這是我的新歡,帥不帥?”


    周自珩的牙都要咬碎了,他知道夏習清以前的風流做派,可現在他們都在一起了,雖然是試用期,可夏習清分明是喜歡他的,他以為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誰知道現在又冒出來一個,還一反常態地帶回了家,周自珩怎麽能不氣。


    “現在好,全世界都知道我被綠了。”周自珩胸口一起一伏的,感覺自己現在就是頭頂草原。


    這樣子在夏習清眼裏實在是太好笑了,又好笑又可愛,他憋著笑故意逗他,“誰說的,又沒人知道我們倆的關係。”


    隻有你自己覺得你被綠了。


    夏知許知道自己又被夏習清拿來利用了,完全把他當做調戲自己小男友的工具。想到這裏,他相當不悅地將自己的手從夏習清的胳膊裏抽出來,也不說話。這一動作被周自珩看見,幼稚無比地嘲諷道,“看來你的小情人不怎麽喜歡你啊。”


    夏習清挑了挑眉,臉上仍舊保持微笑,“你忘了嗎,我這人就喜歡不喜歡我的。”


    周自珩的手緊緊地握拳,極力地維持著最後的理智。


    三個人尷尬地站著,就在氣氛極度緊張的時候,樓上裏麵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習清,我找不到你說的那件外套,你給我挑件吧,我衣服都脫了……”


    夏知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樣,一下子轉過頭,快步朝樓上走去。


    周自珩更氣了,上來就把夏習清摁到在沙發上,“你居然給我搞3p?”


    這人的腦洞是有多大啊?


    氣糊塗了吧這小家夥,連許其琛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被摁倒在沙發上的夏習清笑出了聲,勾起的嘴角弧度曖昧,他細長的手指攀上周自珩的下巴,又一點點下移,蹭著周自珩因情緒不定上下滾動的喉結,眼神裏滿是挑逗的意味,聲音特意放軟,像是挑釁,又像是撒嬌,“這麽氣啊……別氣嘛。”


    “一起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renaissance:文藝複興


    微博名場麵,故意吃醋的仇終於報了~


    周自珩即將找到他此生(在追妻火葬場方麵)的知音——夏知許同學。


    兩攻相互賣慘記即將開始。


    理不清人物關係的可以去專欄看一下上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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