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臨近八點,唐緣緣推門回到家中。


    她脫掉校服和外穿的冬靴,走出被櫃子遮攔的玄關,而她剛把自己的書包放在沙發上,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之上麵無表情削著蘋果的易淮。


    水果刀在他的手中熟練的削掉了蘋果的表皮,那些皮肉卷成了輪轉的圈一並落下,他什麽也沒說,但是唐緣緣就是莫名的覺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於是她打著馬虎眼哈哈了兩聲,放輕了自己從門口走進通往廚房的動作,聲音不大的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這句本來隻應該是自言自語般音量的話卻被易淮清晰的聽到了,後者“嗬”了一聲,說:


    “能看到你活蹦亂跳的回來還真是幸運。”


    “都說了隻是偶爾一天不看著也沒問題的啦。”


    你身上的怨念氣息是不是有點太溢出了?


    唐緣緣在心裏如此腹誹道,走到廚房的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水。


    好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易淮心情不佳,畢竟今早她出門的時候就多次強調他和洬今天不用跟著自己,甚至還說不希望自己今天在什麽地方回頭發現他們的蹤跡。


    即使他和洬搬出可能會出現什麽危險狀況這種借口也不管用,無論說了什麽都被她嚴詞拒絕。這種話在易淮眼裏大概就像是充滿了嫌棄的禁止靠近令吧?


    雖然她本人沒那個意思...


    隻是就如她今天下午和顧源聊天時所想的那樣,她覺得自己有些話需要單獨和顧源聊聊,雖然其實就算易淮和洬在也不會影響什麽,但她一想到她和別人單獨聊天的時候還有另外兩個默不作聲的對象在附近她就難以遏製的覺得尷尬。


    畢竟易淮和洬不是那種對除了進食騙人以外的事毫不關心的低等鬼怪,恰恰相反他們的情感和思考太像人類了,即使唐緣緣不把他們當成人類來看,也很難把他們真的當做空氣對待。


    更別說過去經常在她和顧源聊天聊久了的時候易淮總會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她...她不是沒有注意到,隻是假裝沒有看見,但是這種假裝沒看見太多了也是會累的!


    所以趁著今天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一天放寒假的空閑機會,她美其名曰給你們放個假,單獨拽著顧源像過去那樣私下逛了一圈聊了聊天。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單獨和顧源在一起聊過天了,唐緣緣難得覺得今天格外輕鬆。


    不過她本來以為隻要不讓易淮跟著自己,他就不會像之前那樣麵對顧源散發莫名其妙的敵意氣息,但現在看來即使是把他留在家裏他的怨念也不會減弱...


    不過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易淮會有這麽強的怨念,明明自己似乎也沒做什麽會威脅到自己生命讓他有損失的事。


    或許自己也該就這件事和他聊一聊...


    唐緣緣這麽想著,端著自己的那杯熱水走到了客廳裏,在他身側的沙發上坐下,而等到她坐下時再望麵前的茶幾,卻發現茶幾上已經放了五個被削好的蘋果,但易淮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


    “哎呀夠了,你削這麽多蘋果幹什麽啊,心情不好也不該拿糧食撒氣吧?”


    唐緣緣實在看不下去他這種默不作聲的怪異舉動了,後者則手裏動作一頓,抬起頭來那雙沒什麽光亮的赤紅色眸子望向她,問:


    “那難不成拿你撒氣?”


    唐緣緣語塞,伸手奪過了他手裏的水果刀,一臉無語的說:“撒什麽氣?難道最大的問題不是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嗎?”


    易淮望著她眸光閃了閃,放下了手中那個削了一半的蘋果,皺了皺眉頭道:


    “我隻是莫名其妙心情不好。”


    “那還確實是夠莫名其妙的。”唐緣緣說著,擦拭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水果刀,接著將其合上放在了茶幾的另一側。


    “說起來前段時間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易淮,趁著現在閑下來了,我們來聊聊吧?”


    易淮聽到她這話不知為何眼皮一跳,好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麽一般,下意識的居然想回避她的問話,可是他卻也沒離開,隻是移開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有什麽不對勁的需要特別聊?我們又不是每天沒有在說話。”


    唐緣緣看出了他的有意逃避,但見他坐在原地沒走,於是還是開門見山的問:


    “我說易淮,你最近是不是對我的保護欲有點太過剩了?”


    易淮聞言陷入了將近半分鍾的沉默,好一會他才反問道: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唐緣緣心說難道還不明顯嗎,一邊對易淮這副想裝作沒有這回事的模樣忍不住扶額一邊說:


    “你不覺得自從解決了鬼嬰那件事後,你基本都在我身邊晃蕩嗎?以前你還經常會獨自去尋找一些線索,但自從那件事以後,你好像對那些事情完全失去了興趣。”


    “不能是因為我太累了想歇息一下又或者是我很閑麽?”易淮麵不改色,“還是說你很討厭我出現在你的身邊轉悠?”


    “停,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總是在太多人麵前出現容易被發現。”唐緣緣搖頭,“還有你給出的借口我要駁回,你看起來可不像是單純的想歇息。”


    她略微一頓,又問:


    “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在解決了那件事情以後,你意識了什麽重要的事沒有說,所以才讓你像現在這樣變得缺乏動力....對不久前的你而言,找到''她''似乎應該是一件緊迫的事情。”


    易淮又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終於在唐緣緣的那副堅持要得到答案的態度下,他輕聲歎了一口氣。


    “我經常會覺得你別那麽敏銳會比較好...”


    這句話幾乎是肯定了她的某種猜測,她心裏一驚,追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易淮坐在沙發上往後靠,似乎是有些許疲憊般閉上了眼睛開口到:


    “在那個晚上,你不是說,你見過那個幕後黑手男孩的模樣麽?你說他長著一張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之前你問過我,他到底是誰,又和我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他有著和我一樣的麵容,又為什麽能夠克製我的能力,當時我的回答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從你之前的反應來看,你明顯是早就知道有他這個存在的。”唐緣緣說。


    “沒錯。”易淮忽而又睜開了眼,說,“關於那件事,我並沒有說謊。我確實不知道任何關於那個男孩的詳細信息,也更無法稱得上是和他相識。”


    “但我唯獨向你隱瞞了一件事。”


    他輕聲說:“很多年前,在‘她’徹底離開之前,她曾親口告訴過我一件事。”


    “如果未來有一天我看到了和自己有著一樣麵容的男孩出現,那麽就意味著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無論在此之前我想做什麽,都不要再試圖去尋找她。”


    “所以其實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他或許會出現,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唐緣緣聞言一怔,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如果易淮在她提起那個男孩模樣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麽他當時乃至這段時間都是以什麽心情過來的?


    尋找那個“她”本來已經成為他身上的一種執念了,甚至可以說是維持他做現在一切事情的執念,但這種執念的最後一抹希望卻其實早已斷絕...易淮還能像現在一樣如此平靜就已經讓唐緣緣覺得很是意外了。


    “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早告訴我?”


    她皺起眉頭問易淮,後者卻望著她輕搖了搖頭:“隻是這種事情說不說對你而言其實沒那麽重要。”


    “為什麽不重要?我不是答應了要幫你找到她嗎?”聽到這裏她終於覺得有些生氣了,明明是他說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尋找“她”,可事到如今卻又說對她不重要?這不就好像在說自己與此無關一樣麽?


    易淮卻似乎並不理解她為什麽會不太高興,隻是說:“因為這件事情並不會影響你的生活,事到如今也不會再改變什麽。對我而言,即使我不再尋找她,如今我也不會再離開你的身邊,所以我認為即使提起,對你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唐緣緣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淮,看著我的眼睛。”她說,“重要的不是那些事情對我是否有意義,而是對你有什麽影響。”


    “對你而言這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明明找到她一直是你的願望...”她咬了咬牙,“但是它現在卻變成了無法實現的事情...你不可能覺得無所謂吧?”


    她那麽說著手中的力道略微收緊了幾分,易淮卻在聽見她的問題後凝望了她好一會,然後才低聲說: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這是最後的結局。一直以來不過是我不願接受,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似乎除了接受也沒有選擇。”


    “我一直在追尋她的影子,隻是我似乎一直都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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