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在唐緣緣和四號他們對麵的閻羅似乎終於有了行動的打算,但顯然這樣的打算並非什麽友好的談判。


    唐緣緣望著地麵之上的那圈凹陷有些心神不寧的深吸了一口氣,心說自己剛剛也太大意了,居然因為四號在和閻羅對峙,就完全沒留意閻羅的動作。


    等到四號鬆開抱著她的手把她再度拉到身後攔住時,她才徹底回過神來,同時也清醒的發覺了對方的目標並非擋在她麵前的四號,而是自己。


    “閻羅...你想對她做什麽?”


    四號抬手攔在她的麵前出言質問對麵突然出手的閻羅,唐緣緣雖然在他身後沒能看清他的表情,卻意外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了怒意。


    “做什麽?”閻羅反問,“闖地府生死看守所這種罪名,你以為我能讓那女孩輕易離開?”


    “這不是你對她出手的理由。”四號說,“按照地府的規矩,她陽壽未盡可不該留在這種地方,但你剛剛那一擊似乎真的想要她的命。”


    “而且關於她的所謂罪責,會由我來承受接手。你們不是最希望我背負那些因果嗎?”


    “這是你敢肆意帶著人類擅闖地府的理由嗎?”閻羅笑起來,“按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你可以代替這個女孩承受因果...但規矩是可以改變的...那個女孩足夠特別,對地府來說,把她留下來或許會是更好的選擇。”


    唐緣緣一聽閻羅這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縱使是她再聽不懂四號和閻羅口中的什麽規矩和因果,她明白了對麵閻羅此時已完全轉變的意圖。


    其實來到生死薄看守所前她也曾問過四號關於她做這種壞規矩的事情會不會被地府盯上,當時四號信誓旦旦承諾自己能夠解決...可如果他所謂的解決辦法就是把罪責嫁接到他自己的身上,那麽顯然此時此刻地府的那一方已經有些不太吃這套了。


    對方似乎想要優先留下自己。


    為什麽?什麽叫她足夠特殊?難道就因為她成為了第二個能夠從生死薄看守所裏回返的活人?就不能是她足夠謹慎而且恰好踩了狗屎運嗎?


    當然,這樣的吐槽她隻敢在心裏想,而且不管怎麽樣她都不願就這麽在地府留下,雖然她以前也一直能看見妖鬼,本身對於生死的界限也相對常人看得更為平淡模糊,但這不代表她現在就急著在地府做鬼。


    “原來幫忙跑個腿還帶附送背鍋服務?!”唐緣緣站在四號身後嘟嘟嚷嚷:“給不給五星好評啊?”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四號輕嘖了一聲,“看來你的心態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心態不好我敢跟著你進地府嗎?”唐緣緣對他那句陰陽怪氣不以為意,反倒是抬手抓住了他攔在麵前的手腕,小聲道:


    “我們要不要還是想辦法先從這片包圍裏離開?”


    “怎麽,你是害怕了還是覺得我實力不足?”四號輕笑了一聲,“放心,我承諾過會護你周全。”


    她點頭輕應聲,說:“我相信你。”


    但很快她又出聲反問道:“護我周全,那你自己呢?”


    她這話一出發覺麵前的四號似乎表現出了一刹明顯的遲疑,接著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唐緣緣其實並不知道四號真正的實力和底細,雖然她之前有從對方麵對其他鬼怪時表現的遊刃有餘推斷出他實力算強,但是根據洬所說,此時的四號顯然也不是什麽全盛狀態。


    如果那些鬼怪一擁而上,又或是用了什麽別的伎倆,那越是在這裏拖延時間,他們逃脫的概率就會變得越低。


    唐緣緣自然是覺得沒有在這些事上做賭博的,所以她坦然的又繼續說:


    “不管你實力強不強,你都不見得能夠在應對那麽多鬼怪的情況下還保護好我,我也不是很願意成為坐以待斃的包袱。”


    “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總覺得這周圍似乎不太像是抓捕通緝犯的氣氛...那些鬼怪似乎好像在故意等待著什麽拖延時間...”


    她口中猜測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對麵邁著步子靠近他們的閻羅出聲打斷了。


    “看來你比四號要更敏銳。”


    閻羅的話語裏多出了幾分笑意:“四號,你以為我是無備而來嗎?”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比誰都清楚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你最開始說得沒錯,即使是現在的你,隻有我一個我也未必能敵過。”


    “可是想要阻止你有很多種方式,我們自然也有對付你的辦法。”


    閻羅說著手中浮現起幽藍的光球,水珠一般懸空的液滴翻轉凝固而起,而那道翻轉的光球裏,似乎飄蕩著無數的黑白色交錯球體在撞擊滾動。


    耳邊有悉悉索索的金屬鎖鏈碰撞聲響起,生死薄看守所周遭的氣溫忽而在刹那間變得比之前更加陰冷,刮轉的風呼聲隱隱響起了什麽哀怨的哭號聲。


    唐緣緣隻感到一陣強風迎麵撲來,巨大的氣流吹起她的頭發和衣物互風作響。


    一時間他們的身周似乎築起了什麽無形的巨大屏障,而在這道如囚籠般陰冷的屏障裏,有什麽說不出的壓抑感爬滿了唐緣緣的心頭。


    “...屍鬼卦?”


    四號終於變了臉色,目光一掃自己身周那些原本圍阻台階下眾鬼的幽藍色火牆漸漸熄滅,他的靈力在這道針對他的結界裏快速流逝,那些無法再維持原樣的火牆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站在他身邊的唐緣緣也發現了他的異樣,唐緣緣乍一聽那個卦法的名字莫名覺得耳熟,但還未來得及聯想,就突然被後退一步的四號抓起了右手。


    四號眉頭緊皺,什麽也沒說,而是迅速開始在她的手心上劃寫起了什麽。


    唐緣緣本來因為四號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略微嚇了一跳,但看到對方那一副有些焦躁的樣子,最後還是決定相信他,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四號在她手心裏所劃寫的東西沒有痕跡,但是他的指尖所附過之處,唐緣緣都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涼意。


    “確實是屍鬼卦。”另一邊的閻羅望見他這副終於有些焦躁起來的了模樣,一副很有耐心的開口回應道,“這是用來鎮壓窮凶急惡的厲鬼的咒法,過去這樣的咒法或許對你不值一提...”


    “但如今沒有‘她’在身邊的百年,你的靈力早就流失得飛快,未必能夠撐得過這一劫。”


    四號沒有因為這話搭理他,但他還是繼續說:


    “如果你無法撐過那道封印,那麽那個女孩的‘罪’就無人釋免,如此她便也得留下,現在她對我們而言,不過隻是囚籠裏被折斷了羽翼的雛鳥。”


    閻羅說到這裏又一次輕頓搖頭,隨後看著四號道:


    “其實你還有另一種選擇。如你所說,靈魂的罪責可以隨著緣分嫁接,其實你也可以選擇讓這個女孩來替你背負你的錯誤,畢竟比起真的擅闖了生死薄看守所的她來說,你不過隻是唆使者。如果你願意這麽做,身為老友的我也不是不能幫你一把。”


    “而你若是真的強行送她回去,你的靈魂就連帶她的罪行在地府受刑百年...四號,現在的你不一定能撐得過屍鬼卦啃食的百年,而且再過百年,她就又不一定在人間了...不是嗎?”


    “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四號冷笑著打斷了閻羅的話,“我可沒有把自己的罪責嫁禍到別人身上的習慣,她沒有任何理由成為我的替死鬼。”


    “而且那些本來就是我自己的計劃和打算,我不打算牽扯任何人。”


    “所以我會送她走。當然我自己也不會受困於地府,再來幾百年我等不起。”


    “每一年我都會遺忘更多關於‘她’的事情,似乎‘她’的痕跡本身也在變得越來越模糊...好像‘她’的存在漸漸的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


    他說出那麽一番話,像是在和閻羅交談,卻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什麽叫她的存在都好像漸漸的在消失一樣...?


    唐緣緣聽著四號這話不由對他這種說法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一回想起在生死薄看守所裏遇到的種種異狀,她忽然又覺得好像這樣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至少能確定一點的是,他在尋找的那個女孩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類,而且無論是身份還是能力似乎都很不簡單...


    而正在唐緣緣出神思考有關於四號的話和他口中的女孩之際,她忽然察覺到四號鬆開了她的手。


    她本能的回神去望四號,對上了他那雙帶著幾分焦慮的赤紅色眼睛。


    “這個咒待會就會啟動,它回護你回到人間。我封了一層靈力進去,可以保你不在回到人間的過程裏受到傷害....你待會不管看到了什麽都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乖乖等著咒文為你打開通道送你回去,明白嗎?”


    他話語聲剛落,唐緣緣就察覺到手上那些一開始隻是空無寫劃的符文咒印變了觸感,那些咒文刹那間開始從她的手心中發散著淡藍色熒光浮現,接著咒文開始沿著她的手心延伸,整個手上都蒙上一層微弱的淡藍光圈。


    唐緣緣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在他轉身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你呢?”


    他估計是清楚閻羅要是真的用了屍鬼卦,那麽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保證自己撐過,所以才會突然匆忙的想要把她送走。


    可是要是他真的撐不過怎麽辦,那不就真的又要留停在地府幾百年了嗎?


    可是他來到這裏本就是托自己來有關於“她”的消息的啊,好不容易有了那麽一點消息,又要被獨自封鎖幾百年,功虧一簣如此,不久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他隻是想找到那個很重要的“她”而已,唐緣緣清楚,若是再過幾百年,遊蕩的靈魂又不知歸於何處,那樣的機會就更加渺茫了,連她都替他覺得惋惜。


    而且這也不是她做了這一切後,想要看到的結局。


    可四號卻隻是在聽到唐緣緣的話後停在原處那刹一怔,接著望著她的眼睛短短凝望了片刻,隨後就冷聲開了口。


    “與你無關。”


    他這句話音一落,隨即便甩開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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