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東郊,是南城一帶開發較早的老城區。


    老城發展得早,保留了不少舊建築,但如今高樓林立的年代到來,這裏早已不是南城的城市中心,即使如此它也仍是一片充滿了曆史文化底蘊的寶地——據說在很早之前的朝代裏,南城東郊這片區域便已是繁華的都市。


    就算時代變遷不再是繁華中心,東郊也早已成為了南城人眼裏人盡皆知的寶地,有傳言說這片地聚財,也匯集著不少漫長歲月沉積下來的氣運。


    所以很多在南城世代久居的家族,幾乎都都在南城東郊有那麽一些房產或地盤,即使是而後才融入這座城市的一些有名有望的人,也常會喜歡在南城東郊置下一套房產。


    東郊除了普通的舊城區和老城景區以外,還有一塊整個南城規模最大的別墅區,不少在南城待了有些年頭的家族或是有錢人都愛在那裏建立別墅,即使不常來住,也總會留著一棟樓在那裏。


    而唐家老宅,就立在那片別墅區的邊緣,與老城景區的地盤相近的地帶。


    說是老宅,但其實唐家現在的那棟別墅宅邸也沒有建太多年頭,不過隻是從唐緣緣的爺爺那輩豎起的樓房。唐家其實過去並不是什麽特別聲名顯赫的世家,或者說唐緣緣的爺爺並不是繼承了老唐家的那個人,他父親是舊時代老唐家的私生子,並不受原來所謂的世家待見,所以他年幼時也沒過過什麽聲名顯赫的少爺生活,但是後來他和唐緣緣的奶奶冉琳相遇,兩人一同自立門戶相互扶持,在商界打拚走到現在,才有了如今的唐家。


    據說如今的唐家老宅那塊地,過去是冉琳親自篩選選,宅子也是她指揮著建成的,這一過就是幾十年。


    所以唐緣緣其實更喜歡把自家老宅稱作爺爺奶奶家,又或者就是自己的老家,因為她小時候常在老宅裏住,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其樂融融,直到改變一切的變故發生。


    如今她獨自搬出來生活,除了長假會回家看看以外,過往一年不過寒暑假回去一趟,一般也不會太過久待。


    因為隻要她回到那座老宅,就會想起過去自己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光,想起去世的母親和失蹤的奶奶,這對她來說很痛苦,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她心智慢慢成熟,也無法輕易掩埋那些傷疤。


    不過有些東西似乎總得去麵對...悲傷是這樣,命運也是這樣。


    所以在寒假正式放假的近一周後,唐緣緣如計劃一樣,帶著易淮和洬一同出發乘車前往唐家老宅。


    開車的人是他們家的司機老陳,聽聞小姐要回老宅久住,興高采烈的帶著她一路驅車回家。


    其實唐緣緣的老家距離她現在上學居住的地方也沒有太遠,畢竟再怎麽說也還是同一個城市,南城雖大,但也沒差十萬八千裏,就算老宅座落城郊,車程也不過兩小時左右就能抵達。


    唐緣緣常坐這兩三小時的車程,對一路上的風景沒什麽興致,但沒出過遠門的易淮和洬不太一樣。


    他們都是頭一次正兒八經的乘坐人類的交通工具,以前隻是從外麵看見這種鐵殼子在路上跑,自己坐進來倒是格外稀奇,這種不用自己行動一路風景就會自動變化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也少見,易淮的評價是雖然沒有彼岸的一些魂移手法移動效率,但卻格外有趣。


    他還算好,就算覺得有趣也隻是靠坐在車窗邊偶爾外看一眼,洬則是全程趴在了車窗上,唐緣緣坐在副駕駛回頭望他們咯咯笑,說汽車算什麽下次帶你們去坐高鐵飛機。


    唐緣緣心說隻是高鐵飛機會比私家車難辦,畢竟那玩意還得辦證件,洬八成會被歸為寵物送進貨運艙,易淮則顯然不可能會有身份證,除非他一直以鬼的形態跟著自己坐全程。


    而就在唐緣緣輕鬆的偶爾和易淮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時候,坐在她旁邊的老陳卻忍不住在心裏犯嘀咕。


    事實上從他去接唐緣緣,看見易淮和洬這兩憑空多出來的一人一狐時,就已經大受震撼被嚇到了,唐緣緣當時給的解釋是那是她的朋友,之前在她家暫住,然後這次也要和她一起回老家。


    狐狸也就算了,無非就是小姐心血來潮養的特別的寵物,他之前也見過兩次,可是另一個“大活人”可沒那麽簡單。


    老陳心惶惶的大喊不好,心說“什麽!小姐家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陌生男人他毫不知情,也沒和老爺他們匯報,這下居然還要直接帶回老家,這關係也太複雜了”。


    主要是這個憑空多出來的男人雖然長了一張十八九歲年輕人的臉,但是身上的氣質卻莫名讓老陳這個中年人都覺得犯怵,尤其是那雙紅色眼睛讓人生畏,別說和對方對視了,他連被注視都覺得背後發涼。


    所以他作為一介家臣也沒敢去詢問小姐朋友的來曆,隻是默默的給遠在唐家老宅的唐老爺子發去了消息,讓對方做好心裏準備,對老陳來說,他希望這場匯報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汽車在環城國道上行駛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在進入南城的東郊地界時重新駛入了城區之內,又開了好一段路,在快要駛入別墅區地帶時,老陳接到了唐老爺子打來的電話。


    老陳看了唐緣緣一眼,將架在駕駛座前的手機打開免提。


    電話那頭的老爺子聲音聽起來精神抖擻,中氣十足的開口到:


    “小陳啊,你開車到哪了?我家寶貝孫女到了沒有?”


    “太老爺,我們在路上了,剛進別墅區呢,馬上就到,您別急哈。”老陳連連應聲,知道對麵的唐老爺子盼孫女心切,於是出聲安撫了兩句,向唐緣緣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唐緣緣立刻會意,衝著手機開口叫道:“爺爺,我們快到了!再開幾步都要能看見宅子了!”


    電話那頭的老爺子聽到了唐緣緣的聲音,語氣裏立刻帶上了喜悅的情緒來:“哎喲,緣緣啊!快到了好快到了好,爺爺在家等你啊,叫你梅姨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菜,就等著你回來呢!”


    唐緣緣衝著電話笑:“好好好,我們馬上到。”


    正當唐緣緣以為唐老爺子會像以前那樣再叮囑兩句就掛斷電話的時候,對麵居然又問出了讓她有點意外的話。


    “緣緣啊,聽說你這次還帶了朋友回家來玩是麽?怎麽沒早點和我說啊,這都沒來得及準備,我待會就叫小生他們去收拾客房,你難得帶朋友來家裏一次,可別怠慢了客人。”


    唐緣緣聽到這話轉頭,看向了開車沒敢和她對上視線的老陳,後者似乎想裝作無事發生。


    見老陳沒說什麽,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先是應答了爺爺說沒問題,自己回去問問朋友意見再安排也可以,然後等到電話掛斷後,她才又問了一句:“老陳,你提前和爺爺說了?”


    “小姐...我隻是覺得帶朋友回家確實得提前和他們說一聲...”老陳訕笑道,見唐緣緣隻是無奈也沒生氣,也沒那麽緊張了,“畢竟您一個人在外麵生活,老爺和太老爺都沒見過您的朋友,不提前說點什麽家裏人也總會擔心。”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沒有自己提前和爺爺說隻是有點別的小原因而已,但其實說了也沒關係。”


    唐緣緣其實知道老陳心裏一直對易淮很是戒備,畢竟作為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家司機,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家的小女兒關心,基本也算得上是她的半個長輩了,想想無論是那個長輩看見自己當女兒看的女孩身邊冒出來一個來曆不明的男人都會抱有幾分戒心吧?


    老陳估計隻是礙於身份和不想和易淮搭話不好多問,不然他估計早就要刨根問底了。


    雖然每次看到這種局麵唐緣緣心裏就很想吐槽,心說其實老陳啊易淮也不是第一次坐你的車了,你之前不是說有兩次開車背後涼颼颼的麽,那就是易淮以鬼魂形態在後邊坐著呢...


    當然,她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因為易淮的身份本來也就沒那麽好解釋,他可是真正意義上沒有身份的透明人,如果真的有誰要問起他的個人背景,那真的是一句都答不上來。


    總不能說他是無歸屬無身份無學曆,地府下崗肆業,現在在她家給她當全職保鏢保姆吧?


    洬可以偽裝成一般的狐狸很好蒙混過關,一個能看見的“人”可不行,可是如果易淮一直要跟在她身邊行動,一直隻以鬼魂狀態示人於她而言並不方便,所以她本來的打算是給他編造一個人世身份的。


    隻不過她現在還未想好,於是就暫且和老陳稱他是自己的朋友...至於爺爺和老爸那邊,唐緣緣倒是打算說出部分實情。


    雖然她父親沒有陰陽眼也沒有什麽靈力,隻是偶爾能夠感受到一點點不太幹淨的東西,但是她爺爺卻不一樣,老爺子天生體質特殊,有點招陰,對這些東西很敏感,易淮不是人類這點基本瞞不住他。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隱瞞易淮的存在,隻是因為無論是他的來曆還是身份都有點複雜,需要一個更好的解釋機會。


    最開始她是打算到了家裏再和爺爺詳細解釋的,不過現在提前知道也沒什麽關係,隻是可惜朋友這個借口從老陳這裏傳過去,估計會讓爺爺有點失望...嗯,畢竟爺爺過往也總說讓她帶點朋友回老家裏來玩,可是她真的除了顧源以外沒有一個真正走得近的朋友,連在學校那邊的家都隻有顧源去過,更別說回老家了...


    想到這裏唐緣緣又無奈的輕搖了搖頭,看向車窗外此時真正能看見了的唐家老宅,回頭又看了坐在後座的易淮一眼,後者見她的目光投了過來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接著看著她笑著伸手朝窗外的建築指了指。


    “看,那就是我家老宅啦。”


    易淮循聲望去,看見車窗外遠處一棟古色古香的中式大宅樓,輕點了點頭,說:


    “很漂亮。”


    老陳見車裏的氣氛十分緩和,也終於過了心裏那道坎,笑著開口道:“哎呀,唐家老宅可是漂亮又氣派,據說所有的建構都是太夫人當初親自過手的,這唐家和這老宅啊,真正是他們的宅子。”


    “以前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愛修各種各樣的小洋樓,但太夫人卻挑中了這塊地的風水說建中式宅邸,老唐家的這棟宅子在附近可是相當聞名呢。這附近不少人家都想學當年太夫人的設計,可惜都沒學出味來,唐家啊,地是好地,宅是好宅,人也都是好人....”


    老陳這麽絮絮叨叨地念著,無意間回憶起了過去年輕時剛跟著唐啟和冉琳做事的那段時日,一晃居然已經過去那麽多年。


    如今家宅還在那裏,可是卻也有些物是人非了...想到這裏老陳忽然又回神,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開了一路也還沒來得及和小姐的客人打個招呼,於是他又笑了笑,終於看了那個坐在後座老是會把目光落在小姐身上的年輕人一眼,問道:


    “哎呀,不了過去的事了,這裏可鮮少會來新客人。說起來您是小姐的朋友,這一路我也還沒來得及問您怎麽稱呼,還請多擔待。”


    易淮聞言微微一愣,習慣了被當作透明人的他很少會被問起名字,他也不太喜歡將自己的真名告訴給那些不太熟絡的對象,他本出於習慣想再報四號那個代號,可是後知後覺又想起了一個名字。


    “淮易生。”他說,“你可以叫我淮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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