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緣緣同洬一起從鬼嬰所在低一層的走道上跑向約定匯合的地點,而即使是隔了一層樓道建築,他們也仍舊聽得見鬼嬰在走道上移動發出的巨大聲響。


    易淮使用女鬼引誘鬼嬰的計劃似乎很順利,因為巨大的行進聲響聲源一直在沿著目的匯合點的地點移動,甚至速度不比在通暢無阻的下層奔跑的他們慢上多少。


    “還真是可怕的動靜...”唐緣緣一邊和洬趕路,一邊抬眼望向隻隔一層牆壁的天花板喘著氣如此感慨了一句,卻被跟在她旁邊的洬吐槽道:


    “你在自己做誘餌被鬼嬰追趕的時候似乎沒有這種感覺。”


    “哎呀,逃命的時候反而容不得雜念,那個時候可不能多想。”唐緣緣笑了笑,“正真自己要麵對危機的時候反而得最冷靜才行,稍有不慎可是會把命搭進去的。”


    “但是緣緣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敢幹呢...”洬抬頭望著她眯了眯眼睛,“過去你在一個人麵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做法也像現在這樣冒險嗎?你剛剛做的那些選擇很多可都是小概率成功的事件,似乎還是有些太亂來了。”


    “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其實我不會那麽冒險啦...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麽驚險的直麵這種事情。”唐緣緣搖了搖頭,“事實上這似乎也是我那麽久以來第一次碰到那麽棘手的鬼怪...而且即使是碰到了稍微有些麻煩的,似乎我也能得到一些特別的眷顧...”


    她說到這裏忽然把話鋒一轉,又說:


    “說起來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遇到這樣的事情是在和你們結識之後,如果還是以前我一個人來處理,或許我可能就已經沒法還在這裏說話了。”


    她那麽說著輕歎了一口氣,洬望著她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但緣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會遇到這種事情正是因為和我們相遇了緣故呢?”


    它這話一出唐緣緣腳下的步子都不由為之放慢了一刹,但很快一切又恢複如初,她眯眼有些無奈的衝它笑了笑:


    “那大概麵對這些就是我的命運吧?”


    “既然是命運,那麽我早晚都要麵對的。”她說,“我擁有的這份不同尋常的能力,擁有的這些不同尋常的緣分,都有著屬於它們自己的因果,即使我逃避這一切不去麵對,它們也終有一日會降臨,所以我隻能選擇以最好的狀態去接受麵對它。”


    “其實這次的事情,可能本身就是因我們而起的也說不定,在對付鬼嬰和女鬼的過程裏這並不難察覺...不過為什麽要針對我們這種背後更深的原因,似乎就需要進一步的考量了。”


    “等到這次事件結束以後,或許有些事情我需要向易淮問清楚...”


    她話語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變成了喃喃自語的兩句,而一人一狐也在此時恰好抵達了最開始他們所在的樓道轉角口。


    走到了這裏他們便已離匯合的地點很近,鬼嬰的動靜似乎也離他們越來越近,這意味著最後的收尾工作近在咫尺,於是唐緣緣便收了心緒重新集中注意力,做好了隨時再次麵對鬼嬰的準備。


    而就在她和洬一同趕到了走道盡頭轉身即將準備邁上樓梯之時,她卻在抬眼上望的一刹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因為本該沒有任何人在的樓道之上站著一個男孩。


    一個自從來到了這裏以來她最為提防男孩。


    男孩身穿一身上衣下裳灰黑色舊式漢服,雙手背立在身後站於此層樓梯的最高階上,他望著她出現流露出了一副等候已久的情緒,垂眼望著她的臉輕笑。


    而唐緣緣卻看著他的那副臉龐幾乎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刹。


    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清男孩的麵容,她終於知道在之前那麽多次和男孩錯過正麵相對的瞬間,她從他的身上看到的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來自於何處了。


    因為男孩的那張麵孔對她來說不止是一般的熟悉,除了容貌還帶著些稚氣,他的五官與麵容都幾乎和易淮一模一樣!


    而在她和他短暫的對視之後,他忽然笑著開了口。


    “緣緣。”


    “好久不見。”


    他那還帶著些許童音般稚嫩的聲音如此在她的耳邊回響,那雙赤紅色的眼睛凝望著她幹淨得好像能倒映出她的麵容。


    他笑著對她說好久不見,可是唐緣緣無法在記憶裏找到男孩的影子。


    但有什麽問題的答案卻在這一刻在唐緣緣的心底悄然浮出。


    他似乎認識自己,既然能夠如此和她問候,說出“好久不見”這樣篤定的話語,意味著他的目標很明確的就是自己。


    自己認識他嗎?唐緣緣望著男孩的麵容在心底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可是自己卻也沒法給出答案。


    男孩確實給她一種不知何來的熟悉感,在看清他臉龐的那一刹她以為這樣的熟悉感來自她認識的和他十分相像的易淮,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對方一開口,她卻又看著那張與易淮無比相似忽然覺得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存在。


    不過他們似乎對自己都並未抱有太大惡意。


    這是唐緣緣的直覺,因為她望著男孩的模樣能夠感受到對方似乎沒有任何攻擊她的想法,甚至站在那裏擺出的確實是一副問候故人的姿態。


    眼前這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男孩每一分神色與舉動都透露著與孩童格格不入的成熟,不難感受到這副模樣隻是他的一種偽裝。


    “...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麽?”


    短暫沉默了片刻後唐緣緣如此開口,卻在原地沒有做出其他舉動,並未貿然靠近或者轉身逃離隻是有些神色緊張的望著他。


    因為即使是恍然大悟清楚了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她也並不知曉男孩在此時出現在此處的目的,所以她覺得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但他該不會是真的隻和她打個招呼吧?


    如果他真的是這一切事件的幕後黑手,又真的此時出現隻是為了和她打個招呼,那麽他的行為動機就值得揣測了。


    隨著洬衝著男孩呲牙哈氣的聲音在她的耳後響起,男孩又一次開口給出了她問題的回答。


    “你認識我的,緣緣,我的名字需要你自己想起。”他如此說著偏了偏頭,仍舊帶著那副笑意道,“至於我想做什麽,此時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我知道你已經察覺了這些都是我的手筆,不過這也隻是一次嚐試而已,我並未對它的結果抱有期待,也不在乎它到底會變成什麽模樣。對我而言能夠這樣見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收獲。”


    唐緣緣聽到這話眉頭為之一挑,問道:


    “這裏的岸界化真的是你造成的?”


    “是這樣,不過並不成功,它距離我想要的效果很遠,那兩個被豢養出來的鬼怪也是。”他衝她露出了幾分略有些無奈的表情,接著說,“接下來我很快就會解開靈力影響恢複這裏,所以在你們解決掉那個失敗品後也不用擔心這裏無法複原。”


    這是你良心發現了?


    唐緣緣對於這種自己跳出來承認自己所作所為的“反派”感到匪夷所思,可是男孩似乎確實對這一切的結果都並不在乎,好像這一切真的隻是他口中的一個嚐試,而這裏隻是被他選中的實驗場。


    “你用這些東西做實驗...”唐緣緣話說到一半卻咬了咬牙,沒有說出帶著自己主觀情緒的後話。


    對男孩而言做這些催化鬼怪,製造岸界的事情好像隻是能夠無數次重複的小事,甚至做完實驗還原“實驗場”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他並非人類,不會具有人類的價值觀,所以她沒法開口說那些發泄情緒的無用數落。


    那樣沒有意義,除了可能會激怒男孩意外毫無價值。


    男孩那副輕描淡寫的模樣讓唐緣緣覺得略微有些惱怒的同時又感到後怕。


    一場所謂的測試就能輕而易舉影響到這麽大的環境,製造出那兩個麻煩的鬼怪,眼前男孩的實力似乎深不可測,如果此時他對自己一行表現出敵意,真的要親自和他們交手,她並不覺得現在正處於虛弱期的洬和易淮再加上自己能夠與之為敵。


    所以唐緣緣什麽也沒多說,隻是在男孩說完了那些話後望著他陷入了沉默。


    而後者似乎也並不介意她這樣的反應,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話。


    而鬼嬰在走道上行進的動靜在他們之間那麽幾句話語短暫的交流間已經變得近在咫尺,男孩站在台階之上轉頭望了一眼身後的走教學樓道,看著已經逼近的鬼嬰無聲歎了口氣。


    接著他邁開了腳步走下台階,靠近了唐緣緣的方向。


    唐緣緣和洬都因他這樣突然的舉動緊張得渾身緊繃,做好了隨時遠離他的準備。


    但男孩卻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情,隻是緩步走下階梯,直到他與唐緣緣擦肩並行在樓梯之上相隔不到一米距離時,他才一停頓腳步微微側了側頭又衝她笑道:


    “我不想看見的家夥要出現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來解決了,緣緣,和他們一起處理掉那個失敗品吧,辛苦你了。”


    他這幾句話聲音很輕,恰好隻落到了唐緣緣的耳裏,隨後他又再度下走與她擦身而過。


    感受到他從自己身邊走過散發的寒意,唐緣緣下意識回頭去看那個與自己擦身而過男孩,但他的身影卻在落步於下一層的樓道之前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身後。


    而下一秒,樓梯之上從走道那端撲衝而來的鬼嬰卻恰好撞在了走道這頭的牆壁之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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